岁寒

　　李允峂和李嘉请了安，磕了头，李承衡却没叫起。
　　“李嘉，武安侯状告你将他女儿纪清润骗到成阳公府，又买通公府下人对其下药，意图行不轨之事，你可承认？”
　　李承衡低沉着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无尽的威严。
　　李允峂见状，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而跪在一旁的李嘉，手心里早已湿漉，听见李承衡的问话，也不知是该承认还是该撒谎。
　　“小民，小民……”
　　看见李嘉这副样子，李承衡心中就大致有数了，于是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李嘉把心一横，说道：“小民不承认。”
　　闻言，李承衡眉梢微挑，冷哼了一声，“那好啊，你先看看这两样证据。”
　　然后李承衡就让候在一旁的李德曲将纪钰递上去的两份供词拿到了李嘉面前。
　　李嘉咽了下口水，接过供词仔细地看了起来。
　　李嘉看了一遍之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从头仔细地看了一遍。
　　良久后，就听李嘉回答道：“皇上，小民不承认，不知武安侯可还有别的证据？”
　　李承衡一听，笑了，没想到李嘉竟然这般“倔强”。
　　“你要证据？好，成阳公让你儿子将刚才对朕说的再复述一遍。”
　　成阳公闻言，用胳膊捅了捅李诚，然后李诚乖巧地将李步演那天来找他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李承衡又问李嘉：“这下你可承认了？”
　　李嘉却摇了摇头，说道：“小民不承认。”
　　这下连李允峂都有些忍不住了，微微偏头用余光扫了一眼李嘉。
　　却见李嘉此时已经没了刚进乾康殿时的紧张和忐忑，嘴角甚至挂起了一点笑容。
　　李承衡见李嘉还冥顽不灵，就让李德曲去传了成阳公夫人赏花宴当天守在城门的侍卫。
　　过了一会儿，一个晒得黑黑的小子走了进来，缩手缩脚地给李承衡行了个跪礼。
　　李承衡对他说道：“不用紧张，朕传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守城门的侍卫哪里见过皇上，听见李承衡对自己说话，顿时脸色都涨红了，有些兴奋地回答道：“皇上尽管问，奴才一定如实回答。”
　　然后就听李承衡问道：“成阳公夫人办赏花宴的那天，你可见到文成公府上的马车送了一个绿衣姑娘出城？”
　　侍卫一听皇上问的是这件事，都不用回想，就回答道：“回皇上，奴才见过，后来武安侯还为此事来问过奴才。”
　　李承衡又让人把绿柳带了进来，问侍卫：“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侍卫闻言凑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绿柳，然后红着脸回答道：“回皇上，就是她，那个坐在文成公府马车上的姑娘。”
　　李承衡摆了摆手，李德曲就将绿柳和侍卫都带了下去。
　　然后李承衡再一次问李嘉：“你还不承认？”
　　此时李嘉更加地镇定了，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好像他真的是被冤枉的一般，就听他依旧坚持道：“小民不承认。”
　　李允峂在一旁为李嘉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李承衡无法，就问：“这一桩桩证据都指向了你，你为何不承认？”
　　站在一旁的清润等人，听到李嘉如此坦然地说他不承认自己的罪行，简直怒火中烧，一听到李承衡的问话，都恶狠狠地看向了李嘉，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时就听李嘉理直气壮地说：“回皇上，小民有罪，但却不是因为武安侯所说之事。”
　　李承衡听到李嘉这样辩解，有些好奇他为自己找的借口是什么，就问：“那你有什么罪？”
　　李嘉淡定地回答道：“回皇上，小民有管教不严之罪。”
　　听到这，清润的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李嘉接着说道：
　　“小民没能管教好身边的奴才李步演，竟让他做下如此错事，实乃小民的罪过。”
　　此时乾康殿里，不管是坐着的、站着的还是跪着的，就没有笨的人（除了李诚），听到李嘉这样的话，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李步演的身上！
　　清润等人心中气愤，但是无奈他们递交的证据似乎都是指向李步演的，就连守城们侍卫看到的马车，也可以说是李步演派出去的，李嘉完全能够把自己摘出来。
　　不同于站着的人，此时跪在地上的李允峂很想擦擦自己额头的冷汗，心里却不由得要给李嘉点个大大的赞。
　　“这么说，你是只承认这些都是你身边的奴才李步演做的咯，你除了管教不严外就没有别的罪过了？”
　　李嘉听到李承衡的问话，恭敬地磕了个头，然后说道：“皇上恕罪。”
　　这意思就代表着他同意李承衡的话。
　　李承衡看了看殿下众人的神态，然后问纪钰：“武安侯，你说呢？”
　　要不是有皇上在，纪钰早就把李嘉叫过来暴揍一顿了，但是他又确实没有直接指向李嘉的证据。
　　除非李步演也指认李嘉……
　　想到这里，纪钰就回答道：“回皇上，既然李嘉说这些都是李步演做的，何不就将李步演叫过来对质？”
　　跪在地上的李嘉听到纪钰的提议，脸色变都没变一下，似乎笃定了李步演不会出卖他一样。
　　李承衡觉得纪钰的这个办法不错，就让李德曲派人又跑了趟文成公府，带着李步演进了乾康殿。
　　李步演见小太监专程过来叫自己进宫时，就心有所感，不由得想到了李嘉那天的话：具体怎么做，你去想，出了事，也由你担着。
　　就见李步演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慢慢悠悠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和发冠，然后平静地对小太监说道：“公公，前面带路吧。”
　　然后小太监就带着李步演入了宫，最后进了乾康殿。
　　李步演一进乾康殿就看见了跪在一边的李嘉和李允峂，又用余光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清润等人，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一撩衣袍，跪下说道：
　　“奴才李步演见过皇上。”
　　李承衡单刀直入地问：“武安侯纪钰之女纪清润被设计骗到成阳公府，而后又被下药，这件事你可知道？”
　　李步演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皇上，奴才知道此事。”
　　李承衡又问：“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李步演看了看李嘉，然后平静地说道：“回皇上，是奴才所为。”
　　听见李步演的回答，殿内众人的神态各异，清润等人是惊讶，李允峂是意外中夹着欣喜，而李嘉则是无动于衷。
　　李承衡接着问：“那你回答之前为何要看一眼李嘉？”
　　李步演回答道：“回皇上，奴才只是感觉有负主子往日教导，心中有些愧疚。”
　　李承衡对李步演这话也挑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毛病，只得接着问：“那你为何要这般设计武安侯之女？”
　　李步演从善如流地说道：“回皇上，奴才只是见主子心仪纪小姐，而纪小姐面对主子几次三番的示好都无动于衷，脑袋一热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李承衡想了想，又问：“那为何李嘉也同样去了成阳公府二公子院子里的客房呢？”
　　李步演顺口就胡说道：“回皇上，那是奴才骗主子去的。”
　　李诚在一旁反驳道：“你胡说，明明是李嘉自己说他喝多了茶水想要解手，我才让人带他去了客房的净室。”
　　李步演闻言面不改色，“回皇上，那日出门前，奴才特意给主子倒了很多次茶，就为了让主子到时能够顺利地去客房。”
　　李承衡接着问：“那你怎么就知道二公子一定会让李嘉去那间客房的净室呢？”
　　李步演回答道：“回皇上，奴才在成阳公夫人的宴会举办前曾调查过，二公子李诚的院子里有两个客房，其中一个已经住了二公子的朋友。
　　所以奴才肯定，到时下人会带主子去另一间客房，也就是奴才事先让收买的丫鬟将纪小姐背到的那间客房。
　　至于为什么二公子不会让主子去院子外面的净室，那就更简单了。成阳公夫人当时正在宴请各府女眷，主子作为一个外男，自然是不适合在外面多做停留的。”
　　李承衡从李步演的话中找到漏洞，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保证李嘉想去解手的时间就一定会晚于武安侯之女被带到客房的时间呢？”
　　这个问题，李步演倒是真没想过，嘴上也就停顿了一下。
　　而这一停顿却让殿里的人都将心提了起来。
　　李承衡趁热打铁，追问道：“说，为什么？”
　　李步演默默舔了一下嘴唇，脑子里在飞速运转，他能因为什么呢？他管天管地也管不了李嘉什么时候那啥呀……
　　见状，李承衡低沉着声音，再一次逼问道：“是不是编不出来了？”
　　李步演咬了咬牙，说道：“回皇上，这个奴才也不敢保证，不过是看运气罢了。”
　　顿时殿里除了跪着的李嘉和李允峂以外，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失望的表情。
　　李步演要是非得坚持这个说法，他们也无可奈何。
　　李承衡就问纪钰：“武安侯如何看？”
　　纪钰虽然不甘心李嘉就这样洗脱了罪名，但是他确实也没了别的办法。
　　看了眼清润，见清润也摇了摇头，纪钰只得叹了口气，回答道：“微臣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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