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

　　李承衡见纪钰也无话可说，想了想，下了最后的判决：
　　李步演私自伪造他人印章，又设计图谋对武安侯之女不利，两罪并罚判处斩立决；
　　李允峂教子不严，罚俸一年；
　　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李嘉，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李步演的行为是受了他的指使，最后只能以管教下人不当的罪名，打了他三十大板。
　　纪钰等人对这个结果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得泱泱地各回各家。
　　周氏没有跟着众人进宫，只是呆在在家里为清润和纪钰提着心。
　　此时一抬头，就看见父女俩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心中略有所感的同时，赶紧迎上前问道：“怎么，事情不顺利吗？”
　　纪钰闻言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周氏见状又看向清润。
　　清润摇摇头，将乾康殿里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说完，看着面色不好的纪钰，清润虽然心中也不痛快，但还是开口劝慰道：
　　“父亲也不必如此，虽然此次没能让李嘉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但我们总算还是给了文成公府一个教训。”
　　纪钰憋闷地敲了一下旁边的茶桌，说道：
　　“李嘉这小子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被他就这么躲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伎俩，竟然能让奴才心甘情愿地替他顶罪！”
　　清润在一旁皱着眉头，她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
　　李步演是李嘉的心腹不假，但是总不至于忠心到了可以替李嘉舍命的地步吧？
　　想到这，清润向纪钰提出：“父亲，我想再查查李嘉的事情，李步演会选择替李嘉顶罪，其中定是有原因的。”
　　纪钰听到清润的请求，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他心里寻思着，要是清润真的能找到李步演甘心做替罪羊的根源，或许这件事还能再有转折。
　　站在旁边的周氏这时突然问道：“今天过后，皇上还会有给清润指婚的想法吗？”
　　这个问题纪钰和清润倒是真的没想过。
　　思考了几秒钟以后，清润转头说道：“我想着，只要皇上没有放弃对边关动兵的念头，就还是会想要给我指婚的，顶多是不再考虑文成公府罢了。”
　　纪钰听到清润的话，也点了点头，“清润说的有道理，不过最近皇上也没个动作，让人有些摸不清。”
　　纪钰在这边分析李承衡的想法，全然没想到，此时他心心念念可以一展拳脚的边关，正在进行着一场至关重要的谈话。
　　赵宏轩交代好王冠继续保护清润后，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边关。
　　等拜见宣和公主等一众长辈后，赵宏轩就直接去了赵元忠的书房。
　　“祖父，我回来了。”
　　赵元忠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身体还算健朗，只是到底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
　　此时看见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孙回来了，赵元忠显得很是高兴，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条。
　　“路上可还顺利，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赵宏轩给赵元忠行了个军礼，然后笑着回答说：“祖父放心，此行一切顺利，皇上也有了新的旨意。”
　　接着赵宏轩就将李承衡一起召见丞相、兵部尚书和军政大臣的事情向赵元忠讲了一遍，最后说道：
　　“我本来也以为朝廷和契丹近期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过后来与丞相私下交谈过后，孙儿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赵元忠闻言看向赵宏轩，赵宏轩接着讲道：
　　“那日我和丞相一起离开乾康殿，正打算出宫的时候，丞相问我，契丹可汗之所以重视呼和耶到底是因为呼和耶母族的势力强悍，还是因为呼和耶本人的能力突出，又或者契丹可汗是只有呼和耶一个儿子？”
　　赵宏轩顿了一下，给了赵元忠一些思考的时间，然后接着说道：
　　“孙儿当时就愣住了，这呼和耶本身的能力并不算强，甚至因为契丹众人的追捧变得越来越骄矜自大，。
　　而呼和耶能被契丹众臣视作下一任可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现任可汗对他的看重。
　　但是现任可汗也不是没有别的儿子，只是别的儿子都没有呼和耶那样好的出身罢了。
　　所以这样推断下来，契丹可汗会看重呼和耶，这其中绝对离不开呼和耶母族势力的支持。”
　　赵元忠听着赵宏轩这一番分析，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赵宏轩见赵元忠没打断他，就继续说道：“因此，孙儿便向皇上建议，何不从呼和耶的母族入手，若是呼和耶失去了他最大的倚靠，那他就不再具备挑起争端乃至战争的能力。”
　　赵元忠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可是，呼和耶母族在契丹盘踞了这么多年，野心勃勃，如今又怎么会放弃呼和耶这个和他们有血脉关系的继承人呢？”
　　赵宏轩回答道：“这也是皇上听孙儿说完后，没有立即做出决断的原因，但是几天后，皇上却召我进宫，对我说起了当年呼和耶母族扎赫氏的一段往事。”
　　赵元忠闻言好奇地抬起头，赵宏轩这才将皇上的话娓娓道来：
　　“在大成成功入主中原以后，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民族互相倾轧，争夺地盘，契丹族的扎赫氏也因此需要不断迁徙。
　　在这个过程中，扎赫氏的族人一次次被打散，到最后俨然已经分成了两个部分。直到契丹战胜了其他的部落，在草原上称王，扎赫氏分散的族人才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不过因为两部分族人各自的境遇不同，团聚后的扎赫氏在政见上又出现了分歧，最后被划分成了两派。
　　其中一派主张继续对内发展，另一派主张对外扩张，两派相互较劲，最后以主战派的胜利告终，然后才有了您几十年前带兵迎战契丹的事情。
　　不过因为您最后在战争中斩杀了当时的契丹可汗，契丹内部暂时失去了领导人，而主战的扎赫氏则被众人围攻。
　　主张对内发展的一派人趁机拿下主控权，提出与大成议和的建议，被大部分人采纳，而被围攻的主战派就此销声匿迹。
　　如今呼和耶竟然自不量力地想要再次挑衅大成的威严，想必扎赫氏内部也不是没有争议的，只要我们操作得当，完全有可能离间呼和耶与扎赫氏之间的亲密关系。”
　　赵元忠眉头紧锁，“可是这些并不能抵消呼和耶是唯一一个与扎赫氏有血缘关系的可汗继承人这一优势，不然扎赫氏也不会在有争议的时候情况下，仍然选择支持呼和耶。”
　　赵宏轩笑了笑，“这点就太好解决了，只要采用联姻的办法就可以了。”
　　“联姻？”赵元忠不太明白。
　　赵宏轩接着解释道：“契丹可汗有个二儿子，叫做呼和沉，呼和沉的生母是可汗的一个歌姬，地位低下，这导致呼和沉从出生后就不受可汗待见，虽然是个王子，却受尽了别人的欺负。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呼和沉不仅变得圆滑，而且颇为能忍，若是此时有人告诉他，扎赫氏可以转而支持他做下一任可汗，条件是呼和沉要娶一个扎赫氏的女人，并将她生下的孩子立为将来的继承人，想必呼和耶是不会拒绝的。
　　而这样一来，呼和耶优势的唯一性就被打破了。”
　　赵宏轩说的口干舌燥，趁着赵元忠低头思索的时候，拿起旁边的茶杯就猛灌了一口。
　　等赵宏轩喝完茶，赵元忠开口说道：
　　“可是这并不代表扎赫氏就一定会放弃呼和耶，孙子再亲近，那也是下一辈的事情了，而呼和耶则是眼看着就能实现他们野心的选择。
　　所以你说的这些顶多能拖延一些时间而已，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谁说我们一定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赵宏轩听到赵元忠担忧的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
　　“如今皇上会这样放纵契丹，不过是因为国库紧张，等明年年初各地的赋税上交后，国库充盈了，到时如果契丹还不老实，皇上必定会派人来收拾他们，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是从内部将契丹搅乱，拖延时间而已。”
　　说到这，赵元忠才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容，主动说了一个好消息：“你可知为何你走了这么久，呼和耶都没能顺利上位吗？”
　　赵宏轩笑着看了赵元忠一眼，“孙儿正要问这件事情呢，回来的路上孙儿还在担心，要是呼和耶赶在此之前就继位了，那我与皇上的计划也就没了意义。”
　　赵元忠捋了捋白胡子，说道：“契丹可汗的心腹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据说在他的调理下，契丹可汗的身体已经有了康复的迹象。”
　　赵宏轩闻言有些惊喜：“真的？这样的话就给了我们更多的操作空间。”
　　赵宏轩右手抱拳和左手一击，有些激动地接着说道：
　　“若是我们能让契丹可汗认为他的病重是呼和耶为了早日继位而一手策划的，恐怕到时光凭这点就足够让呼和耶手忙脚乱，暂时无心挑衅大成了！”
　　赵元忠坐在一旁，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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