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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1.
这夜深人静的悲伤,呛醒浮华一生,霓虹拉长岁月的影子,在黑夜里挣扎,我抓住夜的黑色,塞进胸腔,闷哼一声沧海桑田。
我在走路的时候会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不是因为喜欢,只是感觉心里很空洞。
总想着去抓住些什么,但又没有勇气伸出手去。
只能在夜色下握了一拳凉凉的空气。
我听到“吱”的一声,寻声望去,是一只从下水沟爬上来的小老鼠,全身湿透透的。
我停下脚步,不想去惊扰它,它在路边一边移动一边用鼻子嗅着什么。
它慢慢的朝前移动,离我越来越远,我想,它应该是去到温柔的地方了。
我看到我脚前有一只被踩扁的蝴蝶,白色的蝴蝶,生命早已经僵硬,我突然想,每一个生命总有一些无能为力的曾经。
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来到了白晓峰的‘可可奶茶’店。
奶茶店的门已经关上了,平常奶茶店都是很晚才关门,我心想,是不是白晓峰有什么事情?
我想要打电话问一下他,但又想了想,他有他的生活,何必去惊扰人家。
我继续向前走,这条路上没有石子,但我仍然做出踢石子的动作,我在踢着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酒店,这家酒店的某一层楼的某一个房间里住着余枫和田可。
我抬起头向着五楼的地方看去,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走,继续踢着空气。
没走多远,发现前面聚拢了很多人。
可能是城管在巡逻抓住了什么人,可能是小偷吧?也可能是一些人因为某事而起了争执,我不想让这些事情打扰我。
我就想安安静静的走。
如果可以,我想走到岁月荒老。
2.
“你们这群混蛋,放开他。”
这是田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以及愤怒。
我嚯的转身,沉默着扒开围观的人。
余枫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护着头,但嘴里却没说一句话。
一个男人用脚在他身上胡乱踢打着。
一旁的田可被另一个男的用双手架住。
我猛地转身,冲出人群,左右扫视着,跑到路边捡起一个比拳头稍微大点的石头,然后迅速折回去。
“操你妈。”我嘴里骂了句,同时我手里的石头砸在了架住田可的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上,他捂着脑袋,看着我,然后慢慢的倒了下去。
围观的人都迅速的远离我,像蚂蚁搬家一样,躁动而焦急的远离我。
另一个踢打余枫的男的看见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又看到我手里的石头,嘴里骂了句就朝我跑来,他的速度很快,我猛地向他扔出石头,砸在了他肩膀上,他只是略微停顿,然后又朝我奔过来。
就在他的拳头快要打在我脸上的时候,余枫从后面抱住他的腿,大叫道:“走啊。”
我趁着那男的低头看余枫的时候,一拳打在那男的脸上,他又骂了一句“婊子”,想要挪动脚步,但双腿被余枫抱的死死的。
我后退几步,余枫又叫道:“跑,带着田可跑。”
看那男的身形,长得很壮实,我在他面前可能就像一只小动物,他可以轻松的制服我。
余枫还在继续叫着,田可嘴里一边骂那男的一边叫余枫松手,因为那男的在用拳头打着余枫,打了很多拳。
我看了看田可,早已是个泪人。
我没理会田可,转身跑出人群,我听到身后田可在叫我的名字,叫声中透着绝望。
我跑到路边又捡起一个石头,带锥的长方形石块。
我冲进人群,发现那男的还在低头打着余枫,我看到地上有些血,那是余枫的血。
看到过一句话:人在愤怒的时候,智商会急剧下降,甚至为零。
可能我当时的智商已经为零了。
手里紧紧握着石块,我像个地狱逃出来的魔鬼,浑身燃烧愤怒的火焰,大步走向那个男的,对着他的脖子砸了下去。
我看到尖锥的石块没入他的脖子里,然后看到石块在路灯的照射下,慢慢的变成暗红色,那些暗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脖子上流到了衣服里去。
我看到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有绝望和不甘,还有不可置信,以及对生命的渴望。
他庞大的身躯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抽搐着身子,像是犯了羊癫疯的人一样。
我扫视着周围,我还看到围观的人对我指指点点,他们离我越来越远,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我看到余枫双手撑在地上,他的嘴角有血流出,他愣愣的盯着倒在地上的人。
我看到田可双手捂着嘴,我从她的侧脸看过去,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如泉一样往外冒,溢出在手背上。
3.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砰的一下双膝跪在地上,麻木和恐惧已经代替了我所有的情绪。
我双眼盯着地面,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跳的很快,还能听到周围有人在说“报警,快报警。”、“杀人了,出人命了。”
我听到余枫的叫声:“操他妈的,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叫声中的不甘,我知道,他是在为我不甘。
没有谁能料到结局会是这样,田可一句话都没说,仍然捂着嘴流泪,嘴里发出“唧唧呜呜”的声音,我知道,她想哭,想大声的哭。
我、余枫、田可,我们三人都没有动,我们也都已经没有力气在动弹。
余枫坐在那里,仰着头,张大了嘴,满脸泪水,时而用双手抓着头发,时而用拳头拍着坚硬的地面。
我看了看他,我能看到眼泪流进他长大的嘴里去。
但他的嘴里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明白今天的事情对我的后果将会是怎样。
我知道。
他爱我,很爱很爱。
我知道。
他无奈,很无奈很无奈。
我们都将万般的情绪堵在胸腔中,都没有发出声音,都在无声的嘶喊,在胸腔中嘶喊。
像一只巨大的双手在撕扯着胸腔,想要冲出来,想要让这个世界颤抖起来。
没一会儿警察来了,把我们三个带走了。
我被判了三年。
故意杀人罪。
那个被石头扎进脖子的人死了。
第一次被判的是防卫过当,但是死者家属不服,继续上诉,二审的结果就是故意杀人罪。
防卫过当也好,故意杀人也罢,我似乎已经并不是很在乎结果。
因为我看到了很多的人性。
我知道对方在背后做的手脚,我也知道余枫家里的势力还伸不到烟城,他无能为力,但他也已经尽力了。
我懂。
这牢,我坐定了。
而且可能是整整的三年,分秒都不会少。
是不是太孤独的人不论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会很从容淡定呢?
面对坐牢,我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恐惧,因为到哪里我不都是一个人吗?
家里,街上,宾馆,有花草的地方,有人烟的地方,海边,山上...
这些地方,我不都是一个人吗?监狱?又有什么区别呢?
4.
冰冷的手铐和脚链凉透了我的皮肤,让我浑身一哆嗦。
我被两个身穿警服的人带出了法庭,余枫和田可在后面叫我的名字。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了看两位警员,我清晰的记得,这种眼神在我的生命中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我十岁的时候父亲想要侵犯我,另一次就是现在。
两位警员相互看了看,然后为我让出路来。
我拖着略微沉重的脚链,它们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田可和余枫朝我跑过来,他们泪眼模糊,他们都在强忍着泪水。
我笑了笑,说:“别难过,不就三年吗,很快的。”
田可抱住我,大声的哭了出来,我能感觉到我的背上湿哒哒的一片。
我看着余枫,余枫也看着我,他双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笑了笑,给了他一个眼神,他朝我点点头。
我不知道他懂没懂我眼神中所蕴含的深意,我希望他能好好待田可。
我说:“姑娘,我背上的衣服都湿了。”
田可离开我,泪眼模糊的看着我说:“我和余枫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说:“别,千万别,你们来看我的话,我会忍不住想要出去,心情就会很烦躁,让我静一静吧,别来,真的。”
我听到身后警员在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时间到了。
我面朝他们,慢慢向后挪动脚步,他们的脸在我双眼里越来越模糊,那是泪,是我的泪模糊了他们的面孔。
最后,我停下来,对他们喊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地。”
然后我就像个赴死的勇士,头也不回的转身。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余枫抱着头蹲在地上,这一幕,似岁月化成了针,刺进心里,把我的心扎的很疼,很疼。
记得第一次有这样感受的时候,是我学生时代,我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挽着余枫的手臂,那一次,心也很疼很疼,和现在的疼是一样的深沉而清晰。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那个娇小的身影,是余枫的表妹,那一次,心也很疼,但更多的是后悔和愧疚。
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不完整。
我和余枫这辈子都不再有可能。
因为他的家庭里不允许出现像我这样有瑕疵的人。
我突然想到了白晓峰。
那个爱慕田可的男生,不知道三年后,他的‘可可奶茶’还会继续开下去吗?
不知道田可的婚礼他会参加吗?
不知道田可会和余枫走下去吗?
未来的三年,我会将孤独进行到底,将在冰冷的铁门里,在抑郁的内心中演绎着自由,如小丑一般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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