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不问

作者:镜未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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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香


      第18章小香

      黑刀脱手,戚世钦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他终于知道了这孩子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景吾皱眉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戚世钦回神,若无其事地捡起了刀:“羿心么……你爹说得不错,确实是好名字。”

      羿心仰着小脸,自豪道:“那当然,这可是爹爹亲自取的。”

      戚世钦道:“那你姓什么?”

      “姓?”羿心的脸皱成一团:“我没有姓,爹爹没说过。”

      景吾问:“你爹爹到底是何人,你家又在何处?”

      羿心一讲到爹爹,两眼都在闪光:“我爹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什么都会,我家住在岭南,家里还有很多哥哥姐姐,不过爹爹最疼的就是我。这次来江南,只带了我一个人!”

      景吾道:“你知道爹爹叫什么吗?”

      羿心抚摸领子上的貂毛:“爹爹就叫爹爹呀!”

      也许是被保护得太好,羿心虽性格跳脱,但单纯得很,除了他爹千好万好,几乎对自家情况一无所知,戚世钦和景吾翻来覆去,也没问出他爹姓甚名谁。

      景吾只好换一个问题:“那你是在何处与爹爹走散的?”

      “不知道。”羿心表情委屈:“爹爹不在,我不小心睡着了,醒过来就到了这里。哥哥,爹爹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景吾道:“你是在哪里睡着的?”

      羿心:“在云苑呀,我和爹爹出门,都住云苑的。”

      看来“云苑”应该是一家客栈或是联名的商铺,景吾很有耐心,继续问道:“这附近是新定、会稽和馀姚的交接处,你可还记得是哪个郡里的云苑?”

      “啊!”羿心小手一拍:“就是那个……会稽!会稽山!”

      景吾道:“原来与我们是同路,这就好办了,明日我们便能到会稽,到时再带你去云苑找你爹爹。”

      羿心开心道:“真的吗?谢谢哥哥!”

      戚世钦冷眼旁观,总觉得这小孩出现得很奇怪,姓名巧合,来历成迷,还正好顺路,但他们也不可能撒手不管,只好带着他将就一夜。

      羿心的出现,也打断了两人之前关于汗青天的谈话,戚世钦和景吾相当默契地没有再提。

      景吾这种性格,最容易讨小孩子喜欢,因为小孩纯稚而敏锐,看人更能看到本心,况且他们大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因此短短一夜,景吾已成为羿心心目中仅次于爹爹的又一个依仗,一路哥哥长哥哥短,叫得戚世钦耳朵发麻。

      “哥哥,这匹白马好高啊。”羿心与景吾同乘一骑,他坐在景吾身前,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你看我坐在上面,能看到特别远的地方。”

      戚世钦嗤笑:“不是马高,而是你太矮,小短腿。”

      羿心对戚世钦有点讨厌,闻言气鼓鼓道:“你才是小短腿呢!”

      “怎么,不信?”戚世钦笑着伸出一只手,在羿心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不信就试着来打我啊,看你够不够得着。”

      戚世钦与景吾并排而行,他仗着个高腿长,一会儿弹脑门,一会儿捏脸颊,逗羿心逗得不亦乐乎:“哈哈没踢到,来来来腿再伸长一点。”

      羿心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以大欺小的混蛋咬碎:“你……你欺负人!”

      戚世钦理所当然道:“就欺负你,有本事你也来欺负我。”

      羿心不再硬碰硬,而是改变战术,泫然欲泣扭头对景吾道:“哥哥,你看他!”

      景吾有点无奈道:“戚大人,请问你今年几岁了?”

      戚世钦笑道:“过完年刚满十岁,景吾要给我补个压岁钱吗?”

      羿心闻言瞪大眼睛,景吾淡淡道:“戚大人尚且年幼,想必还没学会怎么使银钱,要压岁钱何用。不如我为你吹奏一曲,全当庆贺。”

      “庆贺?贺什么?”

      景吾眼里似有笑意:“贺你外傅之年,已有千秋之貌。”

      戚世钦:“……”

      景吾从怀中拿出衔芳,羿心见状异常兴奋:“笛子真漂亮,哥哥好厉害!你会吹小飞燕吗?就是那个燕燕燕,飞上天……”

      戚世钦打断道:“小短腿,这是他专门给我吹的,何时轮到你选曲子了?”

      羿心对他做了个鬼脸,景吾对戚世钦道:“那戚大人可有什么想听的?”

      戚世钦抬着头想了想:“就还是小飞燕吧。”

      景吾刚把笛子递到唇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衔芳放了回去,转身拿出个青玉瓷笛。

      青色瓷身的风雅笛,音色不如短笛尖锐,但醇厚绵长,不够繁复的音阶也能完整地演绎出简单的童谣。

      戚世钦笑容越发灿烂,只见景吾双手执笛,指尖覆于音孔之上,优美的笛音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明媚活泼,好像眼前真的有两只春燕在嬉闹追逐,旋转着青云直上,无比欢快地朝天边飞去。

      羿心十分陶醉,边听边跟着唱起了歌:“燕~燕~燕~,飞上天,天上白毡有千钱!燕~燕~燕~,绿树间,树下玉童笑开颜……”

      可惜这孩子虽然唇红齿白,吐字清晰,却是个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好好的一幅飞燕戏春,生生被他唱成了老树昏鸦。

      戚世钦忍无可忍:“停!”

      笛音与歌声戛然而止,白鸽身上一大一小齐齐转头看向戚世钦,戚世钦道:“小飞燕不够应景,不如换一个。”

      景吾道:“换什么?”

      戚世钦笑得奸诈:“就换喜相逢吧,只要有情人久别重逢和入洞房那一……”

      戚世钦话音未落,景吾长袖一挥,毫不手软,表演了一出摘叶飞花,叶子嗖的一声裹挟着劲风擦过戚世钦的脸,差点就拉出一条血印。

      戚世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吹便不吹,竟然还仗着武艺高强,欺凌幼小,天理何在?”

      羿心为景吾打抱不平道:“明明是你先惹哥哥生气的,反倒恶人先告状。哥哥我们往前去,不理他了。”

      戚世钦道:“我哪有惹他生气,不信你问他,虽然迟了点,但他与我在晋陵别后重逢,高不高兴?既然高兴,喜相逢自是应景的。”

      羿心听罢,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仰着头对景吾道:“哥哥,与他相逢,你真的那么高兴吗?”

      景吾:“……”

      戚世钦惯爱偷换概念,喜相逢讲的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在无奈分别之后,幸运重逢,之后一起回家乡,入洞房,全家团聚的故事。戚世钦与他总共才分别了几天,用得着喜吗。更何况,人家是有情男女,跟他俩差了十万八千里,应景?应哪门子的景!

      景吾脸色黑如锅底,把风雅笛往袖里一扔,策马向前,再也不想搭理这个无赖。

      带上羿心,原本赶路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本来预计傍晚抵达会稽郡,结果紧赶慢赶,还是只到了离会稽约八十里的小香镇。

      小香镇是通往的会稽的必经之路,行客人来人往,酒楼茶摊也随处可见,景吾与戚世钦依旧乔装后牵马入镇,只是羿心年幼,不好改装,景吾便收了他身上的寄名锁等名贵之物,只作寻常家孩童打扮。

      戚世钦遗憾道:“景吾你只需带上女子帷帽,你我一人一边手牵手,带上小短腿,活脱脱就是一家三口,其实何必这么麻烦。”

      景吾冷笑:“好说,那女子帷帽,戚大人为何不戴?”

      戚世钦道:“我骨骼粗大,身量过宽,戴上帷帽只有吓人的份。景吾身姿秀丽,风骨俊雅,自然是比我要合适万倍的。小羿心,你说是不是?”

      羿心想这无赖哥哥难得说句好话,便唯恐天下不乱附和道:“是,哥哥最好看了,比姐姐都像姐姐。”

      戚世钦笑道:“你看,连羿心都这么说,可见……”

      “戚世钦!”景吾额头青筋直冒,转身就要拔剑。

      戚世钦见状连忙后退两步:“唉唉——息怒息怒,我不说就是了。”

      直到在小香镇找了间客栈打尖住店,景吾依旧面无表情,连羿心都乖巧不少,和戚世钦一起,战战兢兢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真是晦气,好不容易进山一趟,竟然遇到如此凶煞。”两个刀客模样的人走进店里,边交谈边找了空位坐下:“手法这么毒辣,可以前江湖上我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另一人回道:“我也没听过。你看他那半边脸上的青麟纹,骇人得很,特征如此明显,没道理从未有人见过啊。不过你我能逃出升天,也算是福大命大。”

      戚世钦与景吾听罢,同时静了一瞬,戚世钦与景吾对视一眼,径直起身朝那两位刀客走去。

      戚世钦彬彬有礼道:“二位兄台,小弟刚刚碰巧听到二位交谈,是在说一个脸有青纹的人吗?”

      两个刀客一胖一瘦,都性格豪爽,见是一个穿着齐整的公子,其中一人便道:“正是,怎么,小兄弟你见过此人?”

      当然没有见过,不过戚世钦还是故作沉思道:“不知是否是同一个人,兄台可否能再说详细些,此人相貌打扮如何,兄台又是在何时何地见过此人。”

      两人正愁没人分享此行的遭遇,闻言便打开了话匣子:“小兄弟有所不知,我二人皆是远兴帮帮众,偶尔会进会稽山猎些野物解馋,昨夜我们为追一只猎物误入了一片不知名的山林,没想到……”

      刀客五大三粗,此时却也有些后怕:“没想到我们看到一个戴半边银色面具的人,正在林子里杀人。”

      江湖侠客,刀口舔血,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许是怕戚世钦有轻蔑之意,另一人忙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杀人,面具人一手持剑,一手成爪,剑没怎么动,那爪却直直抓向人天灵盖,那么多人啊……个个都被他活活捏碎了脑壳。”

      戚世钦道:“如此阴毒的功夫真是闻所未闻,两位兄台居然能在此人手中死里逃生,想必功夫也是一流。”

      瘦一些的人摆摆手:“幸亏我们远兴帮修的就是闭气功夫,否则啊,再来一打也不够他杀的。”

      江湖人往往自视甚高,像二人这种不装模作样,实话实说的人却不多见,戚世钦笑道:“兄台不必妄自菲薄,只是那人既然有面具覆脸,二位又是如何看到他脸长青麟纹呢?”

      胖刀客道:“当时的场面真是脑浆鲜血横飞,我二人吓得一动不动,是那男子杀完人,自己把面具摘下来的。过会儿又来了一个人,两人没过多久就走了。还有那些死了的人,也个个都带着白面具,阴森恐怖,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另一人道:“我们也只偶尔瞥见一眼,那人好像是右眼从眉骨道颧骨附近有一片鱼鳞状的青纹,不知与小兄弟所见之人是否是同一个?”

      戚世钦笑道:“看来应该不是,是我认错了。不过能听到这么惊险的故事,也是值的。两位兄台请慢用,小弟就不叨扰了。”

      两个刀客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难不成此人就是为了来听个新鲜?

      戚世钦回到座位,景吾与羿心都已吃毕,景吾牵着羿心起身,对戚世钦道:“先回房吧。”

      由于之前惹了景吾不痛快,戚世钦规规矩矩地要了两间房,景吾与羿心一间。羿心的家人把他养的很娇贵,骑马赶了一天路,羿心已经疲惫不堪,刚回房就扑到床上呼呼大睡,连鞋都没有脱。

      景吾细心地将他外衫和鞋袜脱下来,再把他姿势摆正,用被褥盖好,戚世钦酸溜溜道:“这小鬼来历成迷,你倒还把他当成心肝宝贝。景吾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

      景吾直起身:“若非在下心肠软,恐怕戚大人此时已经成为镜湖边一只孤魂野鬼,哪还有机会在这里练嘴皮子?”

      戚世钦道:“我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你什么都好,心肠仁善,自是锦上添花,好得不能再好了。”

      客栈的房间不小,中间有一木座竹屏风,把卧榻和桌椅隔开,景吾与戚世钦走到桌边坐下,景吾道:“那个面有鱼鳞纹的人,很可能是汗青天另一个司墨,青麟。”

      “原来如此。”戚世钦道:“不是说汗青天已知高手只有黑练一个?”

      景吾道:“江湖上确实只知黑练,不知其他。”

      戚世钦道:“你知其他。”

      景吾:“我知其他。汗青天教众数千,核心者只有九人。”

      戚世:“那个笔令、司墨,还有星宿的头?”

      景吾道:“准确的说只有笔令与司墨。汗青天的笔令又称五常令,仁义礼智信,共五个,司墨有黑白丹青四位,其下死士杀手不计其数,星宿东南西北四支,各自为政,掌管手下七宿。”

      汗青天组织复杂,连薛郁都探听不到的消息,景吾却如此清楚对方底细。

      戚世钦道:“五常令……名字取得倒是不错。这么说,晋陵折冲府里,杨展那边也有汗青天的人?”

      景吾道:“八|九不离十,五铢案里最后死的校尉,既是汗青天胃宿,又是折冲府的人。”

      朝廷、军府、汗青天、江湖……这个局,错综复杂,戚世钦静心梳理了一遍,每个人在里面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都有各自的目的,而自始至终,只有一条是核心的关键。

      戚世钦道:“七星合金术,到底是什么?”

      景吾道:“一个锻造神兵利器的异术,你能联想到什么?”

      戚世钦暗自心惊,如果是和军府牵扯在一起,那他能联想到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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