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空灵（秦方）

　　这名男性死者的身上除了尸斑，腰部和左侧腿部的损伤，颈动脉处的切口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伤口，说明死者并不是因为外伤或者创伤而造成的昏迷和意识不清，极有可能是用药物先将死者弄晕，再犯下罪行。

　　“死者的□□报告出来没有？”林涛转过脸去问李大宝。

　　“出来了。”李大宝将手提电脑中的一份文件打开，投影仪上立马出现了报告的详细内容。“死者的血液中检测出残留的吸入性麻醉剂，根据分子检测，初步认定是氟烷，具体哪一种目前还不清楚。”

　　“氟烷致使人体昏迷的速度比□□要快，但苏醒速度同样也很迅速。肌肉松弛和镇痛作用较弱。”秦明一板一眼的说着，“现在所有的吸入性麻醉剂不是红处方药所以不属于管制药品，但是也只有麻醉医生可以开出来，所以凶手的渠道应该比较广泛，光从他能拿到氟烷就可以知道，他一定和龙番市某家医院的麻醉师有过交集。”

　　“不论是病人，还是他就是本院的医生，朋友圈中有和医疗挂钩，总而言之，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排查当地的所有大小医院，找出那瓶氟烷的去向。”

　　“凶手……”静静聆听的人沉吟片刻，语气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应该不是医生。”

　　原本摩拳擦掌准备行动的刑事科的同事全都回过头来看他，方木没有在意其中大部分质疑的目光，而是胸有成竹的看向秦明，眼神坚毅清澈。
　　“看这里，”他让李大宝把死者的面部图像调出来，恐怖的场景再次剧烈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林涛分明听见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死者的嘴角还有眼睛那里纽扣的缝线，针脚杂乱，毫无规律可寻。皮肤针眼处的痕迹很重，大概用的是普通家庭用来缝衣服的针，而不是专门医用的针头，还有这个线，也只是很普通的棉线,市场上并不难找到。”

　　“所以——”方木顿了顿，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捏成拳，“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和医院有关的人，很有可能，是个身患疾病的患者。”

　　“为什么这么说？”

　　“死者的五官——”方木冷静的解释道，“除了鼻子外，其他的全都被凶手残忍的剥离或者破坏，尤其是眼部。出于对正常情况的猜测，凶手如果不是有特殊的癖好，那么就是出于一种非常自然的心理……”

　　“什么自然的心理？”

　　“嫉妒。”

　　林涛的嘴巴恍然大悟的张大，“啊……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是因为自身生理原因的缺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让死者毁容，还把他的脸……”林涛用手比划着，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却越加越紧，他看上去很困惑，最后，他放弃了去形容死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总之就就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这是最基本的猜测。”
　　“基本？”秦明的手掌扣上桌面，食指不自觉的轻敲，“请问方大神探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猜测？或者说，心理画像？”

　　方木低头，语气淡淡的，“目前线索不够多，不足以……”
　　“那就是不能。”秦明的语气中有着一瞬而过的疑惑，但在方木听来却是百分之百的确认，这让他很不好受。

　　抬头和秦明对视一眼，男人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那个眼神太过刺眼，令人心寒。方木没有退缩，他也从未想过退缩，迎着那冰冷的目光，方木面色不改，一字一顿的说，“是不能。”

　　得到那人的示弱，秦明似乎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脸色稍霁，李大宝在底下拽了拽他的衣角，力度大到明眼人都知道她的小动作，几乎快要把秦明的黑西装给揪下来。

　　李大宝假装清了清嗓子，继续汇报情况，“这名死者我们根据他的指纹查到了他的身份信息。蒋昌平，男，三十六岁，家住城南的铜冠花园小区，三年前离过婚，和前妻有过一个女儿，抚养权在女方那里。父母十几年前就相继去世了，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是独子。”

　　“单身独居男性……”
　　“对，”李大宝瞟了一眼正在琢磨个不停的林涛，“你也小心一点儿啊，单身独居男性。”
　　“嘿！”林涛立马吹胡子瞪眼，“谁是单身谁是单身谁是单身啊？在场坐着的啊，除了我和老韩，一群单身狗！”
　　有伴人士立马招来一群单身狗的怒视。林涛摆摆手，表示无所畏惧，“行了，管好你们自个儿吧。别到时候整成蒋昌平这个模样啊，真是毁容毁到连妈都认不出来了。造孽哟……”

　　李大宝受不了的抖了抖唇角，“你还别说，这个蒋昌平生前还真长得不错。”她从电脑里翻出一张照片投影在屏幕上，一个笑容干净却张扬的男性面孔让在场的各位警官都直叫惋惜。

　　“这孩子是长得不错。”韩应——也就是韩队长跟着大伙儿点点头，老一辈的审美观和现在不太一样，只要长得周正，气质看上去不像个混蛋那就是还不错。他想到蒋昌平死后的恐怖模样，那两粒硕大的染血纽扣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不由轻叹一声，“可惜了……”

　　林涛撑着脑袋端详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已的承认道，“可以啊，长得人五人六的啊。”
　　“去你的！”李大宝在桌底下踹他一脚，“见不得人家长得比你帅怎么回事？”
　　“哪敢啊！”林涛嗷的一声忙叫委屈，揉着自己被踹疼的小腿哭丧着脸，“你看看咱们局，啊你看看，比我帅的少吗？老秦，方木，啊，这一个个不都是吗？我说什么了我……”
　　“得了，别撒泼啊。”恨不得把文件盖他脑袋上，李大宝翻了个白眼。
　　“嘤嘤嘤，宝哥你好凶凶，以前你都不会这样和伦家家嗦发发的~嘤嘤嘤，伦家家不高兴了啦~”
　　“谁来帮我把这个傻子叉出去。”
　　“……”

　　汇报工作做的七七八八，临了被刑警队队长的一场自编自演自导的年度狗血油腻惨剧全体恶心吐了，接下来再无心工作，只想找个地方喝点热水抚慰自己肿痛的眼球和，汩汩流血的心灵。

　　林涛一行人打算先回家休息，工作要做，也要休息好。约好明天一早去蒋昌平的前妻家，林涛就和李大宝蹿腾着人一起去吃烤串儿，秦明不喜欢这种地方，能让接受大排档已经是极限了，路边摊想都不要想，只要谁敢提，就要做好头都被打飞的觉悟。
　　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看着秦明走了这才拉着方木出了警局，上的是李大宝的电动汽车，李大宝开车，两个大男人挤一张椅子可憋屈了，虽然挤着比较暖和，但是李大宝那个开车技术，极度风骚，感觉就是在大马路上走位，一脚刹车恨不得连人一起扔出去。

　　好在吃烧烤的地方不太远，林涛屁股还没坐热，还没来得及充分感受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都是老主顾了，林涛叫了三十串羊肉和十串脆骨，李大宝还琢磨着要点儿面筋和啤酒，最后被方木拒绝了。方木以前是没有夜宵的习惯的，除非连轴转赶不上饭点才会买点夜宵来吃，这会儿到了龙番可好，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还吃夜宵，他都感觉脸上好像有点肉了。
　　看着李大宝吃的满嘴是油直呼过瘾，不由的好奇她吃下去的那么多东西都去哪儿了，这么个瘦弱的小身板食量可是他的两倍！

　　李大宝呼哧呼哧笑着，“可能我死了以后人家给我解剖，划开肚子一看，哇，这人腹腔里只有胃！”
　　两个大男人都被她逗笑了，“宝哥是个大胃王，方木你刚来不知道，她一度吃到秦明认为她是饭桶。”
　　“去你的！烤串堵不上你嘴啊！”
　　“实话啊！这年头说实话怎么都要被打了啊！”
　　“吃你的去！瞎几把嚎啥，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
　　“得得得，恼羞成怒了这是。”林涛架不住她撒泼，连连败退，“方木来吃，别理她。说两句就炸毛了，这要不牵着根线，还不得飞上天啊。”
　　李大宝切了一声，“能吃是福！不懂你别乱说，吃货和饭桶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好吗？”
　　“你有理你有理。”林涛说不过她，心里直流酸楚泪，他就是一被欺压的命，“对了大宝，今天老秦是不是又吃错药了？”

　　“你问我干嘛呀，他脑子有病关我屁事，”李大宝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我不过是他下属，他吃药还得让我看着啊？”
　　林涛这下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又怕提及秦明让方木不高兴，索性揭过去了。挑了个他和李大宝都很感兴趣的话题问了，“方木，和我们讲讲心理画像呗？”
　　“啊？”方木叼着块肉，被辣的直嘬嘴，“怎么好好的说这个了？”
　　“这不是感兴趣吗？”林涛道，“哎，还真别说，你在绿藤办的那几件案子可都传遍了啊，神了都，没见你之前我和大宝还讨论来着，觉得这人怎么跟……跟一……一……”
　　“神棍似的。”李大宝替他补完接下来的话。
　　方木一口肉卡喉咙里，孜然冲天而起，差点把他呛的背过气去，他很有可能不幸的成为被孜然呛死的第一人。

　　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方木喝了几口水才好一点，冷风直往喉咙口灌，冷飕飕的让他被孜然和辣椒粉烧过的咽喉舒坦不少。
　　看着面前两张充满求知欲的大脸，方木忍不住道，“这样吧……”
　　“我出个题考考你们，如果你们能猜出一点儿的话就证明你们是有天赋的。犯罪心理这个东西……我也说不好，我破案的时候也没什么想法，除了线索以外更多的是类似于直觉的判断力，在别人眼中看来可能就是比较悬的吧……”

　　“行啊，”李大宝一听方木要考她立马来了精神，“你说你说，怎么考？万一我猜的不错赶明儿就拜你为师！”
　　林涛也来了兴趣，催着方木说题。

　　方木想了想，道，“这道题是比较经典的一道题了，案件是说现场是一个屋子，看起来过去一定是可爱温馨的。由于暴力所致呈现一片狼籍的十几张现场照片的分析。毁压着的油画，砸料的名贵饰物。从客厅、厨房至卧室一直到浴室处，到处散落着壁饰，家具、油画、衣服、花瓶……在墙上，家具上其他大件物品也看到‘狗屎蛋’，“吹喇叭”……等不雅污秽的字迹。”

　　李大宝和林涛听的入了神，仔细的想着方木说的每一句话，一字一句都不放过，“但是警察调查过后发现，现场的物品损坏是有选择性的，比如墙上有些有价值的油画，被破坏的方式与其他的不同，有些只是玻璃裱褙损坏，油画本身未受损坏。室内的一幅画有小女孩子的大幅油画，甚至丝毫未损，此外还有掺落在地上的一些瓷瓶也没有被打碎。”

　　“厨房与浴室虽然惨不忍睹，可是卫浴设备、镜子及厨房用品都没受到真正的损破，门也是安然无恙，只有门把手遭到破坏。”方木顿了顿，他的题目已经讲完了，“现在要根据现场的这些情况，描绘出嫌疑人大致的样子，包括性别，年龄和性格特征。”

　　“哇——”李大宝有一瞬间的怔愣，“这也太难了吧！”
　　林涛也愣住了，抱着侥幸心理的问，“现场就这么多线索了？”
　　“就这么多线索。”方木点头道，“这是很基础的题目的，你们可以当做娱乐的猜一猜。”说完他含笑低头，专心吃起肉串来。

　　“唔……”李大宝首先脑部了一出黄金八点档的网络小说改编大剧，“我猜啊……这个屋子里不是有很多油画吗，所以凶手应该是这个油画师的前男友！”

　　方木略感好奇的抬眼。

　　“你看啊，这个应该是有谋划的，犯罪嫌疑人的体力也不错。所以我的想法是，油画师把他甩了和一个在画展上结识的优质男在一起了。这个前男友又是很有控制欲的，怀恨在心。就把她家砸了，因为是前男友，所以还有房屋的钥匙。然后油画师和他的现男友报警把这个前男友抓进去了，几年后这个男的出来了，有谋划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

　　方木嘴里的肉掉到了地上。
　　林涛准备拿酒的手停在空中。

　　“怎么样？！”李大宝为自己的脑洞喝彩，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推论特别完美，讲的有点风骚，“方木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对不对？”

　　林涛琢磨了片刻，砸吧砸吧嘴，迟疑的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李大宝开恩。

　　林涛，“这个油画师是男的吗？”
　　李大宝，“……”
　　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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