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作者:冰岛三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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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陛下近来身体可好?”曹奉御搭脉听诊,同时问道。
      暴君靠坐在龙塌旁,膝上摊开一本诗册,闻言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好不好你诊不出来?”

      曹奉御一把年纪,早见识过这位年轻帝王起伏不定的脾气,以极大耐心缓缓道:“望闻问切,陛下得配合才是。”

      暴君神情恹恹:“头晕。”

      “有无肢体震颤、头痛欲裂之兆?”
      “偶发。”

      曹奉御点头,又问了些日常饮食相关,缓缓收了脉枕:“还是老样子,阴阳不调、肝阳内亢,动则生风。陛下须得好生休养,莫再动气,也别再妄动杀念了。”

      暴君看他一眼:“哦。”

      话毕,一个内侍提着个食盒进来,动作略大一些,珠帘落下发出砰砰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殿内十分刺耳。
      内侍一个激灵,当即伏地告罪,原本幽灵一般站在角落的宫人们跟着跪下来。

      暴君摁着头,面沉如水:“想怎么死?”
      内侍闻言,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嘴里却忍着一声不敢吭。

      “咳。”曹奉御掩面咳嗽起来。

      “……”暴君抿着唇,脸色扭曲,半晌才说:“起来。”
      他将邪火冲向死物,指着地上镶金嵌珠的食盒说道:“哪里来的丑东西,丢出去。”

      内侍哆哆嗦嗦,将头埋得更低:“是……是虞美人送来的点心。”

      “……”
      暴君让他呈上来,盯着这个珠光宝气俗不可耐的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虞晚舟怎么净喜欢些丑玩意。

      他掀开上盖,见里头装了几样花糕,看着就甜腻,眉头便耸起来。

      曹奉御笑笑开口道:“陛下新婚,阴阳相济,对调理大有裨益。”

      暴君报以冷哼,不可能的。

      大婚同床的那一夜,他已见识了虞晚舟非比寻常的睡相,从东头睡到北头,宽可走马的龙榻都不够她滚,一晚上不知压掉他多少头发,直叫人火大。
      后半夜他索性坐着,靠在床头看她烙饼,竟也看出点意趣。只是夜里进来剪喜烛的内侍一抬眼看见个黑影立在帐子里,差点吓出魂来。

      过去好些天,虞晚舟安份在宫里待着,这还是第一回有动静。
      他还以为她想着顾玄,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再不受召见。

      问过虞晚舟宫里的情况,暴君懂了。
      太后传召,她一个人去颐宁宫了,这是来求救的。

      暴君心情稍霁,轻哼了声,从食盒中捻了块梅花糕塞入口中,她倒是知道找谁做靠山……
      呸,难吃。

      等他漱口净面、换上常服摆驾颐宁宫,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两队人马在宫道上迎面相撞。

      暴君坐在御辇之上,居高临下打量着虞晚舟,见她面色红润眉目含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叫她到近前来。
      虞晚舟不明所以,上前几步停在御辇旁,暴君犹不满意,俯身在她腰间一抱将人捞上御辇来。
      虞晚舟骤然腾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暴君捏着脸左右上下地打量,越看脸色越差:“你刚刚在笑?”

      “?”

      见她一脸懵然,暴君颇烦,松开她的脸靠回去,面无表情道:“回养心殿。”

      于是长龙似的队伍浩浩荡荡绕了个圈往回走。

      虞晚舟坐在平稳的御辇上,忽然懂了。暴君以为她会被太后刁难,特地赶来给她撑场面,没想到皇宫太大,不等他抵达战场,自己这边已经结束了战斗,说出来的确有些落面子。

      她略动了动,说:“太后只和我随便说了几句,并没有刁难我。”
      暴君支着头完全不搭理。

      她又道:“太后还说我一个人在宫里不免无趣,送了两个姑姑陪我解闷。”
      虞晚舟顺手向后一指:“就是她俩,是双生姐妹,秋月和秋水,性子挺有趣的,我就给带回来了。”
      御辇下被点到名的二人紧张地绷直脊背,其中一人抬眼悄悄向上望。
      “陛下。”

      暴君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斜来一眼:“聒噪。”
      虞晚舟便不说话了。

      安静了没一会,暴君又沉着脸转过来:“同孤没话说?”
      “……”虞晚舟心累,这个陛下多半是有点毛病。

      暴君看了看她,道:“不说话就把你新得来的两个玩意杀了。”
      反应过来他在说秋月秋水,虞晚舟立马开口:“给陛下送的糕点还合胃口么?”

      甜稠的味道再次涌上来,暴君皱眉:“难吃。你宫里的厨子该杀了。”
      虞晚舟说:“我自己做的。”
      梅开二度的暴君:“。”

      到养心殿,暴君臭着脸一个人迈着长腿先进去。虞晚舟踌躇片刻,提起裙摆缓缓跟上。

      迈进殿内,一个软枕闷闷地砸在她脚边,内侍都被轰出去了。
      不乱杀人时的暴君,发起脾气来更符合他十七岁的年纪。
      她将枕头抱起来,闻到上面冷松的熏料味道,走到榻前低头认错:“陛下别气了,糕点不是我做的。”

      暴君屈腿踩坐在软榻里,冷声:“所以你在耍孤?”
      虞晚舟摇摇头,在榻边坐下来,怀里还抱着那只软枕:“这叫玩笑。”

      “没有人能和孤开玩笑。”
      “我也不行吗?”

      暴君抬眸,对上她清澈漂亮的眼睛,一时语塞。
      虞家都怎么教导女儿,成天把“我”挂在嘴边,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忽然说:“孤昨天降了顾玄的官职,调他去太仆寺任寺丞一职。”

      虞晚舟问:“寺丞是做什么的?”
      “养马的。”

      虞晚舟露出愕然的表情,而后问:“是因为我?”
      暴君当即否认,虞晚舟便松了一口气。

      暴君:“没有别的要说?”
      虞晚舟想了想:“陛下还气么?”

      倒是不气了。
      但是暴君不答,双手向后一搭,背靠在博古架上:“不是教过你么?”

      虞晚舟一顿,想到大婚第二日起来,暴君挂着硕大的黑眼圈靠在床头,阴恻恻地降了她的位份,又自说自话教她来哄。

      好吧。
      她屈起一条腿凑到他面前,二人距离骤然拉近,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眼瞳里的自己。
      虞晚舟不敢多看,撑着床板凑近,在他颊边轻轻一碰。暴君的脸冰冰凉,倒显得她唇瓣火热。

      她刚退开一点,被他压着后颈留在原地。

      “今天教你点别的。”暴君低语。
      呼吸交缠着,他的目光渐深,移到她的唇上。

      虞晚舟睫毛颤动,紧紧闭上眼。

      要碰上时,殿门口忽然传来砰地一声碗碟落地的声音。
      虞晚舟身子一抖,下意识要退开,被暴君摁在怀里。他扭头向外看去。

      门槛前的女子对上他的视线,慌忙跪伏下来:“奴婢只是想给陛下和娘娘泡一壶热茶……请陛下恕罪!”

      暴君冷冷看着她,见她身上还穿着颐宁宫的团花纹样衣裙,立刻明白这是太后那领来的双生姐妹其中之一,当即就要拉下去处死,却被虞晚舟扯住袖子:“不要杀她。”

      ……

      ———
      “你是陛下……”
      秋水本能瑟缩了下,神情有片刻僵硬,很快又放松下来,摇头:“不,没有陛下了。”

      虞晚舟不再纠结录音的事,问她:“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秋水从窗台穿过来到走廊,脚下踩过的地方淅淅沥沥留下粘稠的水印:“不是我带你们进来的。”

      “是周善文吗?你把她怎么了?”

      “她啊……”秋水展唇一笑,“死得透透的啦。”
      她脸上的疤因为表情挤在一团,像一颗粗糙的肉球。她粗嘎笑了两声:“原来生杀予夺是这样的滋味,的确很痛快。”
      “这么好的滋味,我想让娘娘也尝一尝。”

      说着,她伸出尖利的指甲在脸上扣下一块,血肉淅淅沥沥,然后变成果冻虫的样子,一耸一耸像要从她的掌心扑进虞晚舟的脸。

      虞晚舟看看那虫子,又看看她的脸,实在没忍住:“呕。”

      秋水被她的反应激怒,脸色骤然一冷:“你觉得恶心吗?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恶心呢,虞晚舟,我们本应该是一样的……”

      不等她说下去,孟北尧率先拉着虞晚舟向楼梯口跑去,低声说:“别被那个东西碰到。”
      虞晚舟捂着嘴唔唔两声,想到她在厕所呕吐的一幕,有点崩溃:“我好怕她塞我嘴里。”
      孟北尧:“……别说了。”他也想吐。

      这里终究是属于秋水的地盘,她们只往下跑了一层,楼梯就消失了。楼外暗无天光,走廊两头漆黑一片,只有啪嗒啪嗒软塌塌地掉在地上的声音,从上方楼梯一点点渗透下来。

      孟北尧扶着墙,从走廊尽头摸索过来,教室门窗都不见了,只有一堵黑墙将他们困在狭窄的走廊。
      他思索片刻,走到栏杆前:“你记得这里是几楼?”
      “顶楼八层,我们现在应该在第七层。”
      他问:“敢跳么?”

      虞晚舟站在栏杆边,垂下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楼下,吸了吸鼻子,握住孟北尧的手:“我懂了。”

      孟北尧转头,在黑暗中捕捉到她盈盈的双目,只听她说:“陛下,you jump,I jump。”
      “……”

      风声更近了。
      虞晚舟有点急,一边回头听动静,一边抱住他的腰催促:“快点快点,我不想吃那种恶心的东西。”

      她的手臂环上来,孟北尧不自觉绷紧了腹部,垂眸朝怀里黑乎乎的影子看了眼,抬手摁住她的后背和脑袋。

      秋水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猛然从墙壁冲出来,伸手要去抓她,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两人从栏杆跳下去,消失在半空中。

      ———
      如预料的那样,他们跳下教学楼,落地时再次出现在十一中门口。
      秋水没有认出孟北尧,她并不是这个空间的创造者。

      学校依旧晚霞似火,一切好像回到原点,只不过身边的人换成了孟北尧。
      虞晚舟这才想起问道:“你怎么也进来啦?”

      孟北尧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挂件,公仔的脸上落了灰,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些呆呆,黑色领带上用白色金属笔写了“暴君”二字。
      自从烧烤摊那回差点弄丢背包,她就买了这个玩偶挂在背带上。

      虞晚舟接过来,拍了拍玩偶脸上的灰尘,又揣回兜里去。目光在他如今的脸上看了几眼,促狭问:“做女孩子的感觉怎么样?好玩吗?”

      孟北尧没说话,直接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胸上一放。
      “哎……”虞晚舟没料到,一惊,手掌已经贴在他胸口。
      嗯……平的。

      她轻轻拍了拍,肌肉结实,一点脂肪都没有。她又上手去摸他的脸,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和看见的女生样子并不相同。

      好吧。
      只是障眼法而已。

      解答完她的疑问,孟北尧问起秋水:“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故事讲得特别好的宫女?”
      他在梦中见过一段,自己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走进一个宫殿,那时以为是受她影响的癔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虞晚舟点点头:“她是太后送来陪我解闷的。”

      孟北尧却记得她刚才说秋水给她下毒:“太后不是皇帝……”
      虞晚舟瞪着眼看过来,他只好改口,“她不是我的母亲么,为什么要派人杀你?”

      虞晚舟抄着手,面有得色:“我说吧?背景、铺垫、前情提要是不是很重要?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好好听我讲课了?”
      “……”

      虞晚舟得意完,又将他的身世说了一遍。
      太后是先皇发妻,据说两人原本感情极好,直到小太子意外去世,她一蹶不振,闭门常伴青灯古佛。暴君的母妃就是在那之后才进宫的。

      孟北尧听完,没说什么,又将话题折了回去:“你说过秋月是双胞胎,那还有一个呢?”

      虞晚舟一顿,垂眸:”她过来的第一天就得罪了你,被你处死了。”
      “哦。”孟北尧看着她,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破空的风声。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半空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两人扭头看去,就见顾玄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坚毅地看向实验楼,握拳低语:“舟舟,等我。”

      虞晚舟压根没来得及出声,他就跟离弦之箭似的从两人跟前冲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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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孟北尧(手拿连环画):芝兰玉树?朗月入怀?翩翩贵公子?
      虞晚舟(沉痛脸):谁还不是相亲局受害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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