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男生居高临下，问：“十三中的？”
　　倨傲的态度让顾玄莫名不爽，他撑着床板坐起来，上下一打量，当即决定取消广招队友的策略。
　　他啊了一声，歪着头做作道：“你在说什么呢？这里是十一中。”

　　男生像被噎住了：“你别装可爱行么，长得又不好看，好恶心啊。”
　　顾玄：“……”第一次有人这么侮辱他。
　　他屈辱地掀开被子，低头穿鞋。

　　男生还没意识到自己上黑名单了：“我也是十三中进来的，我们也算同盟了，大家交换信息，研究看看怎么出去。”
　　他自顾自说了一堆，见顾玄始终一言不发，穿上校服外套就要走，拉住他：“跟你说话呢。”

　　顾玄面无表情：“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男生环顾一周，又问：“和你在一起的女生呢？我们一起商量。”

　　顾玄脚步停下，看着他没说话。男生拧起眉头：“你让她在这鬼地方单独行动？你是不是男的？”
　　说完他一迟疑，探究地往下瞟：“你……是男的吧？”

　　士可杀不可辱。
　　顾玄抄起枕头砸过去：“你才不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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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顾玄把人摁在墙上时，校医推门进来，看到这场景愣了愣，皱眉：“干什么？！”

　　顾玄深吸一口气，收回拳头正要后撤，男生突然一把拉住他，低语：“给你看样好东西。”

　　说完泥鳅似的从他手上滑脱，随手抄起架子上的石雕底座，毫不迟疑地抡向中年校医。

　　“！”顾玄瞳孔骤缩，阻止的话未出口，就震惊地看见校医的脑袋如同西瓜一样在前额裂开几道缝。
　　只不过缝里流淌出来的既不是血，也不是西瓜瓤，而是一团团灰绿色的湿濡的果冻状物体，啪嗒啪嗒沿着他的脸流下来掉在地上四处蠕动。

　　顾玄盯着看了两秒，捂着嘴弯下腰……

　　男生从桌上抓起美工刀将果冻虫钉在地板上，蹲下来捞出校医放在口袋里的右手，只见他手上握着一个针管，里头装的也是那东西。
　　他冷哼一声，将注射器抽出来晃了晃，说：“现在你还坚持自己跟我不是一路人吗？我叫徐毅，你……”
　　一转头看到顾玄蹲在地上干呕。

　　“……”

　　他默默蹲下来，拍了拍顾玄的背：“要不你回去躺着吧，我找你女朋友去。反正她旁边那个小姐姐也是自己人，看着比你有用。”

　　回去躺着是不可能的。
　　顾玄把胃清空，拖着虚浮的脚步赶到操场，却被告知女生已经提前解散自由活动了。
　　班上一个女生给他指路：“我看见她回教室了。”

　　顾玄转头要走，被徐毅拉住。他抬头示意身后，只见原本灰蒙蒙如同隔着一层迷雾的实验楼此时清晰可见。
　　“她们在那。”

　　———
　　虞晚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来实验楼了。
　　她正和酷姐同桌回教室，上到二楼，一转弯发觉不对劲，走廊空荡荡，教室雾蒙蒙。朝栏杆外看去，两幢教学楼就矗立在不远处，人声鼎沸。

　　“这里是……”

　　“实验楼。”
　　酷姐不知何时站在走廊尽头的教室门口，前门打开着，里面是一排排双人桌，桌面干净，空无一人。
　　酷姐看向她：“过来。”

　　莫名很有大佬的气势。
　　虞晚舟小跑上前，跟在她身后。

　　两人进到教室里，只见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丢着个书包，拉链半开，散落出几本闲书。酷姐二话不说拉开书包拉链，里外搜了一圈，除了小说漫画，还有两本素描进阶教材，隔层深处藏着两包香烟和打火机。

　　“应该是个美术生。”虞晚舟翻看厚厚的素描练习本，猜测道：“并且极有可能是帅哥。”
　　闻言，酷姐抬头看她。

　　“你看。”虞晚舟把本子摊开转向他：“他的模特都是学校里的漂亮女生。”
　　“你很无聊。”
　　“我这是在推理。”虞晚舟振振有词，继续向后翻，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忽然夹缝中掉下什么，扑簌落在地板上。
　　是一张散发香气、撒着金粉的信笺，像是女生写的情书。

　　虞晚舟嘴上说“折成这样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手上利落地将心形纸一点点拆开，前一句还是“我们偷看别人私隐是不是不太好”，后一句就变成“没关系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酷姐一句话没说，站在旁边看她一人分饰两角做道德挣扎。

　　A4大小的信纸一点点还原。
　　虞晚舟把纸展开在眼前，刚瞄到信纸一角，忽然脸色一变，刷地把纸折回去反扣在桌面。

　　“是什么？”

　　“没什么。”虞晚舟躲开她的手，胡乱把信纸夹回去，说：“我想我知道周嘉文在哪里了。”

　　高中声乐美术课程占比极小，对很多学校来说，绘画、音乐教室都藏在实验楼的小角落里，十一中也不例外，它的美术教室就在实验楼顶层。

　　俩人一前一后向上爬，沿途楼层静谧空荡，渐渐有一股诡谲气息扑面笼罩下来。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前，虞晚舟拉住酷姐的衣角：“等下，我走前面。”

　　“为什么？”
　　“别管，你走后面就是了。”虞晚舟难得态度强硬，僵持没一会，酷姐率先妥协，后退两级站到她身后：“行了么？”

　　虞晚舟点点头，正要继续往前，又迟疑了下：“要不，你把眼睛也闭上？”
　　“……你走不走？”
　　“走走走。”

　　很快，酷姐就知道虞晚舟的无理要求从何而来。

　　画板丛立的美术教室光线昏暗，一对学生正抱作一团亲密接吻。
　　男生二十出头的样子，如虞晚舟推理的那样，骨相优越外表出众，看起来吻技也很高超。而那个被他抵在讲台亲得意乱情迷的女生长着周善文的脸，但是显然并不是她。

　　虞晚舟在那封信笺里看见的就是她的裸体画像，半遮半掩，姿势远比现在更加大胆——现在至少还裹着一套文胸和底裤。

　　她双手深深埋入男生的发间，从喉咙里发出暧昧的低喘，分开的间隙，食指点在男生颈侧：“助教，说好只画画的。”

　　男生哼笑着，将吻落在她白雪似的颈侧，嘴角浅浅的烫伤疤痕略微发亮：“鬼才信。”
　　女生便又笑了，声音低缓，透着不同寻常的妖媚：“鬼都不信。”
　　她寻回男生的唇，主动加深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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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晚舟蹲在窗台下看了几眼，扭头小声给酷姐转述：“他们在白日宣淫。”
　　但不用她说也听出来了。

　　酷姐摆脱她的手，睁开眼，目光没看窗内，先在虞晚舟脸上转了一圈，见她神态自若，看不出半点撞见野鸳鸯的窘迫。

　　虞晚舟被她看久了，摸摸脸颊，疑惑道：“怎么了？”
　　酷姐：“你淡定过头了。”

　　哦——
　　虞晚舟眨眨眼，解释道：“我看过很多春宫图的。”

　　不止看过，还有老嬷嬷给她细致讲解教学。她的知识储备可比暴君丰富多了。
　　她反问：“你没看过嘛？”

　　酷姐一顿，说：“看过泰坦尼克号。”
　　“你好单纯哦。”
　　“。”

　　教室内气氛逐渐火热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暧昧的低语不仅没能带来窘迫和尴尬，虞晚舟甚至感到一阵反胃，毕竟她见过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我还有一点生气。”

　　酷姐侧目，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她却不再说话了。

　　没人有权利这样践踏一个女孩的身体，哪怕是鬼也不行。

　　虞晚舟从隔壁模糊不清的混沌里硬生生拖了一把椅子出来，在酷姐的帮助下高举过头顶，哐当一声砸破美术教室的窗户。

　　玻璃四分五裂，教室里纠缠的身影定格在每一块碎片中，然后轰然坍塌掉落一地。

　　风从空荡荡的窗框灌入，掀开密闭的窗帘。美术教室里空空荡荡，不再有半个人影。

　　天边轰然炸开一道惊雷。
　　晴朗的天空瞬间遍布浓稠的黑云，乌泱泱汇聚而来。美术教室各个角落的雕像泥塑在半明半灭的光线中显现出灰蒙蒙的轮廓，就像暗中蛰伏的影子。
　　阴晦、冷然。

　　虞晚舟受够了无头苍蝇似的被动等待，狐假虎威地躲在酷姐身后，探出脑袋挑衅说：“你出来呀！躲躲藏藏算什么好鬼？”

　　诡异的静谧中，一个角落的影子动了。
　　紧接着所有的影子一齐晃动，一团粘稠的东西啪嗒从天花板掉下来。
　　紧接着又是一团。

　　一个黑影凭空堆砌而成，慢慢变幻出女人的身形。
　　粗哑刮耳的声音响起。
　　“娘娘，别来无恙啊。”

　　黑影从窗帘后缓缓走出来，露出一身粉色宫装，以及血迹纵横交错的狰狞脸庞。
　　虞晚舟轻轻抽了一口气：“秋水。”

　　女鬼抚上自己的脸，目光怨怼阴暗：“这就吓到娘娘了？不止呢，我死前被灌沸水破了喉咙，脸上一刀又一刀足足被割了二十下，手脚被折断在地上爬了两天，我哭着喊着求您救我的时候，您又在哪里？”

　　虞晚舟想了想，说：“应该喝完你的毒药在昏迷吐血吧。”

　　“……”诡谲的冷风都凝了一瞬。

　　秋水走到窗边，漆黑的瞳仁冷冷将她上下扫过一遍：“娘娘就是娘娘，上辈子是锦衣玉食的贵妃，到了这辈子，依然是家境优渥的大小姐，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虞晚舟的那句“因为心好”没说出口，酷姐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下一秒，秋水骤然出现在窗台上，与她一臂之隔，几乎能看清每道血痕上的痂点和凸起。
　　其实有点吓人，但虞晚舟又不想表现得被吓到，微微仰着脸扶着酷姐的手臂不动声色向后倾倒一点。

　　秋水捧着狰狞的脸，露出违和的少女的姿态，粗哑地笑了两声：“不过你的陛下不记得你了呢。什么宠妃什么独一无二，都是假的。我早就告诉你的。他娶你只是因为顾玄，弄死顾家，你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死得这样惨，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让我猜猜你的死法……”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亲眼见到虞晚舟被暴君折磨致死的惨状，虞晚舟一直知道她说故事的天赋高，但再次见证仍然不免感慨，好绘声绘色的沉浸式体验，仿佛她真的在故事中又被暴君杀了一回。

　　她沉吟片刻，忍不住打断她：“等一下。”
　　接着迅速从酷姐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界面，认真说：“能不能再说一遍，就从我对陛下痴心一片、陛下无情负我开始。”

　　秋水：“……？”

　　酷姐沉默片刻，把手机抽回来：“已经听见了。”
　　虞晚舟说：“一遍不够的，录下来让你每天早晚各一遍，饱受良心谴责。”

　　孟北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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