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赋

作者:张言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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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谈


      年轻公子落回岸上时,那俊逸的轻功惊得码头的船夫与劳力壮丁目瞪口呆。他微微苦笑,自己也不想这样惹人注目,可不早日回去,那个丫头说不准,又去了哪里。
      他一路冷着脸回去菡纺,脚步匆匆,看着有些虚浮。
      “今日又寻着什么借口来?”千灵原本坐在案前小几上喝茶,往门口瞟了一眼就垂下眼,轻慢地说道。
      “治伤。”白衣公子并未像之前那般温和的态度,清冷的语调略带强硬。
      “你受伤自有大夫去治。来找我做什么。”
      “若是你伤的呢?”
      千灵以为他说的是昨日他的腿伤,不满地瞪着他。怎么会有这样难缠又不知羞的男人,她自己也受过伤,从来都是自己疗伤自己换药,也没像他这样娇气。
      她同他多说一句都嫌烦。并未有接话的意思,就扭过头去自顾自地喝茶。
      “或许,是我太急了······罢了。”
      “笛子你收好。既然珍视,就不要再随意放置。”
      沉寂了许久的氛围,年轻公子率先打破了,可那似有似无的叹息和语气中的落寞更让千灵觉得莫名其妙,看着那默然离去的清瘦身影,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身后的小桌上放着那只玉笛,她垂眸看了看,并未宝贝地拿起。这支笛子,于她,可有可无,那个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自然不懂这种咫尺天涯的感受。见不到时,心心念念地寻找着;找着了,只能远远地跟着看着;正面遇上了,可那人却不识你,只把你当作过客。从前那般亲密,如今这样疏远,近在咫尺,远似天涯。
      苏菡离开后,就把菡纺的铺子给了千灵居住,邻居见铺门紧闭,也不奇怪,毕竟苏菡平日也是深居简出,不与人交往。
      之后几天,来过几拨人,有金家老夫人遣来的老仆,像是为求亲的事情而来;有金戎,只在门前转悠了一会就走了;也有那个白衣的年轻人······
      几日之后,再无人问津。
      千灵彻底过回之前的生活,可她没打算走,见苏菡平日都是开着绣庄打发时光,心里寻思着也要找一门生意做。虽然并不缺钱,也总好过漫无目的地游荡,或者闷在房里胡思乱想。
      苏菡擅长织绣,自己会什么呢?
      想来想去,还真是没什么特别擅长且有兴致的······
      “你呀,想法怪多,却又没有兴致,又不愿花心思,如果没有那一身灵力,真不知道你要怎么在人间立足呢?”从前止息打趣她,说她以前说不定是个养在深山修行的女尼,一点都不知凡间生活味儿。
      这几年光顾着照顾止息了,之后的几个月随着苏菡,最近几天惹上了一个皮相不错的麻烦,还要给他治伤······
      对,治伤。千灵脑中闪过开个药庐的想法,医道方面,虽不是深谙,普通伤痛还是可以治的,照顾止息的三年都经历过,话说常人也不比止息要花心思精力。
      换下原来菡纺的牌匾,千灵以手为笔,指尖凝聚灵力,刻下“药庐”两个烫金大字,就又挂了上去。
      并不用她宣传,邻居大妈每天对着来吃早点的主顾嚷嚷,大半城的人就知道了。大家还顾忌着苏菡的声名,且这姑娘年纪轻,店中来人还是稀少,除了小病小痛来把个脉诉个苦,连药都不用配的老人家,就是傍晚来的那个白衣年轻,无赖。
      “来干什么?”她坐在桌边翻着医书,连眼都没抬。
      “姑娘这不是药庐吗?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治伤。”白衣年轻人越发熟络地找了凳子坐下,语气中带着轻慢与戏谑。
      千灵倒没有像之前那样赶他,也没有让他伸手把脉,只抬起头讽刺般地反问:“你倒是每日都受伤”
      “习武之人,难免伤筋动骨。有劳姑娘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弄伤,只是找了理由往我这里来。”千灵的声音是清冷的,带了一丝不屑,更使人凉入心里。
      “我来这里,只因我的伤,寻常大夫没法治。”白衣年轻人那张俊脸上满满的认真。
      千灵这才搁了书,站起来,走到他近旁,停住,无一丝笑意的脸上,似有兴致地问道:“你倒是说说,伤在哪里。”
      “姑娘看不出来吗?”年轻人似含了几分委屈。
      千灵心说,要是你再提那天的腿伤我就让你伤上加伤,要是你说情伤,我肯定一扇把你送到最近的花楼酒肆,让你极乐死。
      见千灵不回答,白衣年轻人修长的手缓缓抚上衣襟,原本合丝密拢的衣襟打开,露出白玉般的肌肤和瘦削的锁骨,锁骨上方,咽喉下方,一道极细极长的伤痕,正沁出血来,虽然不深,那血却不断地沁出,聚不成滴流下,却也止不住,就像山间的泉眼。细细看过去,那年轻人的衣襟上都染了血。
      “像是刀片之类较薄的兵刃伤的。”千灵打量了伤口一眼,就隔空取来柜上的止血药,递给年轻人,“你这个伤口普通的药止不住,就把这个拿去,日日就酒敷上就好了。”
      年轻人坐在凳上,没有接药,也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怎么,不信?”千灵看他是真有伤,且伤他的兵刃怕是也不寻常,阴寒气极重,才会使伤口呈现出凝固的状态,在盛夏日也没有化脓,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
      “对,我不信。”先前一直冷着脸的年轻人回道。
      千灵也不多言语,只将瓶中的药倒在手上,又取了桌上的药酒倒了些在药上,另一只手覆上,轻念咒语,青色的光在手心流动,片刻之后,用纱布裹了,小心地敷在年轻人脖颈上。
      “感觉如何?”千灵手按在他脖颈伤处,侧了头微微看着他,问道。
      “不如何。”年轻人撇开脸去,好给千灵敷药。千灵惊诧地抬头,发现他嘴角勾起了笑意。
      千灵不禁抿了抿嘴唇,又硬是把笑意压下去,假装冷声道:“既然这样,公子不如另请高明。”
      “好像又有感觉了。温热的,不像之前那样冰冷······”
      年轻人脸上仍是认真感谢的表情。
      千灵转过头去,心叹道:这真是个嘴硬好面子的人,像没长大的孩子,一举一动都让人莫名其妙,之前她误会他无赖也是他咎由自取,那日怕是真来治伤也被自己赶出去,今日来了又一副不配合的模样,真不知是不是有病。怕还真是有呢。
      片刻之后,拿开纱布,那年轻人的伤处的血慢慢流淌下来,千灵这才换上普通伤药,不消半柱香,那伤口已经结痂。
      “姑娘好术法。”
      千灵净手的动作顿了顿,倒是立刻接话。待用帕子擦干了手,坐会座上才说道:“伤已经治好。不过我还是要嘱咐一句,此类兵刃,阴寒无比,公子修行,还是另择了旁的兵器吧。”
      “这般说话,你累不累?”白衣公子理好衣装,走近一些,“之前是我不对,太急了些,反让你以为我别有目的。”
      千灵抬起头来,看他继续说些什么。
      “那日讨茶只是个幌子,我三番四次来找姑娘,其实是···”年轻人停了一停,续道:“是为治伤。”
      “早在临安就听掌柜说起姑娘与叶公子瘟疫时救助城中百姓,又偶然捡到那支笛子,并不知道是姑娘的,因一时贪爱,想据为己有,谁成想前些日子受了伤,本来巧见姑娘进了菡纺,就想来求助,又怕姑娘不允,才出了下策,如今还是承了姑娘的恩情。”一套话编下来,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道最后一句还对着千灵抱拳躬了一躬。
      “嗯,我知道了。”千灵漠然的表情他也看不出她到底现在对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分开太久,她一个又经历了些什么,他知晓不多,如今惟愿时时跟在她身边,再慢慢打听她的过往,好弥补她心上的伤。
      他打听到叶止息是个温润儒雅又知文善武的贵公子,近日看到苏菡又是清冷的性子,她身边的人的性子,他全学了一遍,只发现她还是漠然的态度,而且自己也弄得十分郁闷。
      “不知姑娘的伤药所需费用为何?”
      “公子看着给就是了。”
      “······”
      “不如给我讲个故事?”
      “姑娘在戏弄我吗?”
      “你讲得我满意这医药费就了了,不满意再答应我其他要求就好。怎么看都是我占得便宜,绝没有轻看公子的意思,还是,公子不敢······”
      “姑娘要听什么?”
      “随意讲讲你过去的故事,或是见闻。”
      “···那会很枯燥······”
      “我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愿意,讲到几天之后也无碍。”
      “好。”
      年轻人心里苦笑,这丫头真是刁钻古怪,他多想把他们的过往都讲给她听,可是不行,除非她自己想起来,否则,他永远不会告诉他,因为那段回忆不仅有他们,还有她的至亲,现在他还在她面前,有些人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千灵是怎么逃过的,当初他也没有十分把握她还活着,只是心里不愿相信,才不与尹奚打声招呼就跑到人间,所幸,在他死心之前遇上了。这是他唯一一次那么感谢所谓天意,天意让她活着,天意让他们遇见。
      “我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出身,父母是谁······我很小就是一个人了······后来被一个高人收养在膝下,算是师徒······和那个师傅已经很多年不见了······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他看着千灵面前的水杯,意思是也要一杯。
      千灵挥了挥手,一套竹制茶具就出现在桌上,紫金茶壶置于几上,沁出丝丝雪香。千灵起身,娴熟地取下两个竹杯,将茶倒至半满,不带出一片茶叶。年轻人怔了怔,这手法与尹奚太相似了,从前教的,并不是一丝痕迹都没有留在千灵身上。
      “喝吧,茶是竹叶松针,水是冬日雪水。很解暑。”
      千灵先自己喝了一杯,像是喝酒一般,一口干净。
      “这是谁教的?姑娘可记得?”他试探着问,既盼着她记起,又盼着她忘记。
      “亡夫。”她不咸不淡的言语,对面的人饮下茶忽然咳了几声。这样的回答是他没有料到的。
      她与止息,虽然是相知相交,可止息说过,日后打着他的旗号能免去一些麻烦的时候,他不介意她说自己是她夫君,哪怕是在他死后说亡夫。她也不是死板恪守规矩的人,但凡与陌生男子说话时,貌似都有些用处,那些人都很知趣地走了,若是还有纠缠的,她便只说夫君。今日倒没有刻意避嫌的意思,只是她若说止息,年轻人免不了还得问止息的事,她还得解释,实在累。
      “姑娘的相公与我师傅若相见,性子定会十分相投······”年轻人叹了口气,“只可惜没机会了。”
      倒是比千灵还惋惜几分的样子。
      “公子继续讲吧。”千灵又为他添了茶,实则催促他快些,她还要出去转转看看。
      “我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少可讲······怕要扫姑娘的兴了。”年轻人有些抱歉,喝了茶,起身作揖,“姑娘还是再想些别的要求吧,今日先这样,我还有事,改日再来。”
      “嗯。确实讲得不好。”她轻叹了口气,并未把年轻人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的伤也好了,也没有非要再来的道理了,客套一番,走了也是人之常情。
      “那在下告辞。”
      “慢走,不送。”
      人走了之后,千灵低头看着心口的黑曜石,微微有些灼热,不禁苦笑,这石头见谁都闪,看来也不能仪仗。
      先前那块黑曜石一直收在衣襟里,从前也是习武时掉出才被止息看到,这两日天气热,石头发烫,收在衣襟里着实不舒服,千灵便取下收在随身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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