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缘爱上的人

　　[7]

　　阮阮这几天上班都有点有气无力地。
　　方璟泊也破天荒每天出现在酒吧里。
　　阮阮看着他那万年不变的白t配牛仔裤造型说：“你能不能缓缓你的风格。”
　　“喜欢什么样的。”方璟泊一边喝酒，一边问她。
　　“喜欢那样的。”阮阮指了一桌的客人。
　　穿了一件花衬衫，脖子上戴了大粗金链子，裸露着的手臂上可能，当然大概率应该是画了条龙，最最性感的是裤子，骚粉色，简直就是时尚弄潮儿。
　　方璟泊点点头：“阮阮，你了不起啊，口味很独特啊。”
　　阮阮冲他挑眉，他也就笑：“行，很到位，听你的，都听你的。”
　　阮阮笑得没了眼睛：“好啊好啊，说到做到。”
　　方璟泊看她开心，也就开心：“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被愁眉苦脸的。”不就突然出现的一个旧人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的话，他没说出口。
　　旁边的吧台小妹凑过来：“阮姐姐，老板真是宠你啊，你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啊。”
　　方璟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笑不语。
　　阮阮以前从不理会这种玩笑，今天却严肃起来：“我会加油的。”
　　方璟泊看着她，带了点戏谑。
　　阮阮也厚起脸皮：“干什么。”
　　“加油什么。”他托起下巴，冲她眨眼。
　　“你一个大老爷们，别卖萌哦。”阮阮嫌弃地说，“加油就是加油，你管这么多哦。”
　　方璟泊继续笑，也不说话，就是笑。
　　吧台小妹看不下去了：“老板你以后就坐酒吧门口笑吧，生意能翻两倍。”
　　方璟泊觉得这小妹今天怎么看怎么顺眼：“等会给你发红包，大的。”
　　小妹兴高采烈地走了。
　　阮阮切一声：“纨绔子弟。”然后也不理他在那边嘚瑟，把手中刚调好的酒给他：“尝尝。”
　　方璟泊挑眉，一口闷了。
　　“哇，这么烈。”这酒吧算是清吧，酒都是不上头的。
　　当年他刚领阮阮来这，阮阮什么也不会。调酒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这姑娘出师之后就经常瞎玩，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喝。只要她开心，他也就乐意宠着。今天这杯，格外的热烈。
　　好像在说些什么。
　　方璟泊是真的开心。
　　他原以为那个男人的出现，是个威胁，现在看来，倒成了催化剂。
　　酒吧关门已经是凌晨三点。
　　外面下起了大雨，阮阮皱眉：“这天变得好快。”
　　方璟泊耸肩：“伞在车里，我去开车，你等一下。”
　　阮阮点头，看着他跑进雨中。
　　成声出现的时候，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撑着一把黑伞走到她面前：“来接你下班。”
　　无数个夜晚，他都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黑夜里他的目光依然明亮，阮阮听见雨声里，混杂着自己的心跳。
　　她不动，也不说话。
　　他固执：“我来接你回家。”
　　突然有车灯照来，阮阮回过神，看见方璟泊走下车，左手拎着伞，从在雨中打来，大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
　　“走吧，我们回家。”他说。
　　阮阮机械地越过成声，看方璟泊撑起伞，走到他的庇护下。
　　他搂过她，一步一步朝车走去。
　　坐进车里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那个男人的背依然挺得很直，像一颗笔直的松树，却在这个夜晚显得这样落寞。
　　她不忍再看，瞥一眼湿透了的方璟泊：“你是不是蠢，不知道先撑好伞再走过来的吗？”
　　“我有些慌乱”他说，“阮阮，明明也快三十了，以前也谈了好几次恋爱，却搞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毛孩一样。”
　　他自嘲地笑笑：“我总是等女孩们先说分手，然后再给予不痛不痒的安慰。女孩爱惨了我，却也要给自己留自尊。我爱惨了我的面子，却也愿意为你放弃。这样害怕失去一个人，我是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姑娘，我是第一次。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刚刚你会跟他走，然后所有，我刚刚看到的希望都会烟消云散。”
　　“阮阮，我可以等。只要你不去别人身边，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阮阮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成声看到那个陌生电话号码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接起来听，果然是方璟泊。
　　他约他吃饭，成声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吃饭地点约在一个路边摊。
　　八点的街头依然热闹非凡，九月份的夜晚依然带着粘腻的闷热。
　　两个人都穿得很随便，像是一起来吃东西的好哥们。
　　然而两个人都知道，其实这份随意看起来更加刻意。
　　在嘈杂的人群中，两个人的外表太过出众，显得这样扎眼。
　　不时有学生妹偷偷地瞟两眼，跟同伴说两句悄悄话。
　　成声冲方璟泊举起手中的廉价玻璃杯：“先敬你。”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
　　方璟泊笑了一下：“第一次正式谈话选在这里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来酒吧，账都算我的。”
　　成声不置可否，给自己满上，又给他倒上：“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成先生的号码我记了很久了，阮阮无数次想要打出的电话，我稍微留心一下，就记住了。”
　　成声挑眉：“那日在早餐店，谢谢你帮我付钱。”
　　“举手之劳罢了。”
　　“方先生叫我出来不会是纯聊天吧。”
　　成声没有回答他，却冲着老板喊：“老板，来一箱啤酒。”然后把桌上的玻璃杯往旁边靠了靠。
　　“你猜错了，就是纯聊天的。”他说。
　　成声看着他用牙齿咬掉了啤酒盖，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于是也点点头，跟他一起直接拿起了酒瓶。
　　“聊什么。”成声觉得自己很奇怪，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自己的情敌，他却对他没有一点敌意。相反的，还能用这种熟稔的语气心平气和地对话。
　　“聊聊阮阮。”短短四个字，竟然也有了风雨欲来的气势。
　　成声面不改色。
　　“这里是我第二次看阮阮哭的地方，第一次是我们初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当然你并不知道。”
　　成声眸色渐深：“你们认识的时候，她过得不太好吗？”
　　“不仅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挺糟的。”方璟泊语气淡淡的，“你别急，等会我再跟你讲那时候。我们先讲讲，她第二次为什么哭。因为你，成声。她跟我讲，你们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
　　成声明白，对话就是从这里开始了。
　　这场纯聊天，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夹枪带棒地开始了。
　　成声跟阮阮恋爱第三年的时候，成声读大学，去了北京。
　　起初两个人还保持着每天一通电话的联系，可渐渐地，两个人都忙了起来。
　　成声成了职业电竞选手，而阮阮的高三，也在兵荒马乱中来了。
　　成声进入这个圈子其实有些晚了，这意味着他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于是他忙着训练。
　　而阮阮，也忙着刷题。
　　两个人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隔着电话，甚至时常出现了冷场的情况。
　　阮阮心里那点不安渐渐加深了。
　　两个人出现了频繁的争吵。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大城市是不是有更好的女孩？”这成了阮阮必问的句式。
　　起初成声还好声好气地哄她，后来就渐渐地变得暴躁。
　　他很想说，我的训练也很辛苦，我依然爱你，你能不能稍微体谅我一下。
　　又觉得这样讲真是矫情，就干脆随便她爱那边作。
　　阮阮也其实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无理取闹，于是打电话给大奔：“大奔，大学好玩吗？”
　　“好玩，”大奔那边声音嘈杂，他正在夜店玩得开心，“漂亮妹子可多了。”
　　一句话把阮阮说得更加不踏实了，她闷闷地说了声哦，把电话挂了。
　　戴珂安慰她，叫她好好努力，考去北京找成声。
　　又说太作的女孩子，是不讨人喜欢的。
　　阮阮看着床头摆满的成声抓的娃娃，用力点头。
　　她变得乖了不少，也沉默了不少，再打电话给成声的时候都有点小心翼翼了。
　　成声也越发的寡言，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细声细气地讲近来的考试，觉得越发的疲倦。
　　他是真的很累，很想睡觉。
　　阮阮听他敷衍地嗯，心灰意冷地说了再见。
　　成声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挂了电话。
　　然后阮阮再没有打过电话。
　　成声只当她读书忙，也没有来电。
　　在阮阮的心里，这就是冷战的开始了。
　　接到成声的电话实在两个礼拜之后，看到熟悉的号码，阮阮心里还是有点小雀跃的，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她想听他跟她说加油。
　　成声的第一句话就把她震晕了：“阮阮，你想不想出国。”
　　阮阮疑惑：“为什么这么问。”她一直都没有这种打算。
　　“是这样的，”成声有些踌躇，“我有一个到国外训练的机会，我想你要是有出国的打算，我们在国外就有经常见面的机会了。”说完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看过一个学校，挺好的，你也有机会考上，离我的基地也很近。”
　　阮阮咬着唇：“你一定要去吗？”
　　那头停顿了几秒：“也不是一定要去......可是到那边会有更专业的训练，而且也有更多的比赛机会。”
　　“如果我说我不出国呢。”
　　成声想了想：“那也没事，等我回来，乖。”
　　阮阮觉得有些累了：“所以你已经做好决定只是来通知我的咯？”她一字一句说得冷静，“我不要，成声，我不等你，我凭什么。”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没有。”阮阮说，“你走吧，好好追寻你的梦想，我们就到这里为止。”
　　“阮阮，”他叫她的名字，“你在逼我。”
　　阮阮不说话。
　　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说：“那就到此为止把。”
　　阮阮挂了电话。
　　她以为自己该大哭一场，或者做点什么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
　　可她什么都没做。
　　她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好好地睡着了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把手机关了，到高考结束之前，再也没有打开过。
　　直到高考结束，她再打开手机，看到了成声的短信，来自两个礼拜前：我下个礼拜去美国，我们和好吧。
　　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才手忙脚乱地给他打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接通。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应该是换了号码。
　　一个月前的委屈和难过突然在这一刻一起迸发了，她不可抑制地哭出声来，双手抚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流下。
　　外面阳光好得很，她的暑假就要开始了，可她这样难过，觉得一切都不会好了。
　　妈妈听到她的哭声，慌乱地跑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扑进妈妈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像个失意的小女孩。
　　我们错过了，成声。
　　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了，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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