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奸妃

　　十月初五，宜嫁娶、动土、搬迁。

　　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进入周国境内。

　　远山岗上，褒国的三百将士就要归国，蒙琅书骑在马上，指尖紧紧地握住马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松手落下去一样。那个星辰一样熠熠生辉的女子已经上了马车，帘幔四舞里早已看不清她的面容。

　　此去故国三千里，他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能够相见。

　　就算还能遇到，那又能如何呢？

　　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她曾是他心上宝，从今以后却是别人的掌上珠。
　　今生今世，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城门一开，鼓乐四起，满朝文武整装相迎，载着姒蕤的马车缓缓前行。

　　蒙琅书闭上眼睛，道：“击鼓，为王姬送别。”

　　三百将士踏鼓而歌，声音直达云霄，姒蕤从车内回头望了一眼，蒙琅书神情黯淡，正引吭高歌。

　　月姬放下车帘，对她笑了笑：“王姬，起风了，把帘子放下来吧。”

　　姒蕤莞尔一笑，跪坐在软垫上，双手叠于膝，道：“好。”

　　姬宫湦换了玄色的喜袍，骑马走在前方，他笑着向城内的百姓挥手致意。百姓们早已得知王上为了褒国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连进攻都耽搁了，于是纷纷走上街观望究竟是何等美人能入了王上的眼。

　　八匹骏马拉着的车辇在城中缓步而行，隔着纱帘，他们隐隐约约能看到女子姣好的身姿，朦朦胧胧中，觉得她如笼罩着月华的水中莲花，淡然中带些妖娆。

　　见着她面容的人纷纷叹道：“夫人果然是绝色之姿。”

　　满城交口称颂，她的声名乘风，传遍了周国。

　　长信殿中，姜姝端坐上位，面尤带笑，举止得仪地说道：“褒姒就要进宫了，从今以后，王上的后宫中又多了一位姐妹，希望各位姐妹们和平相处，尽心尽力服侍王上。”

　　底下袅袅婷婷十余人，齐声称是。

　　姜姝又道：“褒姒刚入宫，身边拨新人去服侍恐怕会照顾不周，所以本宫想从各种之中抽调人手去她宫中。你们各宫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又齐声称没有。

　　姜姝微叹：“既然如此，碧朱，从长信殿中拨十人到柳月宫去。挑机灵细心一点的。”

　　碧朱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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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亲队伍在城中转了两圈，待正午吉时一到，才进入王宫。

　　姒蕤不是正妻，无须行礼，直接被迎入柳月宫。柳月宫在周宫的一隅，不算豪华，也谈不上破落。

　　文武百官早为姬宫湦备了宴席，所以只有姒蕤一人在宫中。

　　她遣散了下人，留下月姬在屋内。因为姬宫湦还没有来和她喝交杯酒，她不能梳洗卸妆，只能顶着厚重的头饰百无聊赖地端坐榻上。红烛高烧，屋子里透着喜气，帘幔床榻都换成红色，青铜镜上也贴了红双喜。

　　姒蕤在马车上坐了整整一天，腰背都已经僵硬。月姬给她倒了一杯水，“王姬，你先喝点水吧，王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姒蕤捧着杯子，双手有点哆嗦，他回来了是不是就要……圆房？

　　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只感觉头皮发麻。

　　哆嗦着将杯子凑到嘴边，姒蕤小啜了一口。月姬见她双手哆嗦，探了探她的温度，讶然道：“王姬，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姒蕤摇头：“没关系，最近天气凉了，所以手有些冷。”

　　月姬犹豫了两下，对她说道：“王姬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个汤婆子。”

　　正要出门，却看到十来个宫女鱼贯而入。

　　她们径直走到姒蕤的面前，弯腰施礼道：“拜见夫人。”

　　姒蕤撩开凤冠上的珠帘，现出面容，说道：“请起，你们是？”

　　领头的那一位脸小小的，一双眼睛飘忽不定，神情十分倨傲。她回答道：“奴婢们是王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娘娘说夫人到周了，身边恐怕没有多少随驾的丫鬟，所以让奴婢们来应援。”

　　应援？她的话中，有意无意都在贬低姒蕤，抬高姜姝。姒蕤笑了笑，初来乍到，有人看不惯是常态，她不想惹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明霞。”

　　明霞早已听闻褒国这位新夫人，虽然贵为王姬，但并不受宠，从小到大比她们这些奴婢都不如。况且她又是王姬的随驾丫鬟，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对于姒蕤这种人没有太过的好感，甚至是有一点厌恶。

　　要不是娘娘苦口婆心劝她来此处，明里伺候姒蕤，暗里监视她的话，她才不会来。

　　她的厌恶就写在脸上，生怕姒蕤不知道似的。

　　月姬想要说什么，姒蕤截住了她的话头先开口：“既然如此，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们。”

　　明霞道：“对了，方才王上命我们顺便来传信，今日他宿在王后宫中，夫人早早歇息吧。”

　　新婚失宠，便一人独守空闺，要拿什么和我们娘娘相比。

　　闻言，姒蕤松了一大半，直接忽略掉明霞鄙夷的脸色，道：“好。”

　　在她们眼里，这点爽快倒成了对求之不得的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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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连日来的奔波，又过了一个没有新郎的新婚夜，姒蕤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时神清气爽。

　　翌日照周礼，要到西宫向众嫔妃敬茶。

　　姒蕤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华裳，披散着的发丝已经高高盘起，发髻上还坠着玛瑙琉璃发钿，虽然简单，却没有珠宝的光彩去争夺她面貌的光华。

　　宫女拿出首饰和华裳时，一面不着痕迹地打量姒蕤的神态。这位新夫人一直被褒王宫的人所苛待，日子过得清苦，就连嫁妆都没有带多少来，随行的丫鬟也只有一人，相必是没有见过这些好东西的。她们都在心里揣度，她看到这些珍宝，必然会无措且露出一脸穷酸模样。

　　可姒蕤却是面色淡淡，任由她们服侍，从头至尾仪态浑然天成，仿佛她本身就是金尊玉贵长大的。要知道锦溪锦雀除了琵琶弹得好，教导人的礼仪坐姿也十分严苛。

　　梳妆完毕，月姬已经从厨房中捣鼓了一些粥和小菜，正要招呼姒蕤来用，明霞却道：“周国风俗，敬茶当天为了表示敬重，新嫁娘为了保持口腹的洁净，敬茶当天都不会用早膳的。”

　　“可是……”月姬嘟囔道：“我们王姬昨日夜里就没有吃东西。”

　　明霞朝她翻了个白眼：“我们王后娘娘嫁来的当天，都没有用早膳。后宫中的夫人们都能遵守得，夫人若是不守，就不怕遭人闲话吗”

　　怕怕怕，姒蕤算是怕了，拉过月姬，劝道：“算了算了，早膳不用也没有什么。”

　　月姬吃瘪，明霞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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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姝和姬宫湦同坐在正位上。

　　姒蕤瞥了一眼姬宫湦，大概他昨夜劳累过度了，今天脸色不好，眼睛下面还有一圈乌黑。

　　啧啧啧，果然小别胜新婚。

　　大殿之上的姜姝举止得仪，尽显一国之后的风范。大方地接过姒蕤递的茶，大方地训话，大方地递上早已备好的见面礼。

　　但姒蕤心中仍有凉意，每每想起雁飞关外血腥厮杀的一幕，便觉得眼前的美人犹如蛇蝎。她避之而唯恐不及。

　　余下的便是十来位如夫人，姒蕤都一一敬茶。这些如夫人当中，年纪小的约摸只有十五六岁，看起来正是朝气蓬勃长身体的年纪。

　　她后进宫，为小，硬着头皮叫“姐姐”。

　　因着姬宫湦和姜姝都在场，如夫人们都很配合。

　　向宫妃敬了茶，还有老夫人姜后。她久居寿坤殿不出，姒蕤还得去向她敬茶，此去却有姬宫湦同行。

　　两架肩舆载着他们向寿坤殿走去，姬宫湦斜靠在肩舆上，眯着眼打盹。姒蕤歪着头看他，心里暗暗道，这昨夜得是辛苦到了什么时候，才能累成这样？

　　她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微妙。

　　“你看什么？”姬宫湦忽然睁开了眼睛。

　　姒蕤吓了一跳，往后闪了闪，她理了理袖子，道：“王上，我看你今日面色不怎么好，印堂隐隐发黑，思量着要不要吩咐膳房，最近给你补补？”

　　她说得诚诚恳恳，但转念一想，谁开发谁治理，谁使用谁维护，又道：“不对，王上有王后娘娘忧心，是我多虑了。”

　　姬宫湦听她说的话，左品右品，总觉得不对味，怔愣了片刻，问道：“跟谁学的，说话这么阴阳怪气？”

　　姒蕤垂下眼帘：“天生丽质，自学成才。”

　　姬宫湦正要还嘴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肩舆上的人腹部传来了一丝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姒蕤尴尬地笑了笑，她饿了。

　　姬宫湦嘴角勾了勾：“也真是难为你了，都饿成这样了，还要跟我斗嘴。你这习惯不会是跟着赵叔带学的吧？”

　　姒蕤瘪了瘪嘴：“输了士气，也不能输了志气。”

　　姬宫湦又闭上眼睛:“留点儿精神吧，别等会儿在母亲面前闹了笑话。”

　　姒蕤正要还嘴，肚子又闹了一通，顿时偃旗息鼓，无精打采地在肩舆上坐好。

　　姬宫湦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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