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奸妃

作者:姜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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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粗长(1)


      四名轿夫将小轿抬到湖边的一座八角凉亭中,从凉亭正好望见湖中波光粼粼,一派宁静祥和的风光。

      风从湖面吹来,令人心怀开畅。

      姒蕤坐了一会儿,暮色渐渐侵袭,遥遥的宫灯已经开始落下。

      湖面残阳的金光、天边夕照的红光,和路边宫灯的暖光交织在一起,光影陆离。

      她靠坐在凉亭里,听着远远近近的风声,落叶沙沙掉落的声音,小鸟在树枝上跳跃的声音,宫女们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便是在这一拍宁静祥和里,忽然闯进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云锦厚底锻靴的声音,踩在青石路上,发出达达的声音。

      蒙琅书似乎不意凉亭中有人,待走近了,看清亭中人,再想要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轻云笼罩,在夕阳残照下莹然生辉,蒙琅书心中重重一跌,这世间除了姒蕤没人再有这般的临仙之姿。他想要逃,却无处可逃,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王姬。”

      姒蕤点头笑道:“蒙将军。”

      蒙琅书觉得嗓子眼里有些发干,挤出来的话都冰冷而又生硬:“末将不知王姬在此,多有冒犯,还请王姬恕罪。”

      姒蕤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这里不是我所有,我来得,自然蒙将军也来得,又何来的冒犯?”

      蒙琅书垂眉道:“是。末将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姒蕤点头示意。

      蒙琅书脊背挺得笔直,从她面前走过。路过后带起了微微一阵风,夹杂着淡淡的白檀香气。也是这一阵白檀的香气,令她想起了一些事情:“蒙将军。”

      蒙琅书的脚步一僵。

      她道:“当日雁飞关外,多谢蒙将军相救。”

      蒙琅书的声音都软了下去:“这是末将的职责。”

      ——————————————————

      卫子厚和卫后伴在姬宫湦的旁边,边走边道:“这是上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胜景,想必是上天知道王上您到此处,故而天降祥瑞。”

      姬宫湦负手缓步上前,不置可否。下午他正在宫中看书,卫子厚忽然来请,说是上天降了祥瑞,卫宫园子里有一处地方,有无数的蚂蚁自动汇聚,成了条飞龙的模样。

      他请得言辞恳切,姬宫湦不好推脱,只好随着同往。

      然而,蚂蚁虽有,龙纹也有,至于是不是天降祥瑞,他倒怀疑得紧。看了“天降祥瑞”,卫子厚伺机又与他为伴在宫中走了走。

      最近几日,他正好在屋中待得骨子有些发疲,便和他走了这一遭。

      湖边景致不错,卫子厚向来是向往风花雪月的人,善于捯饬宫中的亭台楼阁,将卫宫布置得十分精致。

      卫子厚对此很自豪,指着遥遥的一座八角凉亭道:“王上,看见那座亭子了没有,从那座亭子往下看,正好看见湖的全貌,夕阳从这个方向照过来,可以看出湖宛如一粒发光的明珠。”

      这座亭子建得精巧,飞檐斗拱,八角高高卷起,犹如振翅待飞的蝶,他点头赞道:“卫王构思精巧,这亭子修得很别致。”

      闻言,卫后盈盈一笑:“王上谬赞了,既然到了此处,不去司雨亭可就浪费了。”

      姬宫湦点头:“既然如此,便有劳卫王带路,我们上去观一观湖景。”

      卫子厚很欣慰,姬宫湦能有眼光去看他捯饬出来的亭台楼阁,于是步伐格外欢快地在前带路。

      一路上讲解不停,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到了亭外。

      从步道看去,亭中影影绰绰似有人影。卫后眉毛一皱,对身旁的宫女道:“走快些,去看看是谁在那边,若是不打紧的人,叫他们快些离开。”

      宫女应诺之后,小跑着往亭子跑去,不多时,便又跑了回来,迎上缓步而行的姬宫湦一行人,尤带喘息,道:“亭中的人,是夫人。”

      姬宫湦心口微跳了跳,想起最近姒蕤在房间中待得犯疲,许是今日月姬不在,她才偷偷摸了出来。

      卫后笑道:“王上和夫人,真是心有灵犀,王上到了此处,夫人便先在此处候着了。”

      姬宫湦微微皱眉道:“她旧伤未好,到这里来干什么?”

      卫后道:“夫人久居内宫修养,想来是有些发闷,所以才出来走走。”

      说话间,他们已经行到亭外。方才卫后的小宫女前来打探,姒蕤已经知道姬宫湦要来,已经起身候着,一旁的蒙琅书有些手足无措。

      踏进亭子,姬宫湦一眼便望到了姒蕤,她浑身都散发着光,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让人难以忽视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姒蕤上前施礼道:“王上。”

      姬宫湦微微点了点头:“你身上有伤,坐下吧。”

      姒蕤嗯了一声,宫女将她扶着坐下。这时姬宫湦才得意挪开目光,看到蒙琅书,心口往下跌了几分,仿佛落进了不知究竟有多深的悬崖深谷。

      卫后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姬宫湦神情的变化,她笑吟吟向蒙琅书招手:“琅书,不是让你在含元殿等我,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蒙琅书微微挑眉,讶异地看着她。又看到身侧的姬宫湦,心里忽然透亮,为何这几日姑母传他传得这般勤便;也明白了为何今日她早早地将自己叫来宫中,让他在含元殿等了许久,人却久等不至;也明白她宫中的宫女为何会极力劝解自己到此处来透透风。

      原来她早已设想好了,什么血脉亲情,到头来还是被她玩弄手中,当作了一支会说话的箭。

      蒙琅书觉得浑身的鲜血一时间直冲脑门,涨得他的头突突直跳。

      他按捺住自己的声音,道:“琅书听闻此处风光宜人,所以就来看了看。到了之后才发现,夫人竟然也在此处。”

      姒蕤感知得到姬宫湦浑身的气压在不断地降低,她心知不好,姬宫湦不见得就是大度的人,能容得下她和蒙琅书独自相会。司雨亭偏远幽静,说得好听了是偶然相逢,但若是他一个郁结,想不通透,没准就觉得他们是私会。

      令人瞠目的是,姬宫湦没有见罪,反倒是坐在姒蕤的旁边,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是不是最近在屋里待得发闷了?”

      姒蕤怔了怔,声音柔得像微风,又轻又软:“在屋里困了这些日子,浑身的骨头都快躺没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要是再不出来走走,就快不会走路了。”

      “以后要是想出来透气,就跟孤说,孤陪你来。”他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着,声音恍惚迷离,却又莫名霸道。

      她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的呢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姬宫湦莫非当真哪天的药吃错了?性情大变,所以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她甚至怀疑这般柔情蜜意,与传说中杀伐决绝的昏君周幽王是否是同一个人?

      “我见你最近几日公文不断,以为你政务繁忙,所以不敢打扰 。”姒蕤理了理耳边被风吹起的鬓发。

      姬宫湦笑了笑:“比起政务,孤更愿意陪你出来走一走。”

      总算有了一点昏君该有的样子。

      姒蕤含羞带俏地点了点头,姬宫湦又道:“若是孤不在,你孤身出来,身边也须得有侍卫,像你今天这样,身边只带几个宫女,若是发生什么突发事情,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

      顿了顿,他道:“蒙将军。”

      蒙琅书上前应了诺,姬宫湦道:“你武艺高强,又和夫人同是褒国人,孤命你,以后若是夫人单独出行,你须得随行护卫。”

      蒙琅书拱手一揖:“是,末将遵旨。”

      一旁的卫后脸色如猪肝,红着赤,赤中红,隐隐泛紫,手也不自觉地慢慢握紧,又缓缓松开。

      ——————————————————

      停留了片刻,暮色渐下,各人便散了。

      姒蕤心中惴惴,跟在姬宫湦的身后。

      中秋过后,天气渐冷,无人行径的路边,树叶一片片掉落,黄叶堆积在他们脚下,踩上去发出沙沙作响。卫国日头少雾岚多,阴蒙蒙的天色中,因为这么多落叶而平添一份萧索。

      她听到姬宫湦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缓缓:“冷不冷?”

      方才不觉得,此时倒真觉得有点凉丝丝的了,轻轻嗯了一声。

      姬宫湦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背上,一时间仿佛被紧紧裹住,凉意都被摒在外头。

      “谢谢。”她声音轻微,脸颊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一层薄薄红晕,但凝望着前方的目光却带着几丝茫然。

      姬宫湦低头凝视着她,看见她在秋日朦胧的夜色之中,丰盈玉润的肌肤染着淡淡红色光彩,有着说不出的娇艳动人。他只觉得心口微微一阵波动,温热的血漫过全身每一寸肌肤,让他从胸口到指尖的所有血脉都在瞬间跃动,刹那恍惚。

      仿佛被心口灼热的血行所迷惑,他忽然抓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你有伤,孤牵着你走。”

      姒蕤茫然恍惚,在他收紧的手掌中,缓慢地卸下防备,任由他拉着自己,慢慢的往前走。

      鬼使神差的,姒蕤说道:“我和蒙将军,真的是偶遇。”

      也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感觉到姬宫湦的心情格外欢快,他嗯了一声:“我知道。”

      ——况且她是褒国蒙将军的姑姑,就怕她到时拿蒙将军来做文章。

      赵叔带果然很有远见,她果然迫不及待拿他们来做文章。姬宫湦心中冷冷一哂,本来这个姒蕤受伤一事,他见卫王给了台阶,不想再深究。但既然她要挑事,追究追究也无妨。

      ————————————————————

      月姬觉得自家王姬最近有些不正常,自从那夜王上牵着她回到祁云殿后,她就经常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请余太医再来给她看看。

      绿裳最近常来祁云殿,和姒蕤处得很欢。她虽然浑身带刺,但那些刺都是针对卫后,和卫后的走狗。在姒蕤面前,她乖巧得不像话。

      绿裳的性子很野,胆子也很大,和寻常遇到事情只会哭的小姑娘不一样,姒蕤私心里很欣赏她的直爽利落。

      绿裳爱玩弹弓,一把弹弓拉得出神入化,据她自己所说,天上飞的,地方跑的,水里游的,很少有能跑出她弹弓之下的。

      一日,月姬大发慈悲,放她到院子里放风,正巧绿裳也在,便在一棵树下搭了个茶桌,摆了些许孩子爱吃的瓜果糕点。绿裳一边吃糕点,一边和姒蕤说话:“褒娘娘,你是我见过王宫里最好的人。”

      姒蕤掩唇而笑:“你才多大,才见过多少人,就敢说这样的话。”

      绿裳两只眼睛睁得鼓鼓的,“以前我住祁云殿的时候,见过很多人,他们都上赶着来巴结娘亲,所以我见过很多。”

      “就连含元殿的那个妖妇都常来巴结娘亲,娘亲教她做父王爱吃的糕点,那时奶奶不喜她,娘亲还经常帮她说好坏。可是后来,她却恩将仇报,诬陷娘亲害了她的孩子。害得娘亲被幽禁终生,从那以后,以前来巴结娘亲的人都去了含元殿。”

      她说话的时候,咬糕点的腮帮子都格外用力。

      姒蕤拍了拍她的头,说道:“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会将你看得起,才会来巴结你。”

      绿裳小脸高高一扬:“那为什么也有这么多人看得起你?”

      姒蕤的内心千回百转,难道自己就如此不济?竟然一个十岁稚子都看得出来自己……不够强大。

      她有些尴尬地讪笑:“这……这个……”

      “因为她嫁了个强大的夫君。”

      能这么不要脸的,除了姬宫湦,姒蕤再也想不出还能是谁了。她转身迎去,姬宫湦却道:“坐着,你不用起来。”

      绿裳偏过头将姬宫湦上下瞄了一眼,道:“你就是褒娘娘那个强大的夫君吗?那天我看到过你。”

      姒蕤心道,果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9卫宫之中,敢这么跟姬宫湦说话的人,恐怕只有绿裳了吧。

      姬宫湦也不见怪,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笑着看了看姒蕤,点头道:“没错,孤就是。”

      绿裳又偏过头看了看他,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能娶到褒娘娘这样好的姑娘。”

      姒蕤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她嗤声一笑:“人小鬼大,这些话谁教你的。”

      姬宫湦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不是她积了多少德,所以能嫁给孤?”

      绿裳道:“褒娘娘是我见过心眼最好的人。”

      姬宫湦蹙了蹙眉:“那你怎么知道孤不是心眼好的人?”

      绿裳眼珠子转了转,被他的话绕得半天没有绕出来。

      姬宫湦又道:“若是孤收你为义女,你可答应?”

      姒蕤怔了怔,他这是闹的哪一般?

      姬宫湦笑了笑,又对绿裳道:“我收你为义女,赐号惠福,以后在卫宫之中,便以你为最尊,没人再敢欺负你和你娘亲,你可答应?”

      这时,就连绿裳都蒙了,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姒蕤,吞了口口水,问道:“那我能不能把我娘亲接出冷宫?父王下旨说她终生不能出。”

      姬宫湦点点头。

      她想了想,似乎鼓起好大的勇气,又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可不可以用弹弓打那个妖后?”

      姬宫湦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又点了点头。

      最后,她再次求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姬宫湦还是点了点头。

      绿裳这才忙不迭说道:“我答应,我十个答应,一百个答应。”

      姒蕤拉着她,戳了戳她的脑门:“既然答应,就要跪下来谢恩的。”

      绿裳重重点头,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朝姬宫湦磕了三个响头:“谢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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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就快要离开,绿裳的封赐令很快就下来。

      听说她得到名号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弹弓,到含元殿,追着卫后狂打了一通,一边打还一边叫嚣道:“要你欺负我娘,你还欺负我娘了不?”

      姒蕤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却又有隐忧,绿裳年纪尚小,又是野惯了,得了至高的权力,难免会嚣张跋扈,若锋芒毕露必然会太过招人眼。

      于她而言,是福是祸,尚不得知。

      临出发前一日,赵叔带到祁云殿找姬宫湦商讨一些事宜,恰好姒蕤也在,便在一旁为他们添茶。

      讲完正事,赵叔带又陪着闲聊了一会儿。

      周国大军就要启程回周,忙乱的事情有些多,赵叔带好些日子没来找姬宫湦拌嘴皮子,嘴皮都有些发痒了。还不容易逮着机会,话多得绵绵不绝。

      他赞叹道:“王上果然是好计策,收了绿裳小王姬,让她在卫国牵制住卫后,不动声色就为她谋陷夫人报了仇,这一招实在是高。”

      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姒蕤抬起头,卫后什么时候谋陷了自己?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姬宫湦横了一眼赵叔带:“有些人还没发觉自己被算计了,你说出来干什么?”

      赵叔带挠了挠脑袋:“这……”

      姒蕤巴巴地看着他:“赵大人,卫后她……什么时候……”

      赵叔带扯了一抹干笑,道:“当日司雨亭之事,夫人就没想过为何会在那样偏远的地方和蒙将军相见吗?”

      姒蕤茫然。

      赵叔带问道:“当日卫后找了臣去含元殿,说给周国备了贺礼,让臣去点收。不巧的是,当天臣已经定好要去郢州察看布防。她便说月姬看起来心思缜密,可以代臣点收。月姬去了之后,她便让宫女将你劝往司雨亭,而另一边,她以同样的手法,将蒙将军骗去司雨亭,为的就是让王上误会你和蒙将军入夜私会。”

      “让王上挠心挠肺,行也难受,坐也难受,趁机挑拨你们的关系。”

      姬宫湦从文书堆里抬起头,望着赵叔带,一字一顿道:“赵叔带!滚!”

      赵叔带浑身颤了颤,没觉得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犹有些委屈地滚了。

      姒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那个宫女劝她去司雨亭的时候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而且从那以后,姒蕤好像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宫女。

      应该是出事之后,被悄悄处理了。

      姒蕤长声一叹,这个世上太多算计,令人防不胜防,前有姜姝的杀手刺客,后有卫后行挑拨离间之能事。这一回安然度过了,那下一回了?

      她侧目微微看了看姬宫湦,他又埋首于文书之间,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这一次他站在自己身边,说明至少现在,他是相信自己的。

      文书堆中的姬宫湦,感觉到前方投来的目光,心头忽然一颤,呼吸停了片刻,头埋得更低,几乎扎进书堆里。

      他心里暗暗道——老子才不是相信你,只是不想让旁人看了孤的笑话去。

      —————————————————

      姒蕤离开时,卫宫阖宫上下前来相送。

      卫子厚身侧跟着卫后,自从得知她背后做的事情之后,姒蕤看到她心中便起了恶寒。同为女子,她怎么就生得如此恶毒。但见她脸侧似乎青一块紫一块,厚厚的脂粉都遮盖不住,知道是绿裳用弹弓做的好事,便又觉得好笑。

      绿裳已经将她母亲从冷宫中请了出来,她久不见人,姒蕤原本以为她不会出来,却没想到她和绿裳同来相送。

      越夫人眉眼低顺,虽已不再年少,又在冷宫中孤冷多年,但是五官中透露出一种温婉气质,早些年应该也是一位和气的美人。

      她知道了姒蕤几次三番救了绿裳,一直感激不尽,拜了再拜:“王上和夫人救了绿裳,大恩大德,此生都难以报答,唯有日日吃斋念佛,为你们祝祷。祝愿你们长寿安康,子孙连绵。”

      子孙连绵,姒蕤耳根子一红,羞赧地扶起她:“越夫人多礼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随即,她朝绿裳招了招手。绿裳顺从地走到她面前,姒蕤低声嘱咐道:“虽然你现在已经是惠福王姬了,他们不敢再欺负于你。但你现在羽翼不丰,我们离开之后,就剩你和越夫人在卫国,切记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否则狗急了也会跳墙,当心她红了眼和你来个鱼死网破。锋芒毕露,招了人眼,徒惹我在远方为你焦心。你有幽王给的这份权利,便好好地去念书识字,待自己强大了,再思虑其他的事情。攀附于人枝,总归不是明智之举。”

      绿裳听她将卫后比喻成狗,眼眸中露出笑意,姒蕤说的这番话,她似懂非懂,越夫人拉着绿裳给姒蕤磕了几个头,道:“给褒娘娘磕几个头,说你知道了。”

      绿裳依言跪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褒娘娘,我知道了。”

      越夫人对她道:“有劳夫人挂怀了,我一定会好好教导裳儿。”

      姒蕤点了点头,道:“绿裳有你这样的娘亲,必然能受到良好的教导。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写信来周。”

      再说了几次道别的话,大军已经缓缓前行,月姬扶着姒蕤上了马车,她撩开帘子,向绿裳挥手道别。

      小小年纪的绿裳,望着姒蕤远去的车影,牵着越夫人的手问道:“褒娘娘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越夫人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她说,有了权利,不能任人欺负,但也不能随意欺负人。”

      绿裳握着腰间的弹弓,还有几粒弹丸,看着不远处脸色紫青的卫后,又轻轻撒开手,放下了弹弓。

      ——————————————————

      马车一点点离开卫都,向郢州行去。

      大军到郢州约摸四五天,郢州到镐京再五六天,不过十余日便能回周。

      长信殿里,碧朱取来驿馆送来的信件,姜姝拆开看后,略笑了笑道:“王上就快回宫了。”

      碧朱喜色四溢:“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王上离宫已久终于要回了,娘娘便不用再日日苦盼着他回来了。”

      姜姝心中泛苦,不用再盼着他回来,可是又要日日盼着他上这长信殿中来。她指甲抠进了肉里,面上却还要挂着笑容,她是一国的王后,决计不能露出颓势。

      她道:“咱们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碧朱了然,拿出她的披风,拥着她前去寿坤殿给老夫人请安。周国王宫,三服内的老一辈只余下了一人,就是姬宫湦的母亲姜后。

      姜后是个和顺的老妇人,但不知为什么始终对姜姝没有好脸色。

      姜姝日日都会到寿坤殿请安,她却从来只是低头念经,从不曾抬头看过她一眼。久而久之就连碧朱都看不下去了:“老夫人明显就是对您有偏见,为什么您还要天天去请安?去……”

      “自讨苦吃”四个字被她吞进了嘴里。

      姜姝道:“老夫人不理我,是她的事情,但我身为儿媳,去请安是我应遵从的礼节,不可荒废。”

      碧朱嘟囔:“老夫人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放着对娘娘您有偏见。”

      姜姝斜靠在肩舆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别说这些浑话,被人听去,在老夫人面前说了,更不得好过。”

      碧朱惊觉自己的失言,立即闭上了嘴,随着肩舆快步走着。

      老夫人长居寿坤殿,很少出门,这个时辰正是她念经的时辰,她念经时一向不喜人打扰,姜姝在门口侯了片刻才令嬷嬷通传。

      没多久,老夫人身边最得势的云嬷嬷走了出来,向她福了福身道:“老夫人近日有些疲,念完经已经歇下了,娘娘不必再等了。”

      姜姝吃了瘪,道:“既然老夫人已经休息了,那我改日再来。”

      云嬷嬷劝道:“老夫人说了,娘娘的这份孝心,她已经心领,长信殿到寿坤殿,一南一北来往甚远,娘娘以后不必再来请安。”

      说罢,云嬷嬷转身回了殿。

      秋风卷起,有些凉人。碧朱气得直跺脚:“娘娘,她这分明就是欺负您,哪有将一国之后拒之门外的道理?”

      姜姝剜了她一眼:“那你可知她当年也是一国之后?”

      顿了顿,望着朱漆的宫门,像是对碧朱说,也像是对自己说:“等自己到了那个时候,也能将一国之后拒之门外。

      云嬷嬷回到殿中,对佛龛前的老夫人福了福身,道:“夫人,她已经走了。”

      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冷淡地嗯了一声。

      云嬷嬷道:“夫人为什么不让她进来?”

      老夫人又念了一段经,道:“我就是要她知难而退,要让她明白,这世上,有的她胁迫得来,而有的她胁迫不来。”

      云嬷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的时候,夫人将她拒绝得狠了,奴婢有时看着都于心不忍。况且她待王上又是诚心……”

      老夫人眼皮子抬了抬:“一时作恶,以为日后扮扮苦相,就能将人心收买回来。你我要是松了口,到时她去了极乐世界,你我便是给恶鬼开门的同党。做不得,万万做不得。”

      云嬷嬷放在膝头的手微僵,低头看了老夫人一眼,似乎心有所悸:“夫人所言甚是。”

      老夫人准备从蒲团上起身,云嬷嬷上前将她扶起,坐回椅子上。她问道:“湦儿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提起姬宫湦的时候,老夫人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

      云嬷嬷看着她的脸色,也跟着笑了笑:“已经出了郢州,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到了。”

      “那就好,也不知道此次他去褒国,要办的事情有没有办成?”

      云嬷嬷乐呵呵地:“办成了呢,王上已经带着新婚的夫人回周了。”

      “你还真当湦儿是专程去褒国接新娘子?”老夫人笑了笑:“他身为一国之君,若是每娶一位夫人,便去接一接,那他下半辈子得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行程之中?”

      “那他是?”

      老夫人望着女娲像道:“湦儿这个孩子,心思极重,鲜有人看得透。但我琢磨着,当年他出使褒国为质,必然受了折辱。当时大军压境,褒国乞降,塞来一位美人。湦儿不可能会昏庸至此,因为区区美色便荒废霸业。唯一能解释的他另有打算。”

      “而此次前去褒国,多半是为了布网,只能时机成熟,再将那褒珦玩弄于股掌之中,一雪当日之仇。”

      云嬷嬷端来水为她净手:“不然怎么说知子莫若母,奴婢就想不到这一处去。”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我能想到又有什么用,还得靠湦儿孤军奋战,我这做母亲的什么都为他做不得,只能日日求神拜佛,求老天爷保佑他平平安安。”

      云嬷嬷道:“夫人对王上的一片心,老天爷定然能看到的。”

      她淡淡道:“但愿如此了吧。”

      ————————————————————

      赵叔带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狼狈地用绢子擦了擦嘴角。

      “后来呢?”

      姒蕤掰开一个橘子,剥皮之后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漾开了,她说:“然后她就跟我说,你等着,等我跟父王母后告了状,你小心小命不保。”

      赵叔带翻过一个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真的把那个飞扬跋扈的小王姬吓哭了。”

      姒蕤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从那以后,她见到我都绕着道走。”

      姬宫湦来的时候,姒蕤正眉飞色舞地跟赵叔带讲当初她和姒鸢斗智斗勇的事情,赵叔带笑点出奇的低,没说两句便逗得他哈哈大笑。

      姬宫湦皱着眉,道:“你们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见到他来,赵叔带和姒蕤同时站起身,正要行礼,姬宫湦道:“免礼了,你们坐。”

      大家又重新落座在草席地垫上,姒蕤给姬宫湦倒了一杯茶,他喝了。

      又倒了一杯茶,他又喝了。

      正要倒第三杯的时候,姬宫湦摁住她的手:“你们继续讲。”

      被他手覆过的地方,暖暖的,姒蕤抬起头,支支吾吾道:“我们……已经讲完了。”

      姬宫湦横了她一眼,姒蕤忙投降:“没关系,我再找点新鲜的来讲。”

      他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仍嘴硬着:“不必了。”

      赵叔带满脸堆笑,望着对面的两个人,心里极其欣慰,曾经的面瘫,原来也有这般变幻不定的表情。

      正欣慰着,不意一个眼刀向赵叔带剜过来:“赵叔带,你在这里生根了吗?还不走。”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重色轻友!

      赵叔带灰溜溜地滚了。

      余下他二人,面面相觑。姬宫湦看了看四周,身边的人似乎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推到姒蕤的面前:“快到周国了,这些东西你看一下。”

      姒蕤一呆,侧头看他,他仍注视着前方,表情如常,矮桌上是一方折叠好了的羊皮卷,羊皮还透着新鲜的色泽,应该是刚书写不久。姒蕤拿起来,展开一看,上面都是用石墨书写的周国的风俗人情,还有老夫人的喜好。

      忽然想起最近这些日子大军停军时,都很少碰到他,每次问起赵叔带,他都说王上正在帐中写写画画些什么东西。

      原来是在帮她准备这份手札。

      她恍然大悟,只觉得一股暖意在心中缓缓流淌,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姬宫湦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后来他总是在帮助自己,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在救自己。

      她声音低低的:“多谢王上。”

      姬宫湦头微微仰着,注视着远方,淡淡道:“我只是不想你到时候冲撞了母亲。”

      姒蕤低垂下头,道:“是。”

      顿了一顿,忽然又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她问道:“王上是否相信当日之事并非我做的?”

      “不信。”他想也没想吐出了两个字。

      姒蕤的脸涨得通红:“可是……”

      “可是,我可以给你机会自证清白。”

      姒蕤心中滋味复杂,只是叹道,隔着一年的时光,她又是个突降的人,要如何才能找到真相。

      晚间休息时,琢磨白日的事情,忽心有所触,从怀里掏出羊皮卷,卷上的字迹排列得整整齐齐,犹如一个个的小方块,密密麻麻写满了周国的风土人情。

      对于王宫,姬宫湦并未着太多的笔墨,仅写了老夫人一人,从吃穿到习性,一一俱全。

      这是否说明,在王宫之中,值得他在意的不过老夫人一人?

      她叹了一口气,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研究羊皮卷。她金文已经会得不少,可是要将它们转化为简体字,她的大脑要经过长时间的运算,简而言之,她反应慢半拍,一张羊皮卷一连看了好几日才将字给认全。

      到周卫两国边境时,周国边境有大军相迎,褒国的送嫁队伍便要折返。

      入境前夜,在卫国边境扎营,余文尚倒又来找了一回姒蕤,他配了很多常用的药物,装了满满一小箱子以请脉的名义送到她的营帐。

      姒蕤趁机请余文尚帮她查询当日之事。

      余文尚不解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宫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要查却不好查。”

      姒蕤对他道:“你有心的话就帮我查一查,如果查得到最好,如果查不到,那可能就是我的命了。”

      余文尚摇了摇头:“别总是将命不命的挂在嘴上,你还这么年轻,不应该信命。”

      “就算命要尽你,但像我们这种人,没准摇身一变,又穿越到了别的地方,换个身份,重头再来也不一定。”

      姒蕤笑了笑,再未说话。

      彼此静默了片刻,她忽然开口问道:“烽火戏诸侯的结局是什么?”

      余文尚执起茶杯的手顿了顿,他深深地看进姒蕤的眼睛里:“你问这个干什么”

      姒蕤喟叹道:“因为说不定在故事结局以后,我的同事都修不好时光机。我想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余文尚放下杯子,道:“世间之事,结局莫过于死。我们从几千年以后来,这里人的结局对我们来讲都是死。至于怎么死的?死在哪里?并没有那么重要。过好眼下便是,不必勉强。”

      “可是……如果我非要勉强呢?既然不知道从前的轨迹是怎么样的,那我是不是可以照我自己的轨迹行事?至于结果如何,又何必要去勉强?”

      “你……这是胡闹!”

      “我本来就不是此间人,就算胡闹要怎么样?褒姒要烽火戏诸侯,但我祁瑶偏不,我看以后的历史究竟要怎么翻天。反正大家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死。”

      “你疯了!”余文尚怒而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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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
    你们就说
    大不大
    粗不粗
    长不长
    !!!
    哎~~女主他们终于回国了!!!哭唧唧~~~
    对啦~~为了我能勇闯夹子~~明天你们滴翠花就不更新惹~~
    后天再怒更一万字~~好不好啦好不好啦~~~~
    么么哒~~希望你们喜欢我~~和我的文~~
    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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