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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04
阿枝近日来的运气不错,但凡上山总能挖到些许地芽儿,这日虽然不是赶集日,阿枝在做完周力交待的活儿后还是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出了门。
不知不觉便到了元家门口,门外站了两个下人,除此之外还有镇上唯一的王大夫,王大夫交代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阿枝快步走过去,小声地问道:
“小哥儿,元老爷家里有谁生病了吗?”
“嘿,原来是傻枝。” 其中一个下人认出了她,对另外一人说道:
“前些日子天天给少爷送地芽儿来,今天又来了,嘿傻枝,怎么,今天又采到了多少?”
阿枝嘿嘿一笑,乖巧地将小背篓亮给他们看了看,另外一个人看了她一眼,灵光一闪:
“你运气真不错,今晨我去山上逛了一圈也没找到一根...这是送给少爷的?那你进屋来吧。”
先前那个下人劝道:“你疯了”
“行了,你还想不想治好少爷的脖子了?”
另外一人嘟囔了两句不说话了,阿枝也随着她们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入了元家大宅,一路上那个许她进屋的下人在她耳边解释了一番:
“是这样的,少爷自入了清溪镇以后许是水土不服,脖子上便起了红疹,这么些天也不见消散,不想昨晚米宴喝了酒,今晨起来一看,那红疹是更厉害了,还瘙痒的很,王大夫开的药虽好,可哪里有地芽儿的功效好?谁不知道地芽儿有如镇上的灵药,专治水土不服,嘿,你还在听我说没?地芽儿你会炒吧?”
阿枝这边愣愣地点了点头随着他进了宽敞的厨房,心里却一直反反复复地下想着他说的事,原来小哥哥脖子上的红疹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阿枝这才木讷地点点头,进了厨房,阿枝心里便痒痒,忙收拾着开始炒起了地芽儿,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道菜,炒起来也十分娴熟,不一会儿有人端着炒好的地芽儿走了,阿枝也猫着腰跟着过去了。
还是那间熟悉的屋子,门没关的严实,阿枝便偷偷摸摸地看着下人将炒好的地芽儿端了进去。
花式微衣着整洁的坐在床上,元老爷心疼地将地芽儿一口一口地喂了下去,祖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是生了病的缘故还是什么,花式微的脸色有些惨白。
阿枝在门外看着,又觉得那股心思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盘地芽儿吃了一半,花式微便不再动嘴了,元老爷素来宝贝这个外孙也不逼他了,坐起了身子说了一句:
“好好好,吃了地芽儿便不用担心了,明日起来就好多了。”
花式微笑了笑,不予置否。
阿枝却感觉身后有只手将她推了推,她被迫进了屋,一下子吸引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身后晏辛语气平缓隐有笑意:
“式微,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得好好感谢。”
元老爷将她认了出来:“这不是罗家的阿枝吗?我也听说了,真是多亏了你的地芽儿,微微脖子上的红疹好的要快些。”
“多谢。” 花式微声音轻泠。
阿枝脸蛋一红,却是抬起头看了看床上似笑非笑的花式微,他和其他人一眼也在看着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随意,可阿枝一对上他那双要把人吸进去的眸子便感觉浑身酥软快要站不住,红着脸软软糯糯地说了句:
“小哥哥...”
花式微这时起了身下了床,开始不急不缓地穿鞋,元老爷忙道:
“大夫都说了你还得在床上躺一会儿,你这孩子又要去哪儿?”
花式微已经穿好了些:“外公不是说徐老爷今日做东,要带我四处游玩游玩?他如此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元老爷叹了声:“那徐有为有你的身子重要?”
花式微看看他,慢慢地道:“无碍,我也想到处走走,外面空气清新总要比屋子里解闷的多。”
话说到这儿,元老爷不再阻止,花式微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套上了一件宝蓝色的袍子便出了门,阿枝的脚不受自己控制,见他走了,也呆愣地跟了上去。
“你要一直跟着我?” 走到前院,花式微转过身子看着她,有些无奈地道。
阿枝险些撞上他的身子,因着鼻息间他袍子上特有的清香失了魂儿,好半天才仰起头看着他,讨好似地嘻嘻笑了一下,也不辩解。
若对上的是个普通人那还好办,可眼前的傻丫头明显心眼儿异于常人,花式微心里转了一圈,暂时找不到什么应对她的法子,索性不再管她,回过身子继续走,随口说了一句:
“倒是多了个小跟班...”
阿枝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他:“小跟班是什么?”
他失笑,答地随意:
“便是时刻在身边随传随到的人。”
阿枝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期待地道:
“那阿枝以后便是小哥哥的小跟班了吗?”
花式微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不一会儿便走到大门口,两个人影隐约可见,阿枝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小哥哥,阿枝以后可以做你的小跟班吗?”
花式微陡然失去了兴趣,在跨出大门之际轻飘飘地说了句:
“随你。”
这可让阿枝高兴坏了。
门外站的是徐心兰和另外一个陌生男子,却不见徐有为。见花式微出来了,徐心兰面上一喜,忙解释道:
“我爹临时有了些急事来不了,这事就委托给了我,你不介意吧?”
花式微轻轻地打量了一下在场的另外一人,摇了摇头。
站在徐心兰身边的便是吴家少爷吴铭轼,脾气素来火爆,他见徐心兰迟迟不介绍自己心里一火,便主动站了出来朝着他点了点头,伸出手说道:
“花式微?我是镇上吴记盐商的少爷吴铭轼,今天就和心兰一起陪你去镇上四处走走。”
花式微轻轻一笑,却并未伸出手与他相握,这让吴铭轼脸上一红顿觉失了面子,强忍了怒气问了句:
“你笑什么?”
花式微答地随意,唇角微勾:“你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吴铭轼,无名氏,他从小因着这个名字可没少遭人嘲笑,眼下花式微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吴铭轼一下便黑了脸,今日若不是担忧徐心兰与花式微孤单寡女二人,他也不愿接见元家这个金外孙。
“傻枝….你怎么会在这里?”徐心兰这才终于发现了花式微身后那缩头缩脑的人,语气不善。
阿枝探出一半的头来,她打心底里有些惧怕徐心兰,每次见了她,徐心兰总要凶着一张脸骂她几句,阿枝嘴笨,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在平日里少于她接触。
“我,我这就走....” 说完这句,阿枝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花式微,便委屈地背着小背篓离开了,花式微淡淡地看他一眼也不作声,他将目光落在一直小心偷看着自己的徐心兰身上,说了句:
“徐小姐,走吧。”
徐心兰哎了一声,红着脸嘟囔了几句便拉着吴铭轼转身,三人便这样各怀心思地开始走了。
阿枝回到家时正好家里炊烟袅袅正在准备晚饭,阿娘在厨房里到处忙活着,阿枝还未进门已经听到阿娘捂着嘴鼻咳嗽的声音。
她忙卸下背篓匆匆跑进厨房将阿娘扶到一边的小板凳上坐着,自己则熟练地握起锅铲炒起了火灶里的野菜,家里熬好的猪油也没多少了,就算每次做饭时省了又省,油罐子夜见了底。
罗何氏扶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膝盖轻轻道:
“你爹把昨天打来的几只山兔子和家里剩下的几十斤大米带去临镇卖钱去了,等明儿回来,你就有新被子过冬了,余下的钱也能把油罐子填满了。”
阿枝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将炒好的菜乘上桌,油少了,一盘野菜吃起来像草一般,两母女吃的却很香,不时说上一句话,自从周力来之后她们母女二人已经很久没这么亲近过了。
罗何氏的膝盖因着前些年落过水的缘故,一碰上下雨便从里头疼,虫咬似得,阿枝吃完饭后赶紧烧了一盆热水给她擦脚,又去后山取了些草药嚼碎了放在阿娘的膝盖上。
折腾了半天,罗何氏总算好受了些,阿枝扶着她早早上了床,又将厨房的残积收拾好了,做完这一切,天还未黑尽,阿枝寻思着不如趁着阿娘睡着了把后山那片土地的草给割了,明儿阿娘也不用那么辛苦。
她说做边做,背起自己的小背篓便去了后山,大汗淋漓地回来时天色早已黑尽,摸着黑在井边冲了个凉阿枝便上了床,伴着淅淅沥沥地雨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已经放晴,阿枝是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的,她揉着眼睛走出房门,便看见周力一脸为难地站在阿娘身边,低声下气地倒着歉:
“媳妇儿,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可老赵也是我多年没见的朋友,昨天好不容易碰上了才知道他家里原来那样造孽...他保证了的,过年前就把钱还给我,咱们再等等。”
罗何氏许是真的恼了,有些沉不住气:
“多年未见的朋友你便这么放心地把钱借了出去...那可是咱们家留着过冬的钱!”
周力的耐心也被磨地差不多了,突然拍了拍桌子,不仅将罗何氏吓了一跳,就连阿枝也跑了出来有些惧怕地缩了缩身子,周力面上一阵尴尬,留下一句:
“行了行了,钱都借出去了我还能怎么办?”
便转身出了屋子,罗何氏也有些生气地别过脸去,阿枝忙走过去犹豫地道:
“阿娘,你别生阿爹的气了,阿枝不要新棉被了...”
“傻丫头,昨晚下雨被子又发臭了吧?”
阿枝点点头,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可罗何氏心里却自有打算,不管如何,过年前怎么也要给乖女换一套新的棉被。
别看罗何氏身子骨弱不禁风,心思却活泛的很,吃过早饭后便叫阿枝去后山砍了几根细竹子回来,又把他们分成了一条条指节宽细的竹条儿,等到一切准备好了,何罗氏拿起一根竹条便开始上手,阿枝好奇地问:
“阿娘,你也学阿爹编背篓吗?”
罗何氏刮了刮她的鼻梁,语气难得轻快几分:
“这和你阿爹做的可不一样,喏。”
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竹兔子便躺在罗何氏的掌心里,阿枝惊喜地拿过去细细看,越看越是喜欢,原来阿娘还有这么手艺。
“这些小东西编起来也简单,一下午的时间能做出好几个,等过两天开市你就背去卖了,记得,等那些穿的好的小孩子经过时你便赶紧拿出来吆喝几声,这些小孩子的玩意虽不值钱,但也是一笔收入,等过年前攒一攒,换一张棉被还是够的。”
阿枝小心地将小兔子收入怀里,朝罗何氏灿烂地笑笑点了点头。
何罗氏总归是岁数大了,手也没有年轻时灵巧,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也只编出了十余个小东西,阿枝这一天也没闲着又是砍竹子又是撇竹条的,等她忙完时,太阳也快下山了。
阿枝赶紧收拾了下身子一路小跑着到了元家,到那里时大门紧闭,守门的下人见到她也熟悉了,便好意告诉他:
“少爷和徐家小姐和吴家少爷这几天天天出去玩,现在还没回来哩,不过也快了,你要等就在这里等吧。”
阿枝木讷地点点头,乖乖地坐在门檐上埋着头等着,她可没忘记,她现在可是小哥哥随传随到的小跟班哩,可不能职责。
不知等了多久,拐角处终于有了动静,先是徐心兰几声娇俏的笑声传了过来,然后他们三人的身影便出现了,阿枝快速地抬起头,看见花枝招展的徐心兰时嘴一瘪,可当她看见徐心兰身边淡淡笑着的人时,又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怎么又是你傻枝?成天不做事守在元家门口做什么?”
阿枝不理徐心兰刻薄的发问,乖乖地缩到了花式微后头,被徐心兰冷落了几天满身火气的吴铭轼正心烦的很,眼下见她靠过来,赶紧几个大步离她远了一些,一边捏了鼻子嫌恶地道:
“你这衣服几天没换了?一身臭汗也不收拾收拾。”
花式微听见了,也略微别过身子望着她。
阿枝脸一红,有些仓皇:“我....我今天才换了衣裳的!只是,只是。”
只是帮阿娘砍了一天的竹子又匆匆忙忙地赶到这里,身上难免带了些汗味,可,在阿枝看来,这味道只是浅浅的,离她那么远的吴铭轼怎么闻得见呢?
不管如何,因着花式微在场,一向心思粗糙的阿枝还是被徐心兰和吴铭轼眼中明显的嫌恶给打击到了,低垂着头有些沉默。
小哥哥呢?小哥哥也嫌她又脏又臭不愿意多瞧她一眼吗?
阿枝不敢抬眼看他,这时花式微也说话了。
“天色已晚,两位请回吧。”
徐心兰有些依依不舍,不甘心的问了句:
“那你明日还出来吗?式微桥那桥洞地下好玩的可不少,我爹特地交代了说要带你去看看,你不会不来吧?对吧,铭轼?”
被点到名的吴铭轼颇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便明日见了。” 花式微笑得得体,可落在徐心兰眼里,这分明是只对着她一人才有的光彩,当下心里一喜,点了点头,留恋地望了望花式微便拉着吴铭轼离开了。
吴铭轼看着徐心兰眼中的情意不由得怒火中烧,暗自握紧了拳头。
那两人并肩离开了,阿枝这才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来,花式微正好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她抬头,便笑了笑,问她:
“今日来,有事吗?”
他其实有些疲惫,面上维持的笑也有些摇摇欲坠。
阿枝摇摇头,认真地道:
“阿枝是你的小跟班,当然要一直一直跟着你了。”
跟班?依稀记得有这件事,他却记得不太清楚了。
花式微一脚踏进屋子,阿枝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回过头来,她又赶紧松开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哥哥不愿意阿枝做你的跟班?因为,因为我又脏又臭吗?”
她看见花式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诧异,他的鼻翼动了动,而后阿枝听见他斜着嘴角,慢慢地说:
“怎么会。”
她突然笑了。
阿枝的笑不可自抑地从嘴角延伸到耳边,那是一种从心里焕发出来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愉悦,花式微看了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里却越发烦躁了。
“回来了?”
花式微懒懒地应了声,沐浴后的清爽总算将一身的疲惫驱散,他歪曲着身子一头倒在床上,闭着眼清新养身。
晏辛正在练书法,挥墨如雨,笔走龙蛇。
“你这几天和那两个人走到很近。” 晏辛如是说道。
花式微又从喉咙里懒懒地哼了一声。
晏辛叹了声气,轻轻地问道:
“没关系吗?徐心兰的心思昭然若揭,吴家少爷也不是傻子,这便是你的新乐子?”
整个头埋在枕头里的花式微发出一声浅浅的笑,将说未说:
“你在担心我?还是在嫉妒我?”
晏辛失笑:“我嫉妒你什么?徐心兰是个什么样的你比我更清楚,我不过提醒你几句,别太贪玩,届时惹出了什么事端你叫我怎么向镜姐交代?”
晏辛最后收了笔,问了句:
“式微,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被罚到乡下外公家了?凡事要有分寸。”
周遭寂静,却只听到花式微浅浅香甜的微酣,那张足以迷惑众生的脸美得叫人惊叹,这般熟睡的模样也赏心悦目地过分,倘若只看他的皮相,该是何等天上仙般的人物。
可惜,一睁眼便是个祸乱苍生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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