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府长房

　　万寿节前夕，贾珍谋逆案终于尘埃落地的有了结果。
　　贾敬在遗书中坦承，为给贾家多留后路，在两位长辈扶持东宫的同时，他刻意谋划着找机会向忠廉王示好，为了遮人耳目，索性以修道之名遁入方外，贾珍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是在他的授意下被迫执行的，如今东窗事发，只能以死以谢天下。
　　从父命为不忠，不从父命为不孝。不忠不孝的贾珍反转为忠孝难两全的风箱老鼠，实实在在获得了不少的同情分数。
　　皇帝也算格外开恩了：“着贾珍自裁，彼时贾蓉年幼，姑念曾祖功勋，赦免其死罪，并削宁国府世职及本兼差使。又有贾政知错改错，荣国府功过相抵，观于后效即可。”
　　御史台大为遗憾：现如今不能推倒贾家，让他缓过气来，再找第二个机会可就难了。
　　行了，也别遗憾了，机会永远都是送给有准备的人的。
　　宁国府虽然被查抄，总有荣国府作为安身之处，贾蓉的爵位官职没了，进士功名还没有剥夺，现在又面临着两重加身的三年孝期，正好把贾珍的官司冷一冷，以后如何自可另行打算。
　　荣国府没能舒服几天，一个举子的离奇死亡把刚上岸的贾家重新拖回了泥沼之内。
　　应考的举子成千上万，之所以会上达天听继而牵累贾家，概因此人于去年经敦亲王呈上了一份以“压制齐鲁公主势力”为主旨的奏折。
　　皇帝当时承诺敦亲王，如果他考中进士一定特旨召见，现在过了会试，于进士只有一步之遥，只在这样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竟然直接让人在天子脚下割了脑袋。
　　世间的事儿都讲因果报应，颜氏当初怎么用贾珍设计的忠廉郡王，如今教人利用崔益依样画葫芦的栽赃了回来，京兆府查来查去，到底把目标放到了宁荣街的地头上。
　　颜氏过早褪了棉衣，如今正浑浑噩噩躺在床上窝汗，这种时候就显出孩子多的好处来了，一大群孝子孝女穿梭侍疾，连丫鬟都被挤的没了活干。
　　“我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不把贾家办个抄家灭族的罪名，多少人不遂心呢。”颜氏理了下头发，“苏儿乖，出去玩吧，娘不累。”
　　颜苏板正了脸说：“我要看着娘亲吃完药再走。”
　　童代连声告罪：“臣万死！”
　　“我隐约听说，那个举子通过敦王爷呈上了一本声文并茂的陈情奏折，说我是大青朝的毒瘤祸害？行，我认，你就去跟皇帝讲，这条人命官司我认了，别玩重罪轻办、恩威并施的一套，我不领情。背后给我下刀子，算个什么东西！”颜氏起了下身，“给敦王府递句话，不能趁着我病，要了我命；等到缓过劲儿来咬住他的那天——”
　　敦亲王害不害怕？四个字作答：怕的要死！安国齐鲁长公主只是金陵公主的时候，如果当年的忠恂郡王反射弧多长一寸，险些让她当众劈成两截！这位姑奶奶还不是有勇无谋的寻常悍妇，她要存了心设计哪个人，甭管亲王郡王，整死你都能给出一个义正言辞的交代。如今教太岁奶奶记了黑账，想要安生度日明显变成了一种奢望。
　　怕什么来什么，皇帝正与诸王议事，不妨有乾清宫首领太监入内通传：“陛下，齐鲁千岁在外求见。”
　　看到没有，这就是齐鲁公主的不同之处，哪怕是皇太后，除非儿孙忤逆，决计不会挑在诸王议政的时点硬闯乾清宫，换成坤殿女主，连皇太子都趋下阶陛做好了迎接准备。
　　颜氏规规矩矩向皇帝请过安，免了诸王行礼后三句话走完过场：“臣要北上游玩，特意向陛下辞行，臣告退！”
　　“你站住！”皇帝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你去哪儿？”
　　“蒙古、关东、北海、沙俄——”颜氏表情随意，“踏青游玩，走到哪儿算哪儿。”
　　皇帝眯眯眼：“春寒料峭，去北边做什么？”
　　颜氏没有正面回答：“几个孩子都服小功，我只带苏儿出门，他们要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万岁爷多加担待。”
　　皇帝甩了句赌气话：“不敢不担待。”
　　“很好！”颜氏俯瞰诸王，“我呢，虽说平日皮糙肉厚，不幸有这七根软肋是天王老子都摸不得碰不起的——当然了，没子孙的绝户例外，完全不用把我的恐吓之词放在心上。”
　　“放肆！”顺郡王勃然大怒，“你不看看，现在殿中的都是哪个的子孙。”
　　颜氏冷眼杀去，慑的顺郡王一个退身趔趄：“你——”
　　康亲王圆场：“我们都是孩子的长辈，维护尚且不及，如何能教外人欺负了他们。”
　　颜氏收敛气势，又向皇帝说道：“我还想找几个太宗皇孙于路关照。”
　　诸王脖子一缩，都怕自家的孩子让她点了随行苦役。
　　皇帝定了定神：“你瞧中了哪个？”
　　颜氏并不客气：“诚王舅家的七弟、雍王舅家的三弟、懿王舅家的二弟。”
　　宗室中无人不知，金是名义上为齐鲁公主的夫妹婿，实际相处好似母子一般，点了他的名众人并不意外；又听说雍亲王长子近来与文华宫分外亲近，难保有曲线救国、谋差求爵的打算，至于金晟——连诚亲王本人都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教颜氏取中。
　　“随你！”皇帝话锋一转，“塞北寒凉，而今春暖花开，往南走是更加怡情的。”
　　颜氏扬了扬眉：“万岁爷索性拣择几个亲信与我同行罢！”
　　金阳见势不好，慌忙给她打圆场：“陛下说的是，长公主素向贪凉，如今病愈未久，还是防备一些最妙。”
　　“防备！”颜氏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很好。”
　　不比屡下江南的taizu太宗，永泰帝在位十四年，基本没有走出京城的地界，如今听说齐鲁公主起意南巡，各府皇孙无不动心踊跃，都盼捞一个随行的名额游玩消遣。
　　“姐姐，我不管，三哥能去，我也要去！”雍亲王世子金昭毫无形象的拽住颜氏的衣袖耍赖，“您好意思偏心么？”
　　颜氏耐心解释：“你媳妇刚有身孕，新婚燕尔的，不为这个，我能选你三哥？”
　　“这个您想岔了。”金昭撇撇嘴，“她如今满腹心事，就怕母妃安插通房，巴不得弟弟出趟远差的。”
　　颜氏不以为然：“江南烟花地，出了门她就放心？”
　　金昭眨眨眼：“有姐姐盯着，不放心也能放心了。”
　　“成吧，你自己说服王舅舅妈，请准圣意我便带你。”颜氏想了一想说道，“不过咱们要约法三章，出门在外，我的话不准你违背一个字。”
　　金昭一蹦三尺高：“得嘞！”
　　不把直、廉、温三家获罪宗亲计算在内，太宗皇帝的嫡字牌成年皇孙，除了永泰皇帝一脉，只有金晟、金昭、金是、金暄、金晈、金明、金暟等了了七八人而已，恂郡王不必说，敦亲王新与齐鲁公主交恶、忠敬亲王最会明哲保身，最终跟了她出门的还是金晟金昭金是金时弟兄四人，诚雍二王都觉胆颤，唯怕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姑奶奶将自家宝贝儿子引出正路。
　　“贾家多事之秋，齐鲁公主挑在这个空档离京，大约是试探陛下态度的意思。早先你把贤妃的弟弟打了，我看她是怕我选在此刻落井下石，让你跟在眼前做个人质的功效——”诚王想了一想又说，“也不是，她犯不上用这等心计，你在路上修身持重，不要落了把柄便好。”
　　雍亲王就一句话：“敢在外头任性妄为，传到我的耳中，仔细你们的两条腿！”
　　忠懿亲王最是淡定，在金是告别时张开嘴又闭上：“你有什么话嘱咐她？”
　　齐王妃带着醋味说：“他们娘儿俩出门，我哪里能有不放心的地方。”
　　贾玫大汗：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丈夫与长嫂确实像失散多年的母子，两厢腻歪起来，连侄子和婆婆都瞧着眼热，久而久之，齐王妃干脆以“娘儿俩”代替“姐儿俩”，间接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情怀。
　　颜氏要出一趟门是不容易的。
　　内廷见了三皇子，做舅妈的只说一句话：“修身进益、安分孝悌，不争不失、顺应天道。”
　　是你的指定是你的，不是你的费劲心机也难抢到。
　　金闰恭敬揖身：“儿臣领训。”
　　荣国府内又有叮嘱。
　　“老太太，玥儿孤傲，既已到了今日，索性不要耽误表弟，把庚帖退给林家罢！”清贵持中本为书香门第的立世法则，颜氏理解林家的选择，并不代表对此毫无芥蒂，极为坚定地支持贾玥退掉这门亲事。
　　贾母左右为难，无声地叹了口气：“罢罢罢，我是管不了许多的。”
　　颜氏看向凤姐：“弟妹，这件事你去操持，告诉林泰，不许说‘我们的私心令宏儿迫不得已’这样的场面话，扮黑脸扮红脸的套路我看不上，只认准一条，宁府落难时他们并没有把玥儿带走。”
　　凤姐唯唯答应：“嫂子放心。”
　　“二弟，贾家如今这般形势，你想袭爵，大约是连降三级的结果，北海苑修建完成，太上皇许要奉请皇太后移居久住，该做什么用不着我来教你吧？”
　　贾琏躬身答应：“弟弟明白。”
　　东府是重点关照对象：“蓉儿，盛衰起伏、世态炎凉的滋味你是亲身领受了，路有千万条，既不为官作宦，重做筹划未尝不可，两年多的光阴说长不短，好好想一想以后该做什么！天——塌不下来！”
　　贾蓉面色憔悴，一面磕头一面说道：“婶子不必为儿子挂怀。”
　　关键的话却是留给自己的小家庭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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