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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一善】
09.
季嘉颖又做梦了。
这次梦境的主题是看起来将将成年的少年人。
其中有一个是黎昕，模样与现在相差不大，但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头顶上一根呆毛不羁地翘着，雪白的狐耳微颤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另一个栗色长发一身素衣的女子稍大一些，看起来有二十来岁的样子。黎昕叫她阿和。
阿和抬着手，笑眯眯地看着黎昕。
黎昕与她对视一阵后，最终放弃地撇撇嘴，但还是顺从地俯下身，任由阿和摸上自己发间的狐耳。
“小昕真可爱。”阿和揉捏着黎昕的耳朵，又揉揉她的头发，“耳朵也比小晋可爱。”
“没人告诉你妖族的耳朵尾巴都不能乱摸吗。”
另一人从树后面走出来，藏青色长发被挽成一束，落在身后，右眼整个都被厚重的刘海遮挡住，语调与神情都有些凉凉的，但相熟的人都知道，她这话其实并没有多少指责的意思。
“没关系啊，反正阿和又不是外人。”黎昕站着不得劲，干脆坐到了地上，雪白的狐耳抖了抖，瞬间又吸引住了阿和的视线。
但这次阿和却收了手，转头看了周晋一眼，笑了。
“小晋护食可是护得紧啊。”阿和道，“那我不摸就是了。”
周晋视线微移，没答，却也没有反驳。
“关她什么事啊……”黎昕嘟囔了一句，在周晋走过来的时候，又极为自然地倒进她怀里，懒洋洋地朝她挥了挥手。
周晋很顺手地捏了捏黎昕的耳朵，微不可查扬了扬嘴角，又蹙了蹙眉，手下移落到她后颈处，轻轻捏了两下。
“收回去。”周晋道，“天晚了，该回去了。”
“等等嘛，马上太阳都要下山了，好久都没有看到落日了，看看再走嘛。”
“就是啊，难得出来嘛，好歹让我看看呀。”
面对两人的撒娇，周晋没有答应，却也不再催促。
最后一个景象就是夕阳落到地平线另一边的刹那，仅前方地平线处还残留着几丝红光，后面一片漆黑。
……
季嘉颖醒来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发什么呆？”黎昕问了一句。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季嘉颖抬头看了黎昕一眼，努力回想了许久，才泄力地摇了摇头，“想不太起来了。”
“那就不要想了。”
“嗯。”季嘉颖又看了黎昕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对梦境季嘉颖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醒来之后几乎全部忘光，只有梦境里残存的情感似乎还有些许残留，只是多数是忧伤的悲恸到让人窒息的，偶尔就是像这样怀念的。
对此季嘉颖有些好奇，但莫名地又不想过多地去探究，她担心自己承受不了。
就像黎昕说过的，战争已经过去了。所以，想不想的起来，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吧。季嘉颖这么安慰着自己。
“你不跟我一块走吗？”季嘉颖问。
“不了，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去找你。”黎昕对季嘉颖道，“我之前给你的玉贴身带着吧，放心，那个是我养出来的，这一时也够保你平安了。”
“这个？”季嘉颖从脖子里牵出一根红线，上面正挂着黎昕给她的玉。
“嗯，带着就好了。”
“你要去哪儿？”季嘉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拜访一下故人。”黎昕回答。
…………
几个月来，第一次没有黎昕同行，季嘉颖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在路过她们平常常去的那家蛋糕店的时候，季嘉颖还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问黎昕要不要吃蛋糕，但等到回头才突然想起来黎昕没有跟着。
季嘉颖无奈地摇摇头，总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依赖黎昕了，明明她才是收留黎昕的那一个啊。
她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巷口时，她突然又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内容却有些熟悉。
“……好饿啊……”
季嘉颖脚步一顿，嘴角止不住一抽。
上一次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在几个月前，她一时心软，结果就带了个黎昕回去。
虽说她跟黎昕相处得很不错，不过这种事要是正常来看那是怎么看怎么诡异的。
不过，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身后那道听起来挺虚弱的声音却还是如影随形。季嘉颖无力地捂脸，最终脚步一转，又走了回去。
那个巷口的柱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黑色长发，脸色苍白，看起来温文尔雅，脸上的表情却很闲适，盘膝坐在地上，面前还放了一个破碗，一手还抓着根筷子漫不经心地敲着碗沿，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年轻男人嘴里还在不住念叨着“好饿啊”，敲碗敲得停不下来，看起来十分违和。
季嘉颖：……
现在她觉得以前杜以沫说她有种招变态的潜质，说不准还真没错。
“hi，要我请你吃饭吗？”季嘉颖多嘴问了一句。
那个年轻男人双眼瞬间几乎要射出光来，跟狗狗似的高兴地点头。
“好啊好啊。”
……
幸运的是，那个年轻男人的饭量没有黎昕大，季嘉颖还是请得起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多了个黎昕要养之后，几个月来似乎总开支也并没有增加多少，这倒是件奇事。
光凭黎昕那惊人的饭量和对甜食的狂热爱好，季嘉颖都有些担心自己养不了她多久，但事实上她不仅养活了黎昕和自己两个人，工资似乎还多出了一部分。
难道狐仙还兼财神爷的职？
要是回去拜拜的话，能不能给她顺带升个职加个薪什么的……
季嘉颖漫无目的地放空思绪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褪去一开始仿佛几十年没吃饭一样的恶狼模样，又变回了温文尔雅的气质公子样。
“多谢款待。”年轻人礼貌地道谢， “我叫陆衍，姑娘大恩来日再报。”
“不用了。就当是我日行一善吧。”
季嘉颖摆摆手拒绝，也并不怎么在意，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家里有个跟他思维模式迷之相似的狐仙姐姐，然后才爱屋及乌——好像不是这么用来着，不过季嘉颖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姑娘真是个好人。”年轻人一本正经地道，“恩还是要报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下姑娘。”
“别姑娘姑娘的了，听着挺别扭的，我叫季嘉颖，叫我名字就好。什么事？”
“好的，季姑娘。”年轻人点点头，“请问你知道云川怎么走吗？”
“…….算了。”季嘉颖已经懒得去纠正这个似乎听不太懂人话的家伙了，只是说到云川她只觉得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印象中周边似乎也并没有这个城市存在。
“我之前准备去云川找个老朋友的，只是我明明是按照地图走的，可每次到有人的地方，方向好像都不太对。”年轻人解释道，看起来十分地苦恼，“要是再迟上几个月，我怕她会生气的。”
那边季嘉颖正低头查手机浏览器，索性送佛送到西，对年轻人的话也就随便听了一嘴，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季嘉颖手一抖，还没输入完就已经碰到了搜索键。
“……你迷路多久了？”季嘉颖有些不敢置信地询问道。
“迷路？我是迷路了吗？”年轻人仿佛后知后觉，自己念了两遍又恍然大悟，“好像是啊，我说怎么总找不到地方，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才跟她约好要跟她见一面的。”
“……你不会是走着到了这里吧……”季嘉颖嘴角一抽，几个月都够周游世界一趟了，这人竟然还没找到老朋友在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让你朋友来接你？”
“是啊。我觉得走着比较方便。”年轻人点点头，“她比较忙，我不想打扰她，她说我今年内到那边一趟就好了，不过我想早点见了事情早点解决一下。”
“……”季嘉颖不由地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委婉地提醒一下他那个最有可能的残酷真相，“看来你朋友还真是了解你啊。”
年初是一月份，现在已经六月尾了，迷路迷上半年也真是很厉害了。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季嘉颖一边叹气，一边翻看起跳出结果的搜索界面，然后愣住了。
“诶？！”季嘉颖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对面的年轻人，“云川，是白云的云，河川的川吗？”
“是的。”年轻人茫然地点点头，“季姑娘你知道在哪儿吗？”
“就在……这儿。”季嘉颖看着对面的目光也不由带上几分复杂的诡异，“这座城市在很久以前，就叫云川。”
只是云川这个名字已经有几百年不用了，况且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历史书上也罕有出现。像季嘉颖这样还有那么几分印象的已经是很罕见的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年轻人笑了，看起来真的挺高兴的，“难怪我觉得这里挺亲切的。”
“连到这儿了都不知道……你真的找得到你的朋友吗……”
对此季嘉颖表示很怀疑，其他的她倒不太想深究，现在她的日常可是够复杂的了。
“没关系啊，既然到这里了，总会碰到的。”年轻人很宽心，还反过来安慰季嘉颖。
“那你这段时间……”季嘉颖话说到一半又收住，头一抬看到玻璃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小黎？”
黎昕在外面敲了两下玻璃，见季嘉颖注意到了自己，笑笑便推门走进来。
季嘉颖很自觉地招手跟服务员要菜单。
“不是说要去看望故人吗？”季嘉颖随口问了一句，“这么快？”
“祭杯酒就够了。”黎昕答道，视线落到另一人身上，目光微闪。
“……啊？”季嘉颖后知后觉，这才觉察出了黎昕说的“故人”的意思，八成都已经入土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什么，只能试图通过菜单转移话题，“小黎你要吃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嗯。”黎昕鲜有地没提出什么要求，上前两步，在那个年轻人对面落了座，打量了片刻，才笑道，“好久不见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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