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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
08.
在回过神之后，季嘉颖想先找周晋谈一谈。
因为比起看起来随和的黎昕来说，季嘉颖觉得周晋才是那个不介意告诉她一些事的人。
但等季嘉颖有意识去找周晋的时候，却发现人找不到了。
“隔壁的周老师？”杜以沫听了却有些疑惑道，“她不是走了吗，你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季嘉颖一惊。
“我早上来的时候看到她的，她跟我说了一句，要请一段时间假，那时候你好像还没来。”杜以沫想了想，又道，“不会让我给你带话吧，平常她可不太跟我们讲话。”
“那她还说什么了？”季嘉颖追问。
“没什么了吧……原话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多谢关照了，我有点事，要暂时请假一段时间’，然后好像就走了吧。”
“这样啊……”季嘉颖叹气，只能放弃找周晋谈话的想法，“那就算了吧。”
之前天台上的争执似乎成了什么转折的开端，原本说要保护她的人一不声不响地离去，黎昕也显见地沉郁了不少。
但这大约也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罢了。
季嘉颖最近一直惴惴不安，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起，只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不过话说回来，嘉颖你跟人交往还真有一套啊，周老师那么冷冰冰的样子，看来跟你处得还不错啊。”
一无所知的杜以沫忍不住啧啧赞叹，这周老师突然空降到他们学校，待外人却并不热络，定期讲完课就走，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全名。
加上那副冰冷却美丽的容貌，更显得神秘吸引人。
杜以沫就看到过不少人——尤其是男老师，天天上赶着想跟这位新同事好好交流一番，但事实上，除了季嘉颖，她就没见周老师搭理过什么人。
倒是每次见到时都看到周老师捧着本书看得专注。
“并没有……”季嘉颖继续叹气，心说要是你们知道她是谁不得吓死，“只是她跟小黎认识。”
只是现在似乎又闹掰了。季嘉颖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呢，真是难办啊。季嘉颖很愁。
…………
最终季嘉颖还是采纳了杜以沫的另一个建议。
休息日的时候，季嘉颖带着黎昕去了游乐场，说是带她玩玩放松放松心情。
黎昕捧着季嘉颖给她带回来的蛋糕，还是笑眯眯的，没什么异议就答应下来了。
这座不算特别繁华的小城市里却有一个战地不小的游乐场，过山车鬼屋摩天轮之类都是一应俱全。
恰逢周末，游乐场里人不少，但也没有大城市那般的拥堵。放眼放去，三三俩俩结伴而来的，不是父子母女，就是牵手的情侣。
一开始季嘉颖还有些尴尬，她以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对于这种地方的认知也只有玩乐一项而已。
但一回头，看到黎昕脸上高兴的微笑时，季嘉颖便将那丝不自在抛到了脑后。
“好多人啊。”
黎昕目光扫过人群，人群里也不只有人类，还有一些顶着角拖着尾巴的妖族，和和气气地走在一处，不见憎厌也不见排斥。
还有些人类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身边妖族的尾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一些好脾气的妖族会停下来，甩甩尾巴逗弄着小孩子，父母带着歉意与微笑静立在一旁。
和谐地好像是梦境一样。
黎昕眉目都柔和下来。
“正好周末嘛，大家都休息，正好人多也热闹一些。”季嘉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套票，票的背面有一些介绍，“人多一点你介意吗？小黎？”
季嘉颖叫了两声都没听到回答，一转头便看到黎昕在她身后不远处笑着跟一个小孩子说话。
“大姐姐，我能摸摸那个吗？”小孩子只到黎昕半腰，头抬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黎昕发间的白色兽耳。
“好啊。”黎昕顺从的蹲下/身，低着头任由那小孩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耳朵。
不远处的季嘉颖站在原地，有些怔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黎昕是妖。
这几个月来，除了刚遇到的那两天，黎昕便一直以普通人类的外貌待在她的身边，而且黎昕本人看起来对人妖之间的差别也并不怎么在意。
季嘉颖差点都忘了，黎昕是妖族，还是曾经历过人与妖大战的妖王。
即便之前也被告知了这一事实，但季嘉颖也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而已。
直到此刻，看着黎昕温柔地任由那个满脸好奇的小孩子摸着耳朵，又想到黎昕真实的年龄，很莫名地，季嘉颖就那么前所未有地真切地意识到，黎昕是妖。
是与她完全不同的一个种族。
有漫长的寿命，同时也孤独地度过了数百年的岁月。
“谢谢姐姐。”小孩子很有礼貌地向黎昕道谢。
“不用谢。”黎昕笑眯眯地与他挥手告别，“玩得开心点啊。”
季嘉颖回过神，下意识朝那个小孩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孩子被刚刚找上来的父母牵着手带走了，这时候只能看到那瘦小单薄的背影，还有那一头半长的头发，发色很特别，是藏青色的，只是比季嘉颖印象中的藏青色要浅一些。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人类。”季嘉颖喃喃道。
“小嘉说什么呐，我可是很喜欢小嘉啊。”黎昕笑着回头。
“我是说……”季嘉颖看了一眼黎昕的表情，顿时把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想先去哪儿？”
季嘉颖把游乐场的介绍展开递到黎昕面前。
“这个怎么样？”黎昕停下脚步，指了指季嘉颖的左侧，“看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啊。”
季嘉颖转头看了一眼，然后立马僵硬地扭回了头:……
只是一向体贴的黎昕这次好像感觉不到季嘉颖的抗拒一样，兴奋地拉着她来了个鬼屋游。
半小时后，季嘉颖两眼无神、脚步虚浮地跟在黎昕身后到了出口。
背景音是两个顶着鹿角的家伙扶着墙呕吐的声音。
季嘉颖只看了他们一眼，默默拉着黎昕退远了一点，心里还莫名安慰了不少。
竟然逛个鬼屋都会吐……看来我也不是最没用的那个……不过说起来为什么妖也会怕鬼？明明有些原型可比鬼屋里有创意多了……
季嘉颖百思不得其解，一抬头，看到黎昕兴奋地连耳朵都在微颤着，一时耐不住手痒，伸手就想摸摸看。
“怎么了？”黎昕察觉到动静，转头问。
季嘉颖踮着脚仰起头看黎昕，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目光幽幽的，有些哀怨。
长得高了不起啊。
……好像还真挺了不起的。
季嘉颖:……不想说话……
最终季嘉颖还是成功地摸到了黎昕的耳朵，她过去很少与妖族接触，更别说是摸人家耳朵了，这还算是第一次，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黎昕的兽耳有点像狐耳，耳尖更圆润些，覆着厚厚的没有丝毫杂质的白色绒毛，摸起来温暖又柔软。
季嘉颖一摸就有些上瘾，幸而最后一丝理智尚在，才没有露出更夸张地荡漾表情，只是松手之后目光就再也不能从那双耳朵上移开了。
好想摸啊……
最终季嘉颖只能通过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时候她也总算是想起来自己带黎昕出来是干什么的了。
放松心情是一方面——这个看起来成效还不错，黎昕到最后都有些玩疯了，过山车连着三趟下来，脸上还只有兴奋，不像季嘉颖一次之后就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最后季嘉颖实在撑不住，正好天色将晚，便苍白着一张脸把黎昕拖上摩天轮。
“种族么，我是天狐。”黎昕回答着季嘉颖的疑问，“不过我们那一族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还真是狐仙啊。”季嘉颖叹道，她想起黎昕先前挂在嘴上的话。
狐妖之中也有很多小族，而天狐无疑是地位最高也是最强的一族——在整个妖族之中地位都很超然，只是大战之后，天狐一族就只是传说了。
说是狐仙也没错。
“那是当然啊。”黎昕笑了笑，神情慢慢淡了下来，她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前方。
太阳已经西斜，远处天地交界处一片红光，高楼上也映出了红霞的倒影。
太阳要下山了，这一天也要过去了。
“从前，我们还小的时候，早上起不来，就喜欢傍晚的时候爬到树上去，看太阳下山，有时候还会为了位置打起来。”
玻璃窗上倒映出黎昕的脸，表情柔和而怀念。她伸手抚上玻璃窗。摩天轮慢慢上升，她们面前的视野也慢慢变得广，天空似乎又扩大了一倍。
“以前啊，每天只要想着明天还能活下来，还能吃到糖果，就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季嘉颖静静地听着。
“到后来，就怎么做得到什么都不能满足了，因为……想要的都已经不在了……”黎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真是白痴……”黎昕嗤笑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外面的某个方向，“只要你说一句，要我做什么不行呢……”
那就像是在说——就算让我死也没有问题。
只是她真正诉说的对象却不可能听到她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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