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前对象

　　02.

　　小狐狸慢慢睁开眼，映着月光的眸子像是遍布了星光，那双眼终于变得生动起来。
　　她弯弯眉眼，露出一个有些懒散的笑。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说，不然我总觉得三姐姐你是在咒我死啊。”

　　“怎么会，我只是确认一下。”
　　被叫做三姐姐的成年天狐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小狐狸身上的伤，当她的视线落到小狐狸身上的青紫与伤口时，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但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又被欺负了？”

　　“没关系，不疼的。”小狐狸说。

　　三姐姐轻抚着小狐狸额头的手一顿。

　　“我就是有点冷。”小狐狸接着说道。

　　“罢了，我们先回家吧。”三姐姐背过身在小狐狸面前蹲下，示意她爬到自己的背上来，“还能动吗？”

　　“能。”小狐狸颤抖着站起来，慢慢走到三姐姐身后，慢慢地趴到她的背上，又用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努力环着她的脖子，“你等等我。”

　　三姐姐便耐心地等着，直到小狐狸的脑袋都趴到她的肩窝上，她才慢慢地站起来，又慢慢地带着小狐狸在夜色中走向家的方向。

　　“你怎么从来不知道反抗？”三姐姐说道，“那些家伙也不过是欺软怕硬。”

　　“因为没有用啊。”小狐狸的声音含糊，因为她把脸埋进了三姐姐的衣领里，寒风都被挡在外面。
　　“上次我揍了一个小混蛋，结果我自己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呢。”

　　三姐姐也想起那次，事实是小狐狸会还手，是因为那个小孩子骂了她的三姐姐。
　　然而后果很惨，小狐狸又被一群小孩子围着揍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你啊，从来都是不会为自己的荣耀而战的吧。”三姐姐叹息，“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天狐一族的一条铁律就是绝对禁止成年天狐对幼崽下手，除非是父母或师父，否则扇一巴掌都算是重罪。
　　要不是生在战争时代。
　　要不是小狐狸的母亲早早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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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这样挺好。”小狐狸说道，“至少还在家里。”

　　“可你总要长大的啊。”三姐姐说。

　　“长大的事就等长大再说。”

　　“你为什么不试着努力一下呢，或许你的天赋只是藏得更深罢了。”

　　“我要怎么努力呢？从什么地方开始，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呢？”小狐狸抬起头来反问道，然后她又将脸埋回去，“我试过。我试过。”

　　“……”三姐姐一时语塞，“其实有些事与你想的不一样，与我们所见到的也不一样。”

　　“你们好像总是比我还有信心些。”小狐狸动了动耳朵，问，“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吗？”

　　“……你不知道的东西那可就多了。”三姐姐道，“因为你太小了，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三姐姐会教我吗？”小狐狸问。
　　在这里族群里，唯一对小狐狸亲近的就只有三姐姐一家了，准确的来说是舅舅家的三姐姐，和三姐姐的小女儿。
　　三姐姐是唯一一个能够教导小狐狸的了。

　　但当被问及这个问题是，三姐姐却沉默了一会儿。
　　小狐狸环着三姐姐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像是要努力抓住些什么。
　　最终三姐姐点了点头。

　　“会的，我会教你的。”三姐姐说道。

　　当这句话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们的家也到了。
　　小狐狸也安心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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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狐狸住的地方是三姐姐的家，整体是由石头制成的洞穴，躺在那张石床上的时候，还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夜空。

　　三姐姐的父亲与小狐狸的母亲是亲兄妹，自小狐狸的母亲去世之后，她就被委托给了舅舅照顾。
　　不过舅舅也不喜欢小狐狸，平时只叫女儿照顾她。
　　好在三姐姐早已成年，平时都是与她父亲都是分开住的。

　　半夜的时候，小狐狸在一阵阵冷热交替的感觉中醒过来，她感到头晕，透过缝隙看到的月亮都有三个。
　　她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小狐狸的体质确实是极差的，甚至或许比不上一个普通的人类，稍受寒凉就会发烧，许久不见好。
　　对同族而言寻常的小伤都可能危及她的性命。

　　迷迷糊糊之间，小狐狸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部分内容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朵。

　　“……她还那么小，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如果没有他们的引导，那些小孩子怎么会……”
　　“……现在的弱小就是她的罪，是她必须承担的东西……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作为秘密的武器……”
　　“可她现在就只是个孩子而已，她是同族，不是用于交易的物品……一定有办法的……难道您就真的忍心吗？”
　　“……那就让她走吧。”

　　小狐狸隐约知道他们是在谈论自己，直到最后一句话猛地将她惊醒。
　　让她走？
　　让她走去哪儿？
　　她能去哪儿？

　　那一瞬间小狐狸只觉得浑身发冷，冻到几乎没有知觉。
　　而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趁着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个秘密，赶快让她走。”
　　“不行！她那么小，外面又有战乱，她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当一个平凡的庸人，或是一件趁手的兵器，她的未来只有这两种可能。”
　　“……”
　　“既然是你养大了她，那么这个选择权就交到你的手上吧，明天告诉我结果。不能接受就不要在这儿假惺惺地难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我考虑一下。”

　　小狐狸听不懂他们在交流的内容，她只听出来，她或许要被送走了。
　　平凡的庸人还是趁手的兵器？
　　对小狐狸来说，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前者代表自由，后者代表家。
　　她渴望家胜过自由。
　　但是三姐姐那样渴望自由的人又怎么会放任小狐狸失去她本应该获得的东西呢。

　　不多时，外面的交谈声停了，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小狐狸的床边。

　　“在看什么？”三姐姐放轻了声音问。

　　“月亮。”小狐狸盯着那个石缝看，她想说很多话，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圆圆的又大，像是烧饼。”

　　似乎三姐姐也是像小狐狸一样，很多话藏在喉咙里，却一点都吐不出来。
　　她只是跟着小狐狸一起抬头看了看月亮，然后问她：“你有去过人间吗？”
　　烧饼是人类特有的食物。

　　“我在林子里偷偷看过。”小狐狸如实答道，“山下面的林子对面就有人类。”

　　“你……你讨厌人类吗？”三姐姐问。

　　“不喜欢，但是也不讨厌。”

　　“这样啊……”三姐姐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给你采点草药，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

　　很快小狐狸就在三姐姐的轻抚下再度陷入了睡眠之中，但这一次她睡得很浅。
　　她闭着眼，感觉到三姐姐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听到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然后小狐狸又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热流席卷了她的全身，从温暖变得灼热，像是要烧起来。

　　…………

　　在同一片月光之下。

　　人界黎川小镇，一户普通人家的夫妇正在油灯下谈心。
　　妇人就着灯光赶制春衣，男人在喝酒。
　　然后他们就谈到了那个寄养在他们家的孩子。

　　“那孩子怎么办？也就今年收成好些才能养着，可要过些日子还这么白养着？”

　　“不然还能怎么着，那可是你大哥的亲骨肉，年前喝了点酒你倒是大度得很，说接就接回来了，不然叫大姐养着倒也不是件坏事。”

　　被妇人说到这一点，男人神情有些尴尬，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试着为自己开脱几句。

　　“这不是大姐家的小四也要生了嘛，这么多孩子也照看不过来。”男人沉思了片刻，道，“其他的倒也不说了，我只是觉得那孩子有点邪性，而且她跟大哥长得一点都不像——你说我们这种家里哪养得出那么漂亮女娃娃。”

　　“可她娘长得好看啊，还是读书人好啊，还有漂亮姑娘惦记着呢。可惜死得早了些。”

　　“不然也轮不到我们来养这个孩子啊。”

　　“要我说，这孩子挺安分，不吵不闹的，还省事。”妇人说着举起手里的春衣看了看，“这么大了也不见长个儿，倒是省点布料呢。”

　　“说来也怪，村口的先生倒是很喜欢她呢，还跟我说了好几回，让小晋去读点书，就算是女娃娃也要呢。这点倒真是随了我那大哥了。”

　　“所以人家这是祖传的天分，你怎么就没分到一点呢。”

　　“我要分到了哪还能留在这里与你厮守啊。”男人笑道，“再说这世道，妖孽横行的，读书有什么用呢，马上又要开始打仗了呢。”

　　“那可与我们远着呢，管那做什么。”妇人轻轻一敲男人的手，嗔道，“你可少贫点嘴，赶快去看看孩子们吧，现在还春寒呢，可别蹬了被子着凉了。”

　　“倒不如说小晋有没有被我们家孩子欺负了呢。我看不止村口的先生，你倒也挺喜欢她。”

　　“喜欢也不顶用啊，这年头，谁不要活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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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刚走到里屋门口，便听到屋里一阵响动，似乎是什么摔碎和倒地的声响。
　　他以为是哪个孩子又淘气踢翻了东西，轻咳了一声正待进去呵斥几句。
　　然而当他一走进门就被所见之景惊在了原地。

　　房间角落原本盖着的一个大水缸被打破了，男人的三个孩子哆哆嗦嗦地缩在墙角，一看到男人进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救世主一样，连忙扑上去大叫起来。

　　“爹、爹、爹！有妖怪！有妖怪！快救救我们！”

　　男人顺着孩子们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破碎的水缸之中趴着的孩子。
　　那正是被寄住在他们家的那个大哥家的孩子。
　　她似乎是落进了水里，头发和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她那头异于常人的发色就显得异常显眼。
　　听到动静，她一手撑着地，慢慢抬起头，看向门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像脱水一般，喉咙嘶哑，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到那孩子的正脸之后，男人都忍不住一脸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妖、妖怪啊！”

　　只见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孩子的两侧脸颊上都出现了鳞片一样的东西，还在反射着冰冷的蓝光。
　　连那双藏青色的眼睛都变成一个可怖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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