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与小艾

　　“木木哥，你有梦想吗？”千竹捏了下小木的臂肘，眨了眨眼睛，她眼神亮亮的，像是正追着烛火的萤虫。
　　两人坐在一桌样子精美的食物前，同桌的还有赵阿姨，她好像在发朋友圈。小木和千竹处于会场边缘，透过前面十几个人头，可以隐约看到吴总的那桌，政委雨叶姐和连长峰哥的座位分列在吴总两边。小木在盯着演讲台，只见吴总穿着一身白色西服，脚踏一双亮黑色皮鞋，皮鞋上好像镶了什么，格外闪眼。他一手握着话筒，另一手夸张地比划着。小木听不太清吴总在说些什么，但感受到了胳膊肘的微微刺痛。
　　“啊？”
　　“木木哥我问你，你有梦想吗？”千竹正了正自己的旗袍。
　　“哦。应该是有吧。”
　　“是什么呢？没听你说过。”
　　“我想开发一个有会说话的人工智能程序。”
　　“嗯？”
　　“就是，要会说话。”
　　“要会说话？像Siri那种？”
　　“不不，不必要非得发出声音的说话，但是要‘会说话’，打字也行，要有自我意识的那种。”
　　“跟人说话没意思啊？干嘛非得写程序？”千竹打趣道，小木注意到她上身微倾，靠他挪近了一点点。紧身的旗袍显然无法完全包裹住千竹的□□，小木低头在大腿上敲起了手指。
　　“不是。我喜欢和老李说话啊，我就是觉得一个AI程序会说话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那，你和我说话有意思吗？”
　　“啊？老李说应该多和你聊天。”
　　“老李老李，他是你老婆还是老妈啊？”
　　“啊？”小木思维有点跟不上。
　　“没事，尝尝菜吧，木头哥。”千竹拍了下小木正在急促敲着大腿的手指，给小木夹了一块鱼肉。

　　小木正低头吃着饭，突然被吴总敲了下脑袋。
　　“小木，我刚刚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小木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他努力咽了一下，差点没噎着，“啊？”
　　“关于你全面负责‘微博情绪通’的事情？”
　　“哦哦，好啊。”小木边说边喝了口饮料，把嘴里的肉冲了下去，还顺便打了个小哑嗝。
　　“辛苦你喽，小木。”吴总脚下踏的皮鞋魅力四射，一旁的千竹数着发现鞋尖共有8颗小钻。
　　“还有小木，记得我跟你说的吧？”
　　“啊？”小木猛一抬头，完全猜不到吴总想说什么。
　　“有想法要及时说，别等到完成了才告诉我。”
　　“嗯呢。”小木点了点头，小声应了句。
　　吴总不知什么时候起也学的跟老李一样，经常摸小木的头。他用力一搓，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吴总——”小木突然想起，“我在想，是否可以把生成对抗网络应用到微博情绪挖掘的项目上。”
　　吴总像发现了魔戒的Smeagol，一脸贪婪的转回到小木身旁。
　　“那个叫‘微博情绪通’。不过小木你刚刚说的什么，什么网络？”
　　“生成对抗网络，GAN。我觉得可以用GAN生成目标情绪的微博，要是结果好，足以以假乱真。”小木心里犹豫了下，觉得“读起来像人发的”比“以假乱真”准确的多。
　　“举个例子。”
　　“比如说，如果我们想要一条传达惊喜情感的微博，可以训练GAN来生成像‘哇，在支付宝上省钱还有这种操作。’的微博。”
　　“什么心情都行？”
　　“‘微博情绪通’能分析出的心情都可以。”
　　“好啊好啊好啊，小木，再记你一大功。下周一早上8点到公司，咱俩开个会。”
　　“嗯。”小木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又被拨弄了一下，只见吴总伸手招呼着政委雨叶姐，迈着几大步就踏回了庆功宴的“主会场”。

　　“木木哥，你们吴总超有钱吧？”千竹安静了半天，突然挑起话头。
　　“应该是吧，他爸爸好像是沈阳一个军械厂的头。”
　　“你觉得有钱好不好？人们总说钱不是万能的，你觉得呢？”
　　小木琢磨了一会，千竹表情略显紧张，好像担心自己说错了话。
　　“有钱好像没什么明显的坏处，不过如果能吃饱饭还买得起像样键盘的话，我想不到什么特别的理由要去赚很多很多钱。”
　　“是吧，我也觉得。钱够用就行，我可不像现在女孩子要求那么多，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只要是想出去玩的时候啊，不至于按着钱包算计就好。”
　　小木意识到千竹和自己说的是同一件事物完全不同的两个方面，觉得好笑。
　　“你高中那时候对数学的追求不也这样？”小木转头看着千竹，好奇高中那个还带着婴儿肥的学妹现在怎么能装进这么修身的旗袍。
　　“我高中对数学的追求怎么啦？”
　　“和对钱的态度一样喽——只要是想考大学的时候啊，不至于按着数学卷发呆就好。”
　　“你才发呆嘞，讨厌。”
　　小木哈哈一笑，给千竹夹了块咕咾肉，然后望着千竹碗里的肉楞了一下。

　　庆功宴的吃喝节目晚上11点结束了，其后是KTV时间，千竹对和砷镓科技的员工们一起唱歌没什么兴趣，拉着小木出了会场。
　　“木木哥，我想喝丝袜奶茶。”千竹走路时挽着小木的胳膊，显得很自然。
　　两人走到小木在百度地图上导航到的一家店，店前出乎意料的没人排队，小木努力试着回想上一次在上海看到不用排队的奶茶店是什么时候。
　　“两位想要点些什么？我们最近新上市的情侣奶茶卖的很好哦。”小哥台湾腔十足。
　　小木盯着店员小哥的热情面孔，纳闷卖的很好为什么不需要排队。
　　“就要那个情侣奶茶，谢谢哈。”千竹替纠结中的小木做了主。
　　“嗯，我不要糖。”小木回过神来。
　　“我那个也不要加糖，谢谢！”千竹说着在收银台前扫了下微信。
　　“一份情侣奶茶，无糖。”奶茶店小哥像极了台剧里的某个青春偶像角色。

　　“木木哥，你小时候什么样啊？”等奶茶之际，千竹又盘问起小木。
　　“小时候啊，比现在矮。”小木注意到一个身着黄色工作服的外卖骑手到奶茶店来接货。
　　“不是，我问你小时候帅吗？”
　　“喏，我妈的头像，你自己看吧。”小木随手把手机递给千竹，心里觉得那外卖小哥十分眼熟。
　　“哇——还真是个小帅哥嘞！”千竹捧着手机细看，“哎？木木哥，你看什么呢？”
　　“你好，请问你是森永吗？汤森永？”小木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主动跟别人打招呼了，一句“你好请问”说得像初学汉语的外国人。
　　只见那外卖小哥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打量起小木。
　　“端木木？”
　　“汤森永？”
　　千竹看着眼前的两个青年小伙像失散多年的老夫妻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千竹，森永。森永，千竹。”小木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介绍起来，“森永是我小学同学，那时候最好的朋友。我俩还一起抓过麻雀偷偷烤着吃呢。”
　　森永哈哈大笑，“是啊，小学时小木那叫一个皮。我俩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了。”他锤了一下小木的肩膀，“说来，你去上海之前还说要留个电话，之后就没你的消息了。那阵子给我伤心坏了。”
　　“我妈没收我手机要我好好读书，初一的时候都要憋死了。”
　　千竹看着眼前的小木，惊讶原来小木还有这么健谈的一面。
　　“话说，你现在忙啥呢？”小木握着森永的胳膊，发现他比印象中强壮许多。他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补了一句，“森永哥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啊？”
　　森永手机响了一下，他扫了一眼时间，“上海啊？初中毕业就过来了。哥们我初中谈了个对象，俩人没好好学习，毕业之后头一热就出来闯荡了。”奶茶店的外卖单做好了，店员小哥装好了袋子摆到森永手旁。“我媳妇开了个淘宝店，我没事就跑出来送外卖。”森永下意识地点了点外卖单上的奶茶数目齐全，“没办法，孩子两个月了，没钱啊。”说完用力抱了下小木，也没再跟千竹客套，扔下了句“送餐要晚了，回头再聊”便跨上电动车消失在了街角。
　　小木整个人立在那里发了很久的愣。
　　千竹问他了几句，“木木哥你有他电话吗？”，“木木哥，他比你大多少啊？”，“我没听错吧，他是说他孩子两个月了？”见小木还是愣在原地像丢了魂，便不再说话拽着小木的胳膊往小木家的方向走。

　　小木那天晚上之后一直保持着超出平常的木讷，说话以拟声词为主，表情以呆呆的为主。甚至于，当千竹看到他手机微信寝室群的提醒消息“老李、小木，听说吴总和曼曼复合啦？”，并兴致勃勃地问小木谁是方神、谁是曼曼时，也没能拉回小木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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