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往事

作者:刘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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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榆树


      三十八章榆树
      一一一鸡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好过往年。日本鬼子投降了,进城逛街不受限制了,哎呀哈哈!开心畅怀。这个冬天不冷,气候温和。蔚蓝的天空,太阳闪金光。树上的喜鹊喳喳叫,引得麻雀儿跟着吵,烦得猫头鹰瞪着眼吼道:你俩小损样,看我圆头大眼多好!乡下人迷信;此鸟进村,必有灾音。汪奎见它榆树上落着,扔一土块,将其打跑。王家院里,黄大黄二犬兄弟,看家护门,忠实执守。春天孵出的一窝鸡崽儿,冬天里都长大,并轮番司晨报晓。这只叫过那只吼,吵得屋里人睡不着觉。八只公鸡六种色儿,其中一只白公鸡又高又大,群鸡之首。它一炸翅发威,其余几只吓得溜边走。厉害劲头,绝无仅有。它仗着自已身强力壮嗓门亮,啄得鸭子呱呱呱翻跟头。白鹅甩着长脖儿,嘎嘎嘎直喊败了。一逞狂,飞进猪圈,对着肥猡猡的鼻子脸猛啄几口,疼得笨壳郎哼哼着晃头地下拱。前来喂食的人都被它啄过,它的威风劲儿超过猫狗。汪奎叫劲:“我去瞧瞧。它能飞多高?马匹叫我训得走正道,一只公鸡想展翅飞上天吗。”左手提根本棍,右手端瓢高粱粒,去喂食。见其棍子,公母鸡不敢上前。他嘿嘿笑着叨咕:“今日若发疯,打死你吃肉。”扔了棍子瓢撒米,喳喳呼呼唤着:“咕咕咕!咕咕咕快点吃……。”群鸡围上来啄着,他放心了,一旁吹牛皮:“你是雄鸟,我是雄鹰,谁怕谁呀!……。”扑通,白公鸡落在肩膀上,哐哐哐连鹐几口,疼得他嗷嗷两声,双手捂头往前院跑。白公鸡飞落地,炸翅跳脚,瞪眼昂头,对其长鸣一声使横。他来书房告状:“这俩红疙瘩,是那白公鸡刚鹐的。妈呀真邪呼哇!它快成精害祸人了。”王甲斌放下手里的书训着:“没事不在屋里陪媳妇玩儿,偏跑鸡群里炼眼神儿,它不啄你,还想亲嘴呢。”“哎呀掌柜的!喂食的人都啄怕了。我是替人去的呀,这公鸟凶的目中无人啦。”“走,领我去瞄一眼,小日本完蛋了,公鸡狂起来了,鬼未翻天,鸡想覆地吗?真是怪了。”俩人一前一后去了后院,往鸡舍一看,群鸡们有的成双趴卧,有的结伴儿创土啄食,有几只闭眼眯觉晒太阳。维有大白自行独立,墙体上昂首挺胸,东张西望,想干啥无人猜透呢。王甲斌哈哈笑:“白凤凰窝里不呆,想上天吗?”汪奎往地下撒把米,它呼地落下,与母鸡们争抢啄着。俩人转身回走,汪奎先行前头,扑通它飞临王甲斌身后,哐哐哐!几口猛啄。他转过身躲着轰着,它飞起来照手上一口,他打着喊着踢着跳着,汪奎过来抡着棍子,才斗退了公鸡。到了屋里,王甲斌揉着啄红了的手,发着恨:“明日十五月亮圆,宰它敬过月神,再炖蘑菇吃肉。”“好好好!好主意呀!听掌柜的话,一百年没错呢。”这只公鸡厉害劲过了头,连连伤人不可留。十月十五日,杀死炖蘑菇了。
      一一一石灰窑贺掌柜娶儿媳,各屯里的掌柜当家人前来祝贺,王甲斌领着侄子文祥也来了。办喜事人多,吃喝唠嗑好不热闹。文祥吃罢饭,便与人结伴儿先往家回。到了孙家街,与其分开,一个人从善茔地边这条南北道,往家走。当走临宁家墓地时,忽刮一股黑旋风,将他团团围住,吹得连连摔跟头。他前面跑,旋风身后随着呜呜叫,连滚带爬逃离这坟地。闻金有在善茔地边搳柴草惊呆了;妈呀!白天刮妖风的怪象,亲眼见到了。他提着镰刀迎过来,抓住文祥的手唤着:“文祥别怕,快跟闻叔走吧。”此时的他吓蒙了,边跑边喊:“鬼呀!黑鬼吓人呢……。”哭喊着到了家门口,一跟头摔进院里没气了。万金急忙抱起他唤着:“文祥文祥!快醒醒快……。”家人七手八脚将他抬进堂屋里。帽子丢了,头脸摔破了。大娘婶子和母亲,连呼带叫,喊得他睁开眼睛。腾地坐起身,嘴里喊黑鬼,动手打着人。王富和王申俩咋唤着,他都不听信,照祥乱喊并动手打着,越打越狠。这时,王甲斌回来了,惊得目瞪口呆。“天妈呀呀!文祥咋疯了?”又喊:“文祥文祥!我是老叔,你是咋闹的?快点说说。”他瞪眼使横骂道:“大黑鬼,少来胡说……。”啪啪打了王甲斌几巴掌。他急了说道:“咋还打上人了,这不了得,快拿绳子来……。”汪奎拿来一根麻绳,将其绑住。炕上的他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家人坐在凳子上,陪了一宿。愁得王甲斌不知说啥是好,怎么办,后悔药无处找。闻金有来了,讲了文祥被旋风卷着的经过,称其是吓丢魂儿了。
      一一一王家文祥被黑旋风吓疯了,宁家屯里的人全知道了。左邻右舍纷纷关紧家门,生怕招上邪气,家人倒霉。一些亲朋好友前来探望,宁掌柜瞧过后,对王甲斌说:“好端端的人,不能用绳子捆着呢,不能任其疯下去,得赶紧请先生医治呢。”他打个咳声说道:“他这疯病邪门了,见着女人轻,见着我和汪奎俩儿,火气大增。张口便骂,举手就打。山河屯中药铺去过,郎中说,他的汤药医不了疯病呢。”听得其脸苦了,皱眉咧嘴说着:“文祥疯了,真闹心呢。我那媳妇叨叨;说侄女倒霉了,跟上疯子日子咋过呢。郎中医不了,请位大仙来家跳场神,驱驱邪吧。”愁得他嗓子都半哑了,六神无主地说道:“这些年,家里总有事,披哩扑咙的四处请神,到头来也没折腾明白。人疯了,该请何方神圣呢,我已五迷三道了。”媒爷吐口烟笑了说道:“文祥总喊黑鬼,我琢磨是那黑色妖怪害着他。咱来个对症下药,去黑鱼泡请黑大仙,来家跳神驱邪招魂儿,是剂好良方。”“媒爷主意好,我听从。照你指的路走,行得通。”俩人商定好,近快去请黑大仙。
      一一一宁掌柜望眼日出,正了正帽子,转身往屯西走。推开张家大门,见张武在喂马便问:“二哥,张三在家吗?”“估摸在家,没见他出门呢。”他喊着:“张三!张三!”“哎哎!一大早,叫啥魂儿呀?”答应着出来了。“你今天陪我出趟门吧?”他眼珠滴溜一转,诡秘地凑到宁掌柜耳旁,小声嘀咕:“昨日赌输了,今天得去捞回来。”他拽其一把求着:“哎呀,干点正出吧!帮我去给王家接趟仙,回来再去玩儿吧。”一听此话,他即刻筯鼻子咧嘴,手捂肚子哼哼道:“昨晚从田家回来,灌他妈的肚子风了,半夜跑了五六趟茅房,这腿都累软了。”边说边把腰弯成虾米,蹲到地下了。宁掌柜不悦脸沉下开训:“你个尖嘴猴腮滑头鬼,不是个好人。喝王家烧酒时,不拉肚子。拿王家猪肉时,不奔茅房。帮个忙,你变成瘪犊子了。”他不听训发牢燥:“哎呀妈呀!你咋赖上我了?吃王家猪肉的人,不光我一个。乱咯叽啥?请神的忙帮过了,别在我家发毛殃,换个大门喳呼去吧。”他生气了骂:“看你抽筯扒骨的损样,三分象人七分象鬼。谎话连篇,放屁掺假。”张三嘿嘿笑,拉起宁掌柜门外走,俩人来到田家门口。见田四虎子树下撒尿,便喊叫:“四猛虎,今日没睡懒觉吗?”他哈哈笑:“媒爷,我不缺觉,缺个媳妇呢。”张三见他俩搭上调,旁边一躲,抱着肚子溜了。宁掌柜眨眨眼睛嘿嘿笑,开始忽悠:“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招看。四猛子这两年越长越象样,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宁家屯里的猛将,多像那西楚霸王呢。”他听得嘿嘿笑:“哎妈呀!媒爷的嘴镶金边了。吐噜出的嗑句句都顺耳,比田老头呵出的味香多了。在你眼里我是个将才,在他眼里我不如一只耗子呢。”“你爹人老眼无光,看谁都不亮堂。在我心里,你这英雄便有用武之地啦!……哈哈哈。”见其高兴,宁掌柜口舌不停:“今日帮我出去接趟大神,娶媳妇之事,定给物色个好人,美事我包了。”“中中中!找我帮忙,是看得起虎人,外面遛达一天快活。免得瞅其田里老苦瓜,心里酸溜不对味呢。”他正正帽子,系上棉袄扣催促着:“出远门得赶早,别磨磨叽叽啦。”宁掌柜乐着夸:“虎的全身都是宝,兽中之王它避邪。黑泥鳅钻进哪儿,都是喂鸭子料呢。”“哎呀天呢!你的话句句中听呢,以后就听你的,我爹靠边吧。”“跟我外出,你得告诉家里一声,免得她们……。”“嘿嘿嘿,不必啰嗦。我妈说了,有我五八,没我四十。田老头儿手揘小酒盅,一脸损色相,吧吧出的嗑儿更难听。”“他若把你堆咕成美猴王,我宁二带着全屯人,给其下跪朝拜。”“嘿嘿!这条老田鼠说了;自从虎年生个我,种田谷穗小,赌钱盈得少。母鸡常丢蛋,养的看家狗,条条未长高。这些提啦吐啦烂眼事,都赖属虎人克的,我怨枉得不如猫了。”“得得得,你属虎他属鼠,爷俩儿犯相,忍着点吧。”俩人说笑着坐到马车上。
      一一一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就进了黑鱼泡屯。黑大神见了他俩便说:“王家邪门了,请我去跳神,都是大冷天。这个宅院阴气重,门前常有乌鸦叫,所以家人不康宁。冰天雪地,老身多有不便力,请二位另寻高仙,佣金他人挣去吧”吐噜完话,扑通躺下闭眼眯觉。宁掌柜听明白,他不想挪此黑窝。咋办?谎话掺忽悠瞎办。凑上前嘿嘿笑:“昨夜晚,王家掌柜人做个梦。见树枝上荡着黄衣少女小浪仙,她给其出主意;家中疯人,只要请得黑龙到家,轰轰通通舞喳一场,一病百了。所以前来恭请您挂帅出征呢。”他闻听乐了,翻身坐起手搓双核桃,闭目晃悠琢磨。田四急了,跳下脚话出口:“神院没多阔,仙屋不咋亮。人没糊涂,为啥敬酒不吃,钱财不挣呢?我他妈的瞅明白了,不是穷装,便是身子骨不中用了。”几句粗言,真有猛功。把个黑老头从炕上掀得颠屁股,气得够呛。穿鞋下地嘟囊:“黑熊偷苞米,瞎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老身一年跳腾来的钱两,够你这愣头青,栽种十年大葱了。你他妈的蘸酱去吧。”顺势屋地里扭着腰、晃着头,摆出大仙的舞把抄。老伴儿抬手将帽子扣到他头上,劝着:“破豆包别粘着了,锅台上放下吧。甭得搜了,过上几年,腿脚不灵真就没用了。”为显摆自身强壮,脚步稳健;黑老头儿伸伸胳膊扭扭腰,从东墙根走到屋门口。田四嘿嘿笑,伏腰抱住其双腿,扛起往外走。嚷道:“今天不逮上你这老黑鸟儿,这只猛虎,便是那悚猫……。”马车上一坐,拽住胳膊不放。黑老头喊着:“土匪胡子抢人啦!”老伴儿笑着训道:“别装阔爷了,没人缺爹呢。快去挣点钱吧。”黑神眼一瞪装横:“全和事有你一喳喳,都得散了花。有你身边穷咯叽,败了财气。等老身有了出息,先休了你。向白大仙学习,再娶上一位窝里蜜。快把我那搂钱的家什拿来吧。”她嗖地扔来一个油光锃亮的黑布包,邪其一眼训着。“再唧唧歪歪胡骂人,嘴里的二牙得掉光。肥头胖脑猪相,脸上褶子一帮。鼻涕拉瞎走路歪胯,没我贴伴你,黑鱼泡里拱臭泥去吧。”黑老太人精明脑瓜灵,骂人话不重词。走路一流风,干啥都行。当年黑家请的媒人硬,下的聘礼多。把个白老头忽悠得蒙了东,一掌拍在脑门上,订下这桩亲事。与黑仙成婚几十载了,白玉兰的心里时时还犯堵不舒服。黑仙舞腾进兜里的钱,回家便掏给她。不给不中,抗不住揪着耳朵骂。这枝白兰花,现今变凤凰了。泼辣厉害劲,方圆十里出了名。他嘿嘿乐了:“没有你做伴儿,孤单得心慌。有你掺和,酸了肉汤。”汪奎打一鞭子逗着话:“黑神别吹牛了,没有老伴儿看家烧饭,你就是光杆木头棍,无叶无花又无果,更无神了。”马车驶进一片树林,田四哈哈笑喳呼:“黑贼,不想挣这钱,从此下车吧,没人拦着。”他抹把鼻涕吐口骂:“你个猛张飞,一脸粗鲁相。没有女人缘,今生打光棍去吧。”“哈哈哈!豁牙露齿滴了当啷,胆敢舌头嘴乱扇风。把你绑到歪脖树上,叫野狼啃头,黑熊挠□□,这招儿咋样?”他不服气,半句话不让嘟囔:“走南闯北行医舞神多年,头一回碰上个武武玄玄,吊儿郎当胡周八咧无逆小人,倒霉少活十年呢。”田四哈哈笑逗着:“哎呀妈呀!老神咋不认好赖人呢?上哪旮旯找这等孝顺郎君呢。把你从屋里扛到车上,儿子女婿也做不到哇。”宁掌柜接话吹忽:“这位棒小伙,年方十九岁,门户相看一大堆,都因他调肥捡瘦,至今未成婚。我这媒人一直帮着优中选好,跑得鞋直磨脚。黑大仙如有闺女嫁给他,就是白娘子配许仙,天生的一对啦。”黑老头嘴一瞥吐口烟雾,慢条斯理阴阳怪气说道:“哎哟老身吗!闺女有仨,都已出嫁。小女婿那二流子,与这虎头猫脸小子,贼拉拉地象呢,害得三丫险些吊死呀。”逗得汪奎和宁掌柜哈哈笑,田四虎车上跳个高喊着:“你那笨丫头伴错郎了,若是睡到虎老哥的炕上,除了搂脖抱腰,接着给她上天摘星星啊哈哈哈!”马车上四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没多会儿,到了宁家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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