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往事

作者:刘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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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李子树



      三十四章李子树
      鸡叫二遍,王甲斌和宁福生俩人,坐上马车摸着黑,岀了家门。汪奎问道:“掌柜的,去请哪位大神呢?”他手一指:“吕家屯里乔大神。”宁掌柜缩着脖儿捂着脸,冻得打哆嗦。“哎呀冻死了,送鬼出门选在天黑,去接神医,起大早干啥呢?卯时寒风刺骨,能把好人吹成病夫哇。”他抹把鼻涕回话:“家里总有病人,总出去请人跳神,不是好事,丢颜面。公鸡一叫鸣,神出鬼没,三妖怪都明白,媒爷昨犯糊涂了?”“嘿嘿!黑灯瞎火的,把人从热被窝提溜出来,冷风吹蒙了。”说着唠着就到了吕家屯。进了乔家院里,站在窗户外请着神。乔大仙搂着小媳妇睡得正香,饭不上桌,他俩不起炕。闻听屋外有喊声,有点烦。数落道:“咕咕秋秋嘟囔啥呀!保媒说亲方得太阳红,这黑灯瞎火纯属叫鬼呢。”训得宁掌柜哈哈笑接话:“乔仙,空被窝有屁睡头哇!快起来吧。不但保位美女,还往兜里塞钱……。”“半月前刚娶来窝里密,再若贪色,就得累丢魂儿。送位仙女也不要了。”乔大神翻个身,搂着小媳妇亲热着,懒得出被窝。天冷风硬,冻得三个人院里直跳腾。屋里的乔神仙又撩出话:“宁媒爷,天不亮领人到我家叮叮咣咣来吵闹,分明是想勾搭小媳妇……。”王甲斌哈哈笑着搭腔儿:“乔大仙,真会开玩笑,乐得太阳升出啦!王老疙瘩来请给三兄瞧病,你却守株待兔,不肯挪窝。送到嘴边的肥肉,不想吃吗?”听得他腾地起身穿衣服,嘿嘿乐着:“哎妈呀来财啦!乔神仙不能钻进狐狸洞猫着。好男人他得大把挣钱,致富发家呀。”踩着两只异样鞋,披着花棉袄,开门把三人迎进屋里。“你仨儿坐下等会儿,暖和暖和!歇歇。”他哗啦两下洗净脸,吃口饭,带上行装,到邻院喊上吕二神,一同坐上马车,去了宁家屯。
      一一一贵客临门,小鸡丢魂。请来仙神,驱邪避灾,治病救人,更得鸡鸭鱼肉,好酒持候。晚上这顿饭,鲜香味俱全,丰盛得如同过大年。乔大神左一口鱼,右一口肉,咕嘟咕嘟,一连气喝干六杯酒。吃得打着饱咯儿,脸红淌汗珠。宁掌柜不断地劝酒:“乔仙别装假,吃好喝好神气攒足。一上阵,吓他个妖魔鬼怪屁滚尿流,叫王三少爷早日药到病除。”他点着头嘿嘿笑:“对对!媒爷说得对!,真金不把火炼,真神专制妖魔。不把三少爷的魂招回,便把小媳妇送他人。规正弃邪,不再舞神玩儿。”吕二神闻其言,摇头苦脸开劝:“老大,冷风刮得够硬的,吹得身子骨冰凉。嘴咧大了,丢了舌头哼不准声呢。”他头一晃嘴出声:“不必唧唧歪歪地喳呼了,哪头炕热,心知肚明。自从仙神附体,走遍五岭八乡,救活多条命。行进山林间,胡子匪首齐相捧,万事顺风啊。”二神肚里的酒也没少喝,情绪激动话多:“你就吐噜反仗地吹忽吧,吹死黄牛扒皮吃肉。眼睛吹邪,瞄不上正道呢。”王甲斌一看,妈呀尿性呢,这场神未跳,俩神爷杠起嘴了。再往下闹心吧啦逗哏,处溜歪了。笑着敬个酒,给宁掌柜递个眼色。他心领神会;举起手中杯说道:“天不早了,酒喝好了,干了这盅酒,咱撤席升堂吧。”“好好!干杯撤席。”“对对!升堂呼神招魂。”桌上四人离席,大神和二神俩人出外头方便,宁掌柜等人齐动手,布置好神堂。
      一一一八卦帽头上戴,黑长衫穿上穿。由吕二神掺扶着,乔大神坐到屋地中间的凳子上。他闭目喘匀气,便开始手舞足蹈跳腾。搖头晃脑喊叫着:“啊!……啊呀啊……!”啊累了,歇口气。又开唱:“叫一声小金玉呀!你是真美丽,白天把你爱来,夜里与你聚。蹬破靰鞡鞋呀!终成我的妻哟哎咳咳……!”这段唱词儿有点乱呼儿,听得众人眼睛瞪大。吕二神张开口愣没合上调儿,该唱啥不知道,手里的小鼓拍乱套。王甲斌凑到宁福生耳旁嘀咕:“二先生,他喊出的话,稀了马哈闹心吧啦,跟招魂儿不搭边。牛马拉一车,串套啦。”“对呀,满嘴咧出的词,与新娶来的小媳妇有关呢。哪是招魂儿治病,分明是唱情歌呢。”俩人说着间,闻听呼噜声。抬头一看,乔大神坐着睡着了。吕二神望着他,咳咳巴嗒嘴,过来唤着:“老大,不可五迷三道,快快招魂儿舞神呢。”乔大神对着他脸一巴掌,哼哼着骂:“你个小妖精,缠得我胳膊腿疼。自从搂上你,没睡过好觉哇。哼……困呢。”头一歪,又睡着了。吕二神张开的嘴又闭住了,到退几步坐回凳子上。咕咚!乔大神栽倒地下,伸下胳膊蹬下腿没醒。王老太看惊了,喊着:“娘哟!坏啦,他咋断气了。快套马车送走,……。”王甲斌摸摸其鼻子,笑了:“没死,还喘气呢,他是喝醉了。”汪奎和万金俩将他抬上马车。吕二神红着脸嘟嘟着:“丢人丢人呢,大神变酒鬼了。”顶着星星,贪着黑将他送回家,这场神跳黄了。
      一一一王老太愁眉苦脸,咳声叹气坐在炕头上。抽口烟嘴发酸,晃晃头心里堵。王甲斌好话说了一堆劝着:“妈发愁没用,咱得多想辄儿……。”“三小子都吃一个多月汤药了,啥事没顶。反而越发瘦弱,脸色腊黄。”“还想咋治病,妈吭声。”“乔大神来咱家胡闹一场,误了病。这魂儿还得往回招,但得选准下位摆船人,一网扣住鱼儿……。”商量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何方请神。母亲去了三儿子屋,王甲斌则回了书房。翻着书想着事;乔大神靠边了,周大神、宋大神、东山里的张大神李大神……。左一神右一仙儿,翻出来一群,究竟哪位能呼风唤兩,有真功夫,一时间,王大能人没了主意。炕上打个滚缓缓神,起身出门,直奔宁家走去。他哈哈笑:“大冷的天,不去闻家热呼,跑这来浪费时间干啥……。”王甲斌挠挠头发说道:“我妈又叫请神,来给三哥招魂儿。四面八方的仙神,想出来四五位,请谁拿不准,恳请媒爷下个定盘星吧。”他抽口烟,慢慢吐出一条线。眨眨眼睛说道:“乔大神那酒鬼,决不请了。见他躺地下呼觉,我都脸红啊。娶个小媳妇,累得掉链子,丢人去吧。周大神忙时跳神,闲时勾搭情人。宋大神距咱屯子近,你家的事,他全知道,只能捋杆子爬,叫不出子丑整不住卯酉。东屯两位神,纯属地疵无赖,不可请其入门……。”他的话,听得王甲斌发愁了,没了调侃取乐的劲头。“哎呀……,求医无路,请神无门。看来,三哥真要离开家人,奔赴黄泉呢。”宁掌柜突然一拍大腿,跳起身喊着:“有了有了,我姐夫李福堂被小鬼子吓丢魂儿,是河西杨家淀的杨金牙给呼腾回来的。听说其人有真功,呼天天应,唤地地灵。明日咱去请他吧。”王甲斌乐了:“好!听媒爷的。”起身回了家。
      一一一接大神的马车驶到屯西头,迎面碰上三泥鳅。他抹把鼻子喊着冷:“哎妈呀!媒神和浪仙合伙出来,哪里促妖去呢?”王甲斌搭话:“大早上家里不呆,黑泥鳅又往哪个洞里钻呢?”“嘿嘿!田家局子看个热闹。”“你与那哥仨两个样,不务正。绝对是串了种,这事该怪你妈呀。哈哈哈!”他抱着膀儿,嘴里的烟卷吐掉地。眨着眼睛回应:“筐不编,大冷天往外跑。不是扯仨拽俩儿,便是青楼抱窑姐儿。嘿嘿嘿!不抖搜掉二两肉不罢休。”宁掌柜不服骂他:“空口无凭证,瞎说牙根疼。得得瑟瑟不咧正嗑儿,坐上马车蹽一趟,看个究竟。”他眨眨两小眼笑了:“哎妈呀老天扒地呀!瞎子落井,哪里都背风。听媒神的话,跟上浪仙,西边取趟经。”腾地跳上马车。冰天雪地,冷风吹得其浑身打哆嗦,他后悔了。捂捂脸,揉揉耳朵,咧嘴皱眉嘟嘟。“大冷天行这么远的路,去接位混子,装神弄鬼,吵得四邻不安宁,纯他妈的睁着眼睛上当呢。”“你个三尖嘴儿,泥里水里乱拱,这又拱到马车上。若不想随我去,下车回家吧。”他嘿嘿冷笑:“你个大浪仙,真坏呀。跑出这么远的路,撵我回家,三将军若成抱路倒,你又得白做棺材送人哟。哈哈哈!”“你个腥泥鳅,满嘴冒骚气。”他不让人,反唇相讥:“一时脑热,上了贼车。与你连山屯赌钱,悔得我舌头咬破。做梦尿湿被窝……。”宁掌柜哈哈笑接嗑:“定是媳妇打了屁股,踹掉炕下。尿盆前下跪,酿成的苦果。”他摇摇头加醋:“哎呀媒神,咧对了一半。连山屯输去媳妇十吊钱,她哭着父亲面前告状。老东家急了眼,抄起烧火棍。大哥火上烧油,唯恐不乱。二哥低头编鸡窝,装做没看见。多亏姐夫来串门,劝得父亲息了火。苦不是来了救驾人,妈呀,双腿得揍折呢。”王甲斌辩解:“你个泥鳅鱼,休吐脏白沫。去董家赌局,是你来叫的我。那日为啥输钱多,都怪与你坐一桌……。”几个人连说带笑,吵的热闹,忘记了寒冷。过段下坡路,车轱辘打滑掉进深雪窝。多亏有个张三来了,人多力量大,将车推上正辙。又起程,很快到了杨家淀。
      一一一杨大神躺在炕上,额头拨着火罐,身上盖了一件皮袄。手里揉着一对山核桃,闭着眼儿哼曲儿呢。王甲斌等人进来,他愣没察觉。老伴儿伸手扒拉一下腿,唤着:“老头子,快起来,客人来了。”他懒洋洋地说:“请人坐下歇着吧。”眼皮没调,一动未动,继续哼哼着。这是在过阴呢,凡是跳神之人,都玩这把戏。张三急了,起身过来问道:“杨神么叽啥呢?与何方仙女热呼得不动炕呢?”“对呀,三贤弟咧咧得没错。河东宁家屯宁福生来请,去王家招魂儿,杨仙为啥无动于衷?”杨老太乐了,伸手将其皮袄拽掉。催促道:“别躺着装孙子了,半个多月里,一个籽没进兜。眼看过大年,全家人得换件新衣裳呢,没钱不行啊。”他邪其一眼烦了:“你个老财迷,要钱不要命了。我这棵摇钱树若是累倒了,你手拄烧火棍去吧……。”嘟嘟着坐起身,睁开眼,撩下俩玩儿物,抠掉拨火罐。哼哼着说:“哎哟哟,左腿咋麻了?浑身发冷啊。”又问着:“啥样的人丢魂儿啦?”“我屯大户王家三少爷,夜听小鬼来唤人,从此无精打采茶饭不思,病了。恳请杨仙前去招魂儿。”他望了望窗外,摸摸光头,筯鼻子咧嘴哼叽道:“冰天雪地,东北风嗖嗖地刮啦,够冷了。宁家屯距此处不是近路,蹽一趟,不冻掉耳朵,也冻僵胳膊腿呢。”话讲完又摇摇头。几人瞅明白了;他是嫌天凉路远不想动窝。宁掌柜眼珠一转,哈哈笑着忽悠:“河东的人都在传说;杨家淀的杨大神,呼天喝地有真功,只要升堂,多难缠的鬼怪,立刻蹽秃尾巴鹰。李大叫唤的魂儿,就是您吼回来的,这件事,名扬四海啦……。”媒爷的嘴舌抹油蜜了,讲出的话甜里带香。听得他脸现笑容,有精神了。杨老太叫来牛二神,他咳嗽一声开腔儿。“老大,静养多日,身子骨该错不离了。再不升堂,狐妹子若另附他体,咱俩就成了闲人呢。”“咳呀呀,你急啥呀?”“多日无钱收,闹心吧啦的着急呀;那夜里香的脸,拉得老黄瓜长呢。”杨仙皱皱眉头搭言:“虽歇多日,但好吃好喝没跟上去,缺营养。伤的大腿,还疼呢。”“你是越来越娇气,一点小伤,当成大病,养起来没完了。”牛二神的话,冲得其肺管子炸,火了训他。“你不干正事,有了俩破钱,闲逛窑子门。大媳妇一窝儿,穿着旧衣,铺着烂蓆。又破车揽债,勾位戏子。那女子好吃懒做,不理家事。我年过花甲,还得帮着养活个她,无底洞啥时填平呢。”说完话,又扑通躺回枕头上。牛二觉得丢面子,咧着嘴争理。“哎呀老大,你的嘴咋不当家了。当着众人面前,竟揭伤疤。美人谁都爱,你也不例外……。”“少来鼻涕拉瞎胡咧咧,羊毛沾不到牛身上。花骚事我没有。”老伴见这阵势心不甘,扯着胳膊往起拽,叨咕着:“自从你蹲到炕上养伤,老母鸡炖仨了。看其纯属黄鼠狼它九舅,咋吃都没够哇。”杨大神听后,骂了老伴几句。便起身下地穿鞋嘴里嘟嘟:“娶妻相错人,误入孙家门。不剔净这身皮肉,二娘的包子黄不了铺。这辈子毁到丑婆娘身上了。”又长呼短气,咳了四五声。老伴不让茬儿,瞥一嘴话出口。“瞧其一身家雀骨头猴仨相,自充肥羊。若不是孙大兰生儿育女,你就是街边讨饭郎,穷鬼装啥神呢。”俩神人加一老太太,互相揭短揪长,顶着锄杠。看得他几人嘿嘿笑。杨大神不再吱声,苦着脸来到北柜前,收拾舞神行装。张三瞅其一眼问着:“妈呀!杨仙咋瘸了?前门牙咋搬家了?”听这活,他转身坐到凳子上开骂:“都是那帮畜牲害祸的,这场神我力不从心,有点跳不动了。”闻其言,王甲斌开口说话:“为能医好三兄的病,本人愿多出二十吊钱犒劳双神仙,拥金多付。”听得牛二神嘿嘿乐得直拍手,开口鼓动着。“老大,别磨叽啦。咬咬牙,跳过这一场,再歇着吧。”“放你的牛屁吧,嘴里的牙掉一半了,再咬就是舌头了。”老伴儿咯咯笑哄着:“你俩人没大没小,总爱开玩笑胡扯闹,逗嘴摇舌不闲着。”笑着给他截帽子,披上大衣。烟袋锅燃着火,递进嘴里。“老头哇,这场神跳得值,能挣两份钱。等你回来,宰杀大双官炖蘑菇,满口吃得香。”家人外人一块忽悠,把个带伤瘸腿的杨大神,整到王家的马车上。
      一一一张三嘴尖舌快,抢先逗起嗑儿。“嘿嘿!眼小聚光瞧啥都亮。杨仙腿瘸,定是跳上别家炕,招的几棍棒吧?”他听得如同冷风贯耳,吹得透心凉哆嗦着。“你,你个猴脸鼠眼怪兽,倒不出香豆。再敢胡周八咧,叫你嘴歪舌臭,双腿往外撇拉行路。”“哎妈呀!这老神有真功,骂人话都难听。妖魔鬼怪附体啦哈哈……。”“泥鳅闭上嘴,免得风大灌进肚,伤着心肝肺。”宁掌柜训过张三,跳下车撒泡尿。上车挨着杨仙坐。堆起笑脸问道:“啥人胆大包天,伤了仙肢,动了仙体啦?”他听问话叹口气:“哎呀妈呀倒霉呀!二十多天前,跑来贼匪闯入家门,牵走两匹马。我与论理,被打倒地下,金门牙被拨去,伤了筋骨,瘸了腿脚……。”王甲斌搭话:“这伙盗贼从哪来的呢?”“后来方知,是榆树街里草上飞的手下所为。”“听说那贼人,年过花甲,比过去收敛多了。”“他妈个混蛋幕后指挥呢;这老黑贼,大大小小娶了六个媳妇,女人间争风吃醋打群架,气得上吊死了一位。俩大的化敌为友,不再添乱。五、六姨太太跟上其手下私奔了。来家里抢夺的,就是那俩歹徒哇。”“这帮贼匪,兔子尾巴长不了,等抗联官兵打跑小日本,定会收拾这些无恶不作的败类。”说着话唠着嗑儿,马车驶进宁家屯。
      一一一进了家门,天就黑了。吩咐过厨房烧晚饭,王甲斌便来见母亲。“杨大神请来了,晚饭过后,就开始跳神招魂儿,您看行否?”老太太点点头说道:“大冷的天气,儿子跑岀去受冻了。这回跳神,咱得吸取教训,不能叫其喝多了,醉酒误事呢。”“对对对!妈的话在理。说啥不能出怪相,定要招回三哥的魂灵呢。”“自从他丢了魂儿,我也没了欢心。愁得头晕脑胀眼发花,四肢无力,脚底发飘哇。”“这杨神是仙狐附体,功能超群。呼东太阳升,唤西不刮风呢。”“照你的话说,哎哟我的心就不慌了。”与母亲唠完嗑儿,他便去陪俩大神吃晚饭了。
      一一一亥时一到,俩神者着装上阵,开始跳神。西外屋灯火通明,炕上地下坐满人。大伙都想瞧瞧;缺俩门牙的杨老头怎样兴风作浪舞腾。王老太一母当先,坐在三儿子身边。王庆面无血色,浑身发软,有气无力地抬着头。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他病得不轻。今晚的主角大二神,俩人交头结耳过后,演起了反串。牛二神手拍小鼓,嘴里哼着长调:“啊……!啊!……!回来啦!回来啦!家有媳妇孩子和老妈,风耍够了快回头,阎王殿门躲着走,免得小鬼揪住手……。”哼着唱着,屋地下绕了三圈后,坐下歇着。杨大神接茬儿,凳子上的他,摇头晃脑手舞足蹈跳脚。先是嘎嘎叫,接着又是嗷嗷猛嚎。王庆头一歪躺倒。母亲悄声劝道:“小三呀,给你驱病招魂,你得诚心配合,不可无礼呢。”他皱眉咧嘴哼哼着:“妈别叨叨了,儿子挺不往啦。他乱吼的声音,震得我心慌耳嗡嗡,眼睛冒蓝光呢。”母子二人唠嗑功夫,杨大神也停住手脚,低头不语,闭目养神呢。总是胳膊腿舞腾,谁都累呢。歇了一会儿,抬起头开说:“杨仙歇息一分钟,到了地宫。俩鬼差开门,将我领入殿中。阎王凶神恶煞撩出狠言;王家三子乃殿里一上香徒佣,乘其不备,冒然投生人间。寻他已多载,谁求情都无用,非拿他返地府狱门……。”王老太听得打起哆嗦,哼哼着说:“大,大仙,您吐噜出的嗑儿,我听得糊涂,快快再说一遍。”此时的杨仙头低着,哼哼着手捂脑门。牛二神站起身催促道:“老大,你咋晃悠?哪旮旯不得劲儿啦?”“头,头犯晕,胸闷气,身子骨没劲儿呢。”牛二神劝道:“不用再蹦达了,快回答老夫人问话吧。”他晃了晃头小声嘟嘟:“您,您老听着啊,我见到阎王爷啦,他要收王三回地府,罚他永世不得返人间呢。”“哎哟娘哟邪忽啦,快请大仙再去一趟阎王殿求求情,佣金加倍……。”只见杨大神伸脖喘口气,随之头垂下,话音变小。“不,不想去了,怕回不来呢。”哇!一口鲜血吐出,扑通!一头栽倒地下,不动了。牛二神一步冲过来,拽着胳膊大叫:“老大!老大!快醒醒,拿上佣金,咱俩回家。”怎样呼着,他都不睁眼睛没回声。宁掌柜端着油灯来到近前,一摸其鼻子,愣了神儿。“老疙瘩,坏了,他没气了。”炕沿坐着的张三咧嘴:“妈呀!累丢神了。阎王爷拽上他,顶替王三去了”王老太见大神死了,吓得和儿媳妇们趴倒炕上了。宁掌柜等人将大神尸体抬上马车,送他回家。喊道:“泥鳅不可钻沙,咱俩不能看笑话。帮着请神,还得送走呢。”他摇摇头回话:“请来是活人,送回是死鬼,这忙帮得晦气呀。”眨眼间他身子晃悠哼哼着说:“哎呀妈呀!这脑瓜咋晕了。腿也麻了,眼睛冒金花。中邪了,我得回家烧几张纸去呢……。”一转身,张三溜走了。王甲斌把四十吊佣金揣进牛二神兜里。宁掌柜陪同,送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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