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往事

　　三十一章杏树
　　经过多日的调养，俩伤员好多了。午睡起来后，王甲斌与他俩人唠着嗑。忽听院外有人吵，狗也汪汪叫。以为是绑匪送人来了，快步出门一看惊了。一队鬼子兵来了，一个人扑通跳下马。“王掌柜，家里呆得清闲呢。我探望你来啦！”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天呢藏俩伤兵养伤，露馅啦？愣下神，急忙搭话:“哎哎哎呀！吴翻译登门，乐煞王甲斌。快快屋里坐，快请……。”吴翻译一摆手；小鬼子们咳了一声，打个立正。他一个人随其进了屋，一唠嗑听懂了。小日本要在石灰窑屯边的拉林河开岔儿，挖掘一条壕，名为八千二灌渠。途经孙家街，宁家屯，赵家屯，高油坊屯等，一直挖到五常县南杏花山下，后转入下游拉林河内。用此条人工水渠，灌溉水稻田。求王甲斌忇助，在各屯里安排劳工们的住处。他怎么吩咐，他都答应点头。事一落实妥，吴翻译一分钟不停留，既刻离去。关上大门，把狗训进窝里，他长长吸口气。坐下歇了一大阵，虚惊一场，出了满身汗。
　　一一一俩伤员痊瘉归队了，日本鬼子背着枪牵着狼狗，押着挖渠劳工，住进屯里。王家门房里住了八个劳工，他们每天早出晚归，个个愁眉苦脸，很少与人搭话。几天来，王甲斌坐卧不安，担心绑匪撕票杀人。常常站在大门外，探头张望，盼着俩家人快快到来。今晨怪了；房后的禽畜炸了窝，吵叫声接连喊呼。大白鹅伸长脖儿嘎嘎完，黑山羊又跳着脚咩咩着。吵醒睡懒觉的猪壳郎，抬起头四处望，哼哼哼。灰毛驴儿也凑热闹，单蹄刨地，嗷儿嗷儿地吼着。王老太有点烦，骂着驴:“牛马田里干活儿，累得喘粗气。你闲得皮毛痒，扯着脖子瞎叫唤，明日上套拉磨去。”忽见老抱子领着鸡崽儿，咯咯叫着跑了过来。她蹑手蹑脚挪过去，妈呀惊人啦。两只黑嘴巴的黄皮子，后腿站立，前爪合揖，脸对着脸，互拜呢。看得激动，走了神儿。叨咕出声:“二仙儿给我送喜吗？”听见声音，嗖儿嗖儿钻进柴禾垛。王老太喜忧掺半，转身来到前院，问着:“今个是啥日子呢？”小儿媳朱桂兰答道:“今日是六月十五月亮圆，万物齐欢祈蓝天。”“啊哟明白了，天该放晴日头红啦。”她咯咯乐了，果然第二天，蓝天空中挂着紅太阳，乌云跑得无踪影。
　　一一一五月雨少忙田头，六月连阴吃鱼肉。这个季节，田里农活儿干完挂锄了。今年的宁家屯里，比往年嘈杂，屯里住着挖渠劳工，还有挎着刀枪的小鬼子。他们牵着条狼狗，四处窜达。见着鸡鸭鹅放狗咬，撵着抓。时不时地屯里鸡叫狗也咬。嘀哩嘟噜的哇哇声，吵得鸡犬不宁。屯里的人烦了嘟嘟的直骂脏说。宁掌秬今日得清闭，来王家串门。与王甲斌俩刚扯了几句，就听院外的大鹅咯咯乱叫，黄狗也搭腔儿，汪汪汪地吼。他骂:“日本畜牲，王八犊子玩殃儿，偷鸡摸狗不干人事呢。”王甲斌也骂:“这些杂种，专干坏事。又跑到乡下瞎折腾。”狗还使劲咬，一声比一声吵。汪奎岀来一瞅说道:“怪了，又来个讨饭的。”来人随其往门里走，骂着:“她妈的！狗眼看人低，欠揍。”汪奎见状，扯着他胳膊往外拽。“外头等着，我回屋舀米去。”他不服，挤进院里。叨咕着骂:“娄爷不要米，她妈的要钱。”他听烦来火了，掐住胳膊，将其按倒连打带骂:“你个穷鬼，得寸进尺。我要你的狗命。”疼得他喊叫:“王、王掌柜，娄全来啦……！”屋里俩人跑出来，将他俩拉开。“快别打了，娄说客来了是好事呢……。”他栽栽歪歪从地下爬起来，揉着半个头，筋鼻子咧嘴，蚊子一样哼叽着:“……饿，饿得心慌呢，一整天没吃饭了。”王甲斌一摆手:“带他吃饱饭，完后商量事情。”见到桌子上的饭菜，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一一王甲斌开门见山地问道:“娄说客答应三天后放回票人，过了这些天才露面。真是虚头八脑，谎话连篇呢。”他把头摇了几摇，苦着脸咧咧:“哎妈呀别提了，我回到老窝第二天，黑鹰就从山下抢来一位新媳妇，接着杀猪宰羊，给他办喜事。闹腾了两天，我酒喝多醉得爬不起炕，养了两天后，便带人下山。半途中遇见小鬼子，吓得俩弟兄撒丫子跑没影。害得我与票人草丛里躲藏，天黑伸手不见五指，无法往来行，只能缩回洞中……。”王甲斌又急又气:“你钻出来了，我家人哪旮旯呢？”“哎呀闹心吧啦呢，昨夜月明高照，我们五个人连跑带颠摸到屯边，却看见小鬼子屯中晃荡。吓得立刻脖颈冒凉风，赶紧藏进东边树林中啊。”说着手不停地抹着头上汗，见其神态，真是怕得肉跳心惊。王甲斌听知家人活着，悬着的心落下了。开口训他:“你们吹胡子瞪眼，五马长枪的野蛮劲哪去啦？见到小鬼子躲啥呀？往上冲呢。”他眨眨眼回话:“嘿嘿！别轰跑疯狗去咬狼啊，拿脑袋瓜撞刀枪，这悬忽事，尖子傻子都不干呢。”“见硬主怕，见软的掐。见着日本鬼吓得屁滚尿流地下爬，龟孙子不如呢。”话听得娄匪硌耳朵，又眨了□□下眼睛，擦把头上汗，自找台阶下:“哎呀天呢，日本鬼真他妈不是人种呢，满山旮旯追杀抗联兵，遇见我们这群猫三狗四，也往死里害祸呢。不躲着，脑瓜就容易搬家。小命儿眨眼间，扑通一声灭啦。”“废活不扯了，说正嗑儿。赎金已备齐，见着完好俩人，你揣上钱赶快滚蛋。”“好好！王掌柜爽快，这就去东树林接人。”马车跑的快，眨眼功夫到了。走近一棵榆树下一看，吓得王甲斌头一晕，眼睛蓝，身子摇晃。宁掌柜一把手将其抉住，低头仔细看，辩不清王申和庆山的模样。
　　一一俩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蓬头垢面。头发胡须有一天多长，没了原来模样。目光呆滞，见着家人，哼哼着哭了起来……。想必是；这几个月里受尽磨难，吃尽苦头。王甲斌火了，骂着冲过去，要打娄匪徒。宁掌柜将他拽住劝道:“拉倒吧，这些混人咱们惹不起呢。”他喘口气，手指着骂:“你们这些畜牲魔鬼，专干伤天害理之事。两个健康人，给折磨成干尸了。剩余赎金不付了……。”娄匪脖歪了，手捂身上的黑挎包。跳着脚喊着:“人都送回了，你他妈的耍懒吗？”“俩人叫你们残害得变样了，狼见了不啃嫌瘦。鬼见了嫌丑躲着走。只剩一口气了。”“哎呀妈呀！唧唧歪歪闹心吧啦的事真多，顺溜话不说。山上的洞窝日子不好过，经常是三天无米，五日无油，看我这骨架，也没长胖肉哇。”“你那祖奶奶搂着干巴猴睡了觉，根不正苗不旺，结出皱巴葫芦歪歪腚。一肚子坏籽儿，不是好种，专门把人坑。”“哎呀哈！王掌柜，你不但不付钱，还耍懒骂人。那黑鹰的眼睛只认钱，不认人呢……。”“少来虎假虎威吓唬人，胆敢来宁家屯作祸，凤凰山的胡头领端了你们的贼窝，灭了杂种们的狗命。”训得娄说客缩缩脖儿，贬贬眼蔫了。哼哼几声，变成笑脸央求着说:“嘿嘿妈呀！娄人与王掌柜相比，你住天堂我睡地狱呀。胡作乱闹这行当，说不定嗖的见阎王呢，从此咱们各居一方。皱巴葫芦求求了；剩下的赎金掏给吧，钱数不够，回去无法交差呢……。”宁掌柜接话:“王掌柜豪爽丈义远近有名，他不会失信的。”顺手掏出钱扔了过去，娄全一个趔趄接住，装进挎包。拱手笑了:“爷们是及时雨呀！娄全谢谢了！”转身上马，于同伙一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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