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往事

　　二章、绿豆
　　一年一季的秋收开始了，鸡叫二遍，家人和雇的长工短工，吃罢早饭，手拿镰刀田里收割去了。王甲斌没有去，庄稼活儿，只会看不会干。他是边读书边帮父亲，经管家中的经济账目。四个姐姐均已出嫁，兄弟四人中居小，家人外人都称其老疙瘩。他相貌岀众，办事精明，父母满肚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自从其懂事起，就送去学堂读书练字。如今娶妻了，照样是肩不挑，镐头不拿。每日穿戴得体，街上走走，家里转悠。其言行，父母看着顺眼，兄嫂们觉得习惯。王家这个大家庭，团结和气，个个任劳任怨，所有的积蓄，是靠着多年的勤劳肯干，辛苦换来的。
　　午饭过后，佣人万金说：“老疙瘩，别在家守着新娘子了，坐上马车跟我去田里瞅瞅吧！”王甲斌笑了：“田里有啥好瞅的？你割地快得带小跑，我去添乱，怕镰刀划了手。”“哎呀！不用你干活，地里玩吧！”“满地庄稼和草，没啥好玩的呀？”。他笑了，凑其耳朵旁，手比划嘀咕着：“……把它抓回，油煎酱焖可香了，对身体大补啊！哈哈哈……！”他拍手叫好：“去！去呢！去地里玩上一把。”说着他提个笤条筐，坐到马车上了。
　　下午的田里热闹了，别人割地忙，王甲斌满地里抓□□，跑过去抓俩儿，窜回来逮仨。草丛里找，豆子棵里扒拉儿，这个人给捂住一堆，那个人揑着一把。这些啥什蚂子，有黄肚的、白肚儿的、黑肚儿的、红肚儿的。两三会儿的功夫，筐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们，筐里挤得直呱狐，窜蹦跳跃往外爬。忙得王甲斌脸上淌汗，脱下外衣把筐口盖住了。今年的哈什蚂子为啥这么多呢？原因是秋收前下了两场雨，接着气温下降，天气变冷，草丛里的哈什蚂子，纷纷跳岀扑食，急着钻入河水里冬眠。晚饭真香啊！油炸□□酥脆可口，酱焖□□籽嫩肉鲜，桌上的人个个津津有味儿。花猫儿地下桌上拣着碎骨头儿，黄狗香得舔舌头儿。孩子们喊着香，这顿饭比平时多吃一两碗。长工半拉子嚼着饭咧着话：“哎哟娘呀！来东北多年了，头一回吃上□□肉哇！真香啊！这关东好吃的太多了，老家不回啦！”王老爷子哈哈笑：“关东好，宁家屯更好，只要人勤不懒，有吃有喝日子好过呢。”这顿饭全家人都吃得高兴，王甲斌也得意地笑了。
　　高粱入了囤，谷子进了仓，黄豆布袋子装，玉米棒子堆在楼子上。王家街上去卖粮，两辆马车上还捎带四头猪八只羊。父亲叮嘱王甲斌：“娶妻成家，你就是大人了。你要学会制家理财，粮食和猪羊卖完后，买些家用，不得有误呢。”父亲的话语，句句都有份量，他习耳恭听，点头答应：“请爹放心,，孩儿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办。”两辆马车出了家门，一路北去，一个时辰的功天，到了五常县城的集市上。
　　马车停稳，开始卖粮。半拉子人小嗓门大：“卖粮啦！卖粮啦！莲花山前，龙脖子山下，长出的五谷杂粮皮薄粒圆。吃了这粮，身体棒儿，长寿又健康啊！”他这一喊呼，果然生效。一群人围了上来，有人提着口袋，有人挎着猪腰筐，有辆毛驴车也凑了上来。这人买上两袋谷子，那人装满三袋黄豆去了油坊。四袋粳子，五袋高粱装在驴车上，买粮的男女二人说：“这些粮食拉回家，够吃一年了。”又来几位妇女，各买一筐红豆和白豆。叨咕道：“这两种豆煮成馅儿，蒸成粘豆包，谁吃了都说香呢……。”这群人提着口袋举起筐，争先恐后，粮车前，又挤又嚷。一上午，两车粮食全卖光了。瞅一眼哼哼又咩咩的猪羊，王甲斌犯嘀咕：“光吃饭，咋不吃肉哇？”这时，只见杂货店门口，走出一位留有长胡子的老者，嘴里叼着烟袋，不急不慢竟直到近前。笑着问道：“少当家，猪卖多少钱一头？羊卖多少钱一只？”“回您话，这猪足有二百斤重，售价一百六十吊。羊是当年产羔儿，皮亮肉鲜，每只卖五十吊钱。”老者微笑点头：“少东家和气会说话儿，做事有门道哇！”“谢您老夸奖了！”“这猪羊我全买上，价格你要降一降啊！”听到夸奖，猪羊又都要了。王甲斌乐得连喊；“好办！好办！……。”老者与儿子一旁，悄声片刻，过来点头示意，买卖成交。马车来到老者家中，卸下猪羊，钱款付清。天黑了，王甲斌坐着马车回到家。
　　短工们领上工钱走了，便开始给雇的长工发佣金。万金夫妇俩人笑着说；“今年的工钱比去年多了，老东家待人厚道劲儿，无处可寻呢……。”王老爷子笑了：“虽是长工，万金比家人干活都卖力呢，操的心比我这当家人还多呢！”王老太说：“金嫂把全家的饭菜烧得有滋有味，顿顿适口。王家有你俩夫妻相帮，日子过得顺当呢。”老太太的一番话，听得大伙都笑了。这时，王甲斌说道：“昨日集市售粮，多亏半拉子嗓门亮，吆喝欢。咱家粮食才卖待快，今年工钱给他多发几吊。”“好好！听老疙瘩的。”老父亲顺手将钱递给了他。半拉子便说：“从关里逃荒到此，老东家没少关照。多喊呼几嗓儿，算是报答了。多余的钱吊我不收哇！”听得王甲斌笑了：“若觉得王家不差，搬到院里常住吧。活忙时干话，闲了咱俩做个玩伴儿”。这话听得他乐得跳了起来；“行行行啊！我那地窨子眼看趴窝了，住进王家大院里，就等于有家了。哎哟娘哟！半拉子走运了，天神保佑啦！……”。乐得他蹦了起来，说了一堆感激话。“冬闲时节，你每天的活儿计，经管后院里的鸡鸭鹅儿，喂饱看家狗，我若外岀，你当车夫。”“妥妥妥！陪老疙瘩外出，那是抬举我啦！”老爷子搕掉烟锅里的灰屑笑了：“半拉子没爹没娘怪可怜的，住进咱家我乐意。”老太太忙接茬儿：“见别人有难处，去拉一把，就是积德行善呢。今儿个这事儿，老疙瘩办的好哇！”再看半拉子趴到地下瞌头呢，嘴里叨咕着：“二老是再生父母呀！苍天赐儿有家了……！”听得屋里的人都笑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