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往事

　　（东北五常县境乡土民间故事）

　　作者；刘义莲

　　雄壮多姿的凤凰山，云雾缭绕，溪水潺潺，青松翠柏，鸟语花鲜。凤凰山——你是一处世外桃源、你的独特、你的奇观、引领众目惊叹，诱得神灵呈现。山上长着苍松奇桦，野稻田，山腰湿地郁郁葱葱，润泽着红色百合，粉色玫魂，黄色杜鹃，紫色的马兰花格外显眼。风吹绿草花儿烂漫，峡谷常年积雪，身临其境，炎热的夏季，眨眼到了冬天。大小石块形状各异；有的成堆，有的零散，有的卧地平躺，有的相依为伴。啊！这是一处古老的石头庄园。甘甜的泉水静静流淌，穿过湿地绕过森林，汇集到古老的拉林河里。奔腾不息的拉林河，南直北弯，左畅右转，温顺平稳地流进五常境内，滋润着千家万户，养育着草木，浇灌着连绵的片片粮田。河里魚类种多：有鲤魚、鲫魚、鸭鲁、大马口、河泥鳅……等等众多野生魚类。这是一条宝贵的，不可多得的流域。
　　一一一东北小城五常，虽没有关内大小都城古老有名，但如果你居住生活在这里，它的美妙尚好，它层岀不穷的大小故事，时刻都会索绕在你的耳旁，铭记在你的心中。尤如一日三餐的饭菜碗筷，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大葱蘸大酱。日落而息，躺下就睡的那铺热火炕。我生长在五常，如今巳远离故土，闲暇之余，总能想起生活里的每一寸时光，终生不忘。啊！可爱的家乡，您山青水秀，土地肥沃，一派原生态景象。在中国的版图上，唯有您的沃土长出独有的米粮——稻花香。
　　五常这旮旯很平常，人们的目光不去多多瞩望，因为这座县城，东西长也就三公里，南北宽二里多地。土房子土路，一下雨，院子里到大街上，烂泥沾满了脚鞋。晴日里，驴马车一过，趟起的尘土冒着一溜烟儿。爱干净的路人，急忙躲藏。只要刮风，这座城池就笼罩在烟雾中了。城里的城外的，这旮旯的，那旮旯的故事很多很多……。其中最引我留意的，是大人们常常说起的商务会长朱福三的故事，他的故事发生在解放前，距今巳半个多世纪了，今日的百姓为啥还念念不忘呢！旧中国时，他是个怎样的人呢？都做了些什么？待我慢慢向您叙起……。无巧不成文呢！朱会长的亲友，拉林河北岸，宁家屯里的土财主王甲斌也与众不同呢！他折腾岀的故事，如同黃瓜茄子土豆和大葱，五味杂全，啥色儿都有。他的玩伴儿中，文人去行善，武者耍刀枪，张三窜赌场，李四逛青楼，银五抠搜儿，邢六豪爽，这帮人常聚一起吹牛忽悠热闹……。
　　一一一文中的主人公都到位了，揭开黑土地的大幕，得从一年四季开始了。带着思乡的深情，怀念故土的往事，眷恋心灵中逝去的面孔，我有信心，有责任，有义务请他们来到白纸黑字之中。再次回到人间的火炕上坐坐，大街小巷逛逛，田地里望望，与后辈们见个面……。
　　一场小雨过后，红红的太阳当空照，南归的大雁排着人字形长队，从远方飞来了。不时的鸣叫，悦耳动听。它在呼唤着：春天到了……。微风吹过，天气变暖，冰雪融化，山间草木冒了芽儿。山葱山蒜山蕨菜，猴子腿猫爪子，蒲公英绿蛰麻等等野菜，不约而同地变绿长大了。来丰富餐桌，增加你的食欲。果树开花了，桃树开花了，李子树也开了。红红粉粉景色斑斓，好似一副油画，点缀赞美着春天。牛耕田马拉犁，春种开始了。日落黄昏，你会听到青蛙的呱呱声。农历四月十八日，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酿上黄豆酱，经过一个月的光照，这缸酱就酿香了。
　　端午节一过，炎热的夏天光临了。禾苗茁壮，田野郁郁葱葱，五颜六色的花儿竟相开放，大人小孩下河洗澡，鸭鹅水中畅游，吃些魚虾。鸡妈妈领着一窝鸡崽喔喔叫着，草丛里刨着土，叽叽叽啄虫吃。雷声轰鸣，场雨过后，你会望见天空的彩虹。菜园的黄瓜挂满架，刀豆结了角儿，长茄子穿紫袄，又红又绿是辣椒。粉紫白色的喇叭花爬上小树梢儿，静静地吹着曲调儿，招得蜘了往来跑。东邻西舍的灶房，时时飘来农家菜的味道。
　　四季中，最美的是秋天；高粱涨红了脸，玉米穗金黄，谷穗压弯了腰，成群的蚂螂戏恋滚滚稻浪。香甜四溢的瓜园，诱得人人嘴馋，不约而同跑去尝个鲜儿。秋雨过后，山林里会长出种类不同的蘑菇：松蘑炖大酱，榛蘑烧小鸡，柳蘑红焖肉，白蘑菇咋吃都顺口。黄太平果挂满枝头，红袍李子鲜甜爽口，扬菇娘果熟蒂落滚珠球。张三李四马五杨六，吃饱饭结伴出外遊，身后跟着花脖狗。河边钓鱼喽！秋天日孒，美哉快乐惬意悠悠！
　　粮食归仓，土豆罗卜地窑里藏，还有一口酸菜缸。几场大雪过后，天气变冷。冬闲无事；奶奶叼着烟袋，围着火盆坐开嗑儿：张家的闺女长得俊，李家儿子帅小伙！红公鸡叫鸣嗓门亮，白鹅晃脖儿下得黄皮子钻进柴禾垛。狐狸精变人赶马车，厢里坐着鳅哥蛙姐鲤魚爹，龟孙子和其爷，这俩儿肉头鳖盖儿，迷上了金孔雀的绣花鞋……。哎呀妈吗！奶奶累得嘴角冒白沬，撩下烟袋，挤挤眼睛，躺下歇着。大伯酒有些喝多，红着脸咧咧：……哎呀哈哈！凤凰山上有神灵儿，云雾迷漫半空中，常见白胡子老翁追逐红衣妙女郎。大小洞穴藏着土匪胡子兵，杂种们不干好事儿，烦得虎豹狼群逃出窝儿跑无影儿。嘿嘿尿兴！不蹽行吗；他们手里有放血的绝活儿。腊八了，真叫冷，换铺执炕坐。婶子的故事也多；拽着麻绳儿，纳着鞋底往出抖落儿。吱哟妈呀！黑夜连着白天地干活儿，也没搂来钱垛儿，瞎忙活儿。方圆数里，只有朱家和王家最阔卓，女人若能住进这等豪门，是前生积德了。嘿嘿笑着，叹个声调又说：当年娘家贪敛钱财，多收李家一头牛，促使自己嫁给又黑又丑的干巴猴儿。瞅见其夫，肚里就象填了一把烂稻萆。一失神儿，锥子扎了手。咬口冻秋子梨润润嗓儿笑了，如果时光倒流，一定自拿主意找婆家。要选那身材魁梧，鼻直口方，能说会道，文武全行。这等如意君郎，不嫁怎行！李老太吐口烟儿，拉下脸叨咕：这女人身子骨轻飘，站这山望那山高。李老三说；这老娘们儿嫌贫耐富，心里惦记朱福三呢。李大哥更会猜；她一是念着朱会长，其次相中王老疙瘩啦！-二丫和三丫几个人哈哈笑：哎呀妈呀！咱家的人故事真多呢！是张嘴就会咧咧嗑儿。婶子的俊模样，配给三叔就是亏了。她敢口吐真言，没有错呀……。
　　.一、白豆
　　东北大地，秋高气爽，田野一片金黄，丰收在望。八月十八好日子，拉林河北岸，宁家屯里的大户王家办喜事，掌柜王喜官的小儿子王甲斌娶媳妇。为把喜事办得热闹红火，王家不惜钱财，从县城请来戏班唱大戏，大门外的戏台上，吹拉弹唱，锣鼓喧天。台上的俩儿二人转演员，边唱边逗左跳右扭，不时地翻起跟头。女演员小红宝，身着红袄绿裤，浓妆重抹，左手一把纸扇摇，右手一块绵缎飘。男演员二光头，猴脸三角眼，一身黑布衣，腰系红绸带，走路摇头摆尾，说话眉飞色舞。俩人在台上扭，台上走，台上跳。小紅宝唱道：“王二姐思夫坐在北楼啊呀……！”二光头忙合调：“不见二哥我心里忧愁啊……呀！”唱着跳着俩人又搂又抱，小红宝变调又唱起猪八介背媳妇：“说起我高玉兰呢！俊得赛天仙呀！君郎把我娶呀，抱得大金砖呀……哎哎！”听得二光头，脸淌汗，腿酥软满地乱爬慌了手脚，唱词跑了调：“哼哼呀！哎咳呀！抱上高玉兰呀！乐得思绪乱呢！衣服没有脱呀，就钻热被窝呀……！”只见小红宝碎步上前，十指点在其脑门上训道：“贪食的馋猪，只会瞎哼哼……！”二光头一个趔趄，转回身抱住小红宝亲了几口：“洞房花烛夜呀！美得老猪忘姓啥呀！……哎哎咳！”伸手拉起她就往身上背，你追我跑，怎么折腾也没背上高玉兰。耍得他帽子歪了，腰带开了，累得脸红淌汗喘粗气，躺地下打起了滚，一翻身，猪耳朵掉了一只……。台下众人，伸长了脖子，观花了眼睛，一阵接一阵地哈哈笑。
　　闫二抠抠耳朵嘻嘻笑：“小红宝真俊呢！娶上这样女人当老婆，吃糠咽菜嘴里香啊！”张三挤挤眼睛乐呵：“哎妈呀！招笑啊！任舍一桌八仙宴，不舍一场二人转呢……。”田三哥说：“玩儿小牌，听评书，都不如看这狗男女在这乱捣蛋呢……。”宁五爷转身拽住俩个人的耳朵训道：“擦干口水哈啦子，进院搬桌子，摆碗筷帮忙去。”“五爷松手，我这就干活去！”张三揉着耳朵又说：“五爷该给我保媒啦，哈哈哈！”宁五爷笑了：“帮我把今日的客人持候好，闲岀空儿，就给你几个保媒去……”。“好好好！从今天开始，我爹的话不听了，咱听五爷的了。”张三闻此言嘁道：“哎呀妈呀！田三兄认五爷当爹了。”闫二添油加腊：“想媳妇快疯了，见谁都叫爹……。”宁五爷接着训：“乘酒席还没上来，你几个找个背着人的地方，脱下衣裤抓净虱子，逮净虮子。免得众人面前，挠肚皮抓□□，这套举动丢人呀。”闫二笑了：“我的衣衫昨日洗的，今天刚穿上，没虱子。”“任听五爷骂，不听阎王夸呀！哈哈！”吩咐完他们几个，宁五爷到厨房去了。此时的戏台也收场了。
　　“马车来了！新娘子到了！”随着喊声，鞭炮齐鸣，唢呐悠扬，喇叭声格外响。送亲的四辆马车由远而近，来到了王家大门口。陪嫁的东西真多呀，看得众人直叨咕：“哎呀妈呀！那座钟真大呀，都有我高了”。“你看那对瓷瓶，牡丹花又粉又红，两只蝴蝶栩栩如生啊！……”“新娘子的婚服太漂亮了！腕子上的金镯子真粗呀。”“这些柜柜箱箱往哪放呢，大包小包里装的啥呢？”“朱家太有钱了，陪嫁的东西真多呀，我头回见过呢。”几个女人看着马车的陪嫁物，瞅着看着叨咕着，咧咧得舌头都累了。
　　这场婚礼的主管宁五爷，忙过东又忙西。他嗓门大声音亮，只听其高声说道：‘‘王甲斌，朱桂兰二位新人，婚庆典礼开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双亲，夫妻对拜，参拜结朿！送二位新人入洞房……！”吸口烟又亮嗓儿：“婚宴开始，帮忙的动起来！上酒上菜！”他的话音一落，端菜盘的，送酒水的，帮忙人都忙碌起来。厨房飘香气，屋顶冒饮烟。一盘炸魚带财来，红焖肘子红烧肉，红烧排骨炖豆腐，油炸肉丸滚绣球，溜肝尖溜肠肚，榛蘑炖鸡肉跟在后头……。六盘子、六个碗十二个菜，接二连三摆到席桌上。正房这桌酒席格外热闹，桌前坐着县府的商务会长朱福三呢！王家的亲朋好友也就坐；来自凤凰山脚下亮甸子屯的宋老爷子，举起酒杯说道：“今日婚宴，能和朱会长同桌共饮，是我的荣幸。咱们共同干了这杯喜酒，来来干了……。”两杯酒下肚，邢掌柜开嗑儿：“王家和朱家结为连俚，是门当户对。王甲斌有了朱家这门好亲戚，交上鸿运了！”鲁掌柜脸红了，抢过话头儿：“早巳听说朱会长宽宏大量，好施行善，今日相见，令我三生有幸啊！”谢五爷舌头有点硬，摆着手嚷道：“咱们都静一静，请朱会长讲上几句听听！”众人拍手，异口同声：“好好！快请会长说几句吧！”朱会长笑了，和言悦色开口道：“在这大喜的日子，能和各位兄长相识相聚，是朱某人的荣光。本人做事大有欠缺，今后应多加努力，多谢各位啦！”宁五爷能吃能喝又能说，多年来保媒劝事练出来的。他双手合一扣拜，扯开大嗓门。“今日办喜事，有朱会长到场，王家蓬荜生辉呀！朱大人胸襟开阔，积德行善，舍岀的五垧良田，为穷人当了坟莹地。哎呀天呢！德善积到阴间去啦！”他边说边往嘴里倒酒，其它几位也随着猛喝，劝酒的、碰杯的、谁都怕别人少喝。齐吵胡喊，一会儿的功夫，有人坐不稳，有人直晃头，有人舌头滚起球儿，咧的啥嗑儿，听得耳朵嗡嗡叫。张三宝和闫二俩儿眼睛瞅直了：“妈呀！五壶酒喝光了！”“哈哈！尿兴啊！一会儿就得有尿裤子的呀！……。”邢掌柜手里的筷子掉到炕上，歪着头眯着眼，嘟嚷：“……你、你俩杂种别、别在那看笑话，快、快点满酒啊！”“是！酒鬼等着啊！”俩人笑着提起空酒壶，退岀这间屋，跑了。
　　谢五爷扶着邢掌柜的肩膀下了炕，按得他坐那没反映，眼睛半睁不睁。宋老爷子歪那直哼哼，宁五爷躺下睡着了，不用操心帮忙了。鲁掌柜眼睛花了，他穿走了别人的鞋呢。李大发嘿嘿笑着进了新媳妇的屋门……。吃酒席的客人散去了，送亲的马车一辆接一辆走远了，操办三天的婚礼圆满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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