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往事

作者:刘义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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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南瓜


      十五章南瓜:
      多日没见情人了,准备借外出办事机会,遛趟闻家。送点钱财,叫她把家中大小的破衣烂衫换件新的,缝上两床新被子,袪祛寒暖暖窝。门一开,母亲进来了。“穿戴得人模狗样,准备往哪遛达呀?”“帮人售粮,得来的钱款,送还主人呢。”母亲打个叹声说道:“昨晚上,你爹的一番话,唠得我乱了思绪。做了一夜梦;猫抓鸡狗撵羊,毛驴子嗷嗷唱,黄鼠狼攀上房樑,大火烧到炕上啊。这套烂梦,是不祥征兆哇。花去五百吊,买来位窑姐子,吧嗒吧嗒嘴,有些倒胄口呢。”“您咋后悔都无用,那五百个籽儿是肉包子打狗了。不花钱救其出苦海,外人就会骂咱家缺大德呢。”“我担心,某一天,小红宝瞧不上你二哥了,咱家就是鸡飞蛋破,人财两空啊。”“过哪条河,脱哪只鞋。走一步,看两道辙吧。”“哎呀!生出个吭哧瘪肚的二现眼,叫我操心呢。”“您不缺吃不短穿,活着高兴乐开心,想想黄九灵,多哼祝褔曲儿,耍耍武把操,练练胳膊腿儿。”儿子的话,听得她心里乐。搬杆子跳大神,这营生虽不需文化,但得思维敏捷,口齿伶俐。否则;仙神到了,你言辞离谱,招待不周,她就退回,另助他人了。王老太精明强干,能言善辩,接纳仙神最好的人选。黄家女演变成黄九灵,供堂神有啥不好,保佑得王家日子顺溜呢。与其搭话,多唠扯恭维黄大仙,她会乐得称你为坐上客。
      王家的事大一件小一件真够多呢,好孬掺半往出蹦达。弄得自家人都觉烦心了,无奈撑着吧。相比;朱家可是风调雨顺事事如意,吉事不断。朱会长从陕西省发来的一批棉花,及时抢占市场。从上海购进布匹,在哈尔滨双城五常等地卖出好价,这两种生意如实赚了一大笔。冬季将近,朱会长又加工缝制一批棉衣,装上粮油两马车,送给抗联五纵队的官兵。次子朱国全对父亲的做为全力支持,大加赞赏。最让全家高兴的是;七弟朱祥流学日本,就读早稻田大学。这给兴旺光鲜的朱家,又添荣耀和辉煌。
      在外溜达一阵子的马车进了屯,他叩响大门。迎接者嘿嘿笑,扯其胳膊往进拽。汪奎逗话:“财神爷送到,我不管了。”“好好!王掌柜住下了,你回去吧。”“被窝里跳虫,别踢着他的腰和腿儿。”“哎呀妈呀巧了!自从蹦来一只兔子,猫就跑了,跳虫随着改嫁了。哈哈哈!”闻金有面现悦色咧咧着,咣当关上大门。张桂荣拉着王甲斌进了西屋,帮着脱掉鞋:“躺下歇会儿吧。”闻金有抱来一床新被子,放到炕上。笑嘻嘻言表:“这是为你缝的,今晚盖上它,保准暖和呢。”“这招待法,够朋友哇。今晚吃啥饭呢?”张美人回答:“苞米碴子粥,罗卜条汤。”“这水了吧叽的饭食,得把男人喂成绿豆芽,啥活干不动了。”“吃鱼吃肉得过年呢,平时哪能乱花钱,跟上我们凑合一顿吧。”听她这番话,王甲斌立刻掏出一把钱,递给闻金有。“这五十吊钱全归你,揣上几吊去河沿买点鱼,剩下留着用。”他笑脸相迎,点头哈腰。“王掌柜真仗义,谢谢啊!你俩看家,我去买鱼。”提个猪腰筐走了。
      剩下的两位,团结紧蜜,缠绵无比。唠出的嗑儿,一句比一句逗趣儿。“你家闻金有,对我的到来,满面笑容啊。”“他不但欢迎你,还时不时地念叨着感谢呢。”“哎呀妈呀!这人咋地啦?媳妇被人睡,不憎恨还感谢,这脑瓜叫驴踢了吧?”“他比谁都明白;哪有空手套白狼的事呀,你的钱给我家花不少了。”“按理说,不该勾搭你,可你这貂婵的脸蛋,西施的身段,太诱人了。不去爱慕,我就成笨蛋了。”“王家兄弟都是人才呀,你二哥把小红宝娶进门,真是交了桃花运了。”“花钱买位窑姐做媳妇,睑上不光彩呢。”“他都死两房了,敢睡到那炕上的女人不多,怕奔黃泉呢。有位长头发陪着,知足吧。”“自从赎了身,名正言顺当上二夫人,她的风流习性冒出来了,经常扯起嗓子唱浪曲儿,有时还哼上跳大神怪调,招得我妈也活跃起来,长声短气地吼着黄大仙儿。”“你家这帮女人都是吃饱饭撑的,闲的身子骨痒,瞎闹腾。”“这段日子里,只要我不在家,这院就热闹了,我妈跳腾黄九灵,二嫂吼着金凤凰,比赛一般,互不相让,吵得鸡犬不宁啊。”大门哐当一声,闻金有挎筐鱼回来了。“桂荣,这鱼咋吃呢?”“炖大酱,这么吃香。”王甲斌听她俩对活不如意喊着:“油炸吃吧,别整酱了。”“哎妈呀!一袋烟的功夫,换当家的了。”媳妇踢了他一脚:“换人才能换来鱼呢,损样咧屁啥。”俩人见活蹦乱跳的鲇鱼、鲫鱼,又都嘿嘿地乐了。
      闻家这顿饭吃完,天已黑透了。唠了一阵嗑儿,王甲斌便起身回家。站在院里听到母亲在哼:“……九灵如今满十八呀!文武双全显神通啊咳咳!雁舞欢歌群鸟鸣啊咳咳咳!王府门庭喜讯来哟……咳咳咳!”再听二嫂那屋也传出跳大神的腔调:“树高林密凤凰山呢哎哎哟!洞中住着红凤仙呢呀儿哟!古有仙王独一位呀啊呀!红头红尾红满天呀呀咳咳……!”婆媳二人相互逞强,连咳带哟,吵得喜鹊不鸣,烦得黄狗不叫。气得他跺着脚:“黄鼠狼生豆鼠仔,都不是好鸟儿……。”使劲儿咳嗽两声,这动静避邪真灵,两屋灯即刻灭了。
      第二天出去遛达,故意晚些回家。走进院里,听到屋内仍是高一声,低一调地哼唱。一连多日,王甲斌都忍了。大哥听烦了,来到书房:“掌柜的,你一不在家,妈和老二家的,比赛跳神,吵得别人睡不着觉,这样胡闹下去,咱家就乱套了。”“大哥别生气,我找妈她俩说去。”“这个二猪倌儿,是个败家仔,大伙辛苦挣来的钱,都给他娶媳妇了。这回娶上窑姐子,耍丢魂呢。”“他那笨样,好人家闺女娶不上了,好孬有个伴儿,胡弄命吧。”大哥走了,他去了堂屋里。与母亲唠了几句之后,便去东里屋。二哥坐在炕沿抽烟呢,二嫂擦着柜盖哼着曲儿:“小红宝心里亮呀!赎身住进王二家呀!……!”一抬头:“哎哟!掌柜的来了!快坐下。”“……从今往后,不可深更半夜,扯着嗓子乱吼,守点妇道。”见其脸沉了,她笑着回话:“掌柜的别火气,以后烦闷了,小声哼哼便是了……。”“说到必做到,再要乱胡吵,引来土匪胡子头,拿你当馈礼赏出去。”听得她咯咯乐:“掌柜的真尿性啊!拿嫂子送礼,纯属家贫养不起。嘿嘿!当个压塞夫人也有乐曲呀!……。”又训了她几句,王甲斌离去。
      处优无虑的生活久了,就会使人变得懒坠、散慢不求上进。小红宝就是例子;她开心畅怀的同时,那种放荡风流的不雅陋习,着实地冒了出来。跳够神哼够曲儿之后,她又挑起王申的不是;嫌其像貌丑陋,左嘴笨腮不懂情趣儿等……。听得二猪倌来火,骂了她两句。这下惹得其大发脾气,又骂又吵撒起泼来。王申自觉斗不过,推开屋门走了。高玉兰把猪相公吓跑后,寻死上吊的戏不演了,桌子凳子搬回原处。她坐在炕上,手拿一张像片细细端详。见王甲斌来了,急忙收起。陪着笑脸:“哟!掌柜的来了,请坐下。”他扫其一眼:“你若身子骨痒,就进牛马圈清理粪便,这比寻死做妖招看。累乏了,眯觉就香……。”“哎哟!掌柜的,咋讲这话呀!二嫂我不明白呢。”“王家不是玉香楼;抱住嫖客喊夫君。身在曹营心在汉,异想天开奔月亮。呆腻了,请便吧。”这不冷不热的话,呛得她脸色难看,但又笑声朗朗。“哎哟哈哈哈!掌柜的真会开玩笑啊!王家对我恩重如山,咋能忘了呢。哪也不奔,陪二先生白头到老了。夫妻间拌句嘴不算事,睡宿觉全好了。咯咯咯……!”这女人没白混,黑白辩得明,深浅探得清。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绕着圈来兜风。“你喜好唱几句,不算坏处。快过新年了,乐呵乐呵也行呢。”闻听此言,她真开心:“哎呀哈哈!掌柜的明理呀,二蔫头若能赶上你,小红宝美成天仙了。终日陪伴,啥都不想啦……。”“搂着二哥眯觉时,把他当成西门庆,心头的欲望就消停啦。”这话顺情入耳,听得她咯咯嬉笑,手帕捂着脸,妓女调嫖客的情韵露出了。“哎呀!嘻嘻嘻……!小相公,讲的话跑偏了。嘻嘻妈哟!好君郎身强力壮,相貌堂堂。差汉子缩脖抱膀,骨瘦肉空。前者骏□□风,后者老公鸭啄食不动,它俩功不一样呢。”这浪姐今天可找上咧嗑发泄人了,边说边嘻嘻乐得体态摇晃,舞动不停。王甲斌心生不满,脸沉下来:“如今你是羽翼丰满,又念往日快乐风流。王家院小屋旧,屈不得俊美凤凰鸟,赎身钱归还,任其高飞逍遥去吧。”这套扎耳话,听得她脸变白了,转转眼珠智谋吐出:“哎哟哟!王相公竞来装糊涂;郎客暖铺上睡一觉,最少也费三、四十吊,像我等出众相貌,会哄乐呵的妹子,供男人一搂一抱,也得掏岀百八十吊。陪二猴头滚了多个黑夜,磨得褥子破了几个洞了……。”王甲斌听明白;不但赎身钱没了,想打发她走人,还得出钱补窟窿。火气来了:“王家不是春香院,二兄不是嫖客郎。当初若知你如此下贱,墙土不许你沾边。”训得她冷笑两声,低下头,不再言语。门边站着的王申说:“别让她在这儿得瑟了,快些打发走吧,我不要她了。”随后他夹上被褥住进东下屋里。
      一一一消停一阵子的小红宝,听到婆婆哼曲儿,又耐不住寂莫,随风荡柳唱起二人转小调,满脸喜兴。一到晚上,堂屋婆婆跳神,东里屋儿媳舞曲儿,一个手拍牛皮小鼓咚咚响,歌颂黄九灵。另一个轮着鸡毛弹子,唤着夫君和相公,喊着红凤凰。婆媳二人两台戏,比赛一般争强好胜。老太太生气了;这院里,自己一堂神跳腾很得意,没人不准许。偏又冒出只凤凰来搅混,吵闹得黄九灵少了灵气。一山容不得二虎,双神住一块各显威风,不刮倒柴禾垛,也得把人吼蒙东。我黄二妮是堂上老大,根深缔固。一只小鸟摇身变凤凰,吆五喝六,吼七唤八,纯属傻瓜吃豆不识数。瞎子望天空,辩不清太阳和月亮谁最明。她腾地坐起身,火气肚里生,含进嘴里一块糖,未品出啥滋味。
      一一一、在外几天的王甲斌回来了,大哥苦着脸进了书房。见面便说:“这位窑姐子混腾劲又冒出来了……。”“她又咋做祸了?”“这几天,妈和小红宝俩,跳大神搬杆子,吼得四邻不得安生。昨晚上,她俩为争上风,差点打到一块去,快闹翻天啦。”兄长的话;他似信非信。“我几天未在家,她们就成精啦?”“你若不相信,别总出去玩了,家里呆几天看看。”“好!呆家瞧瞧,看她们能成啥样仙,不成仙便是妖。这些天,红花老达抓个够,梁山好汉身边绕,该降妖捉怪显身手……。”“有你在家里坐着,我就不烦了。”老实憨厚的大哥王富,面带惬意,走出书房。
      鸡鸭鱼肉吃上,烧酒喝上,困了就睡。多日外面白天黑夜地赌,又累又乏,难得歇息。闲了,院里晃一圈,几天来,家门风平浪静。除了鸡鸣狗叫,毛驴子几声吼,一切正常。王甲斌暗自好笑,来见母亲:“哈哈!年过得吉庆啊!无论到哪家局子里,只要上场,手顺全是赢呢。”老太太咯咯乐:“那是黄九灵保佑,你手到财来,马到成功呢。”“妈能人呢,这几天又见着黄大仙了?”这话她耐听,喜形于色笑了。“小鼓一拍唱起来,哼得全心乐开怀。母子连心呢,我喜兴了,你沾光啊哈哈……!”“妈的英耀劲儿,赶上余太君了,真神一位呢。”“今年是黄神仙二百岁寿辰,为祝其康乐不朽,我准备多唱几场。你二嫂不知眫瘦,颠起屁股吼起红凤凰,竟压一筹。老身不能甘败下风,要震得落佩的凤凰不如鸡。”他暗中琢磨;母亲是咋算出黄神仙年岁的呢?不敢说其无中生有,得哄着劝着。“妈属长辈,该做出榜样。正月里人欢喜,唱几句乐呵方可,但不必明争暗斗伤了和气,出丑外人看笑话呀。”“儿子放心吧,妈知道鸡咋样杀,猴子怎么耍。这个家,妈和九灵俩帮儿操持呢。”“好好好哇!有妈坐阵护家,一个顶仨。明日我再去连山屯摸几把,抓得一年旺财气……。”老太太嘿嘿乐,喜笑颜开。“好哇去吧!妈请大仙奉陪,所到之处,赢它个鸡犬无声,耗子毛精光。叫赌徒们输成绿豆蝇,猪圈里嗡嗡。布口袋带上,装票子用……。”把碍事的当家人忽悠走了,她好装神唱曲儿,舞胳膊跳腾腿。听得王甲斌小声嘟嘟:“降住老妖精,只能耍大刀了。”次日,便站在院里喊道:“万金!我去玩牌了,晚上不回了,大门闩好。”“听着了,掌柜的放心吧!”随后王甲斌手提文明棍出了门。
      天一黑,油灯亮,王老太来了精神。穿鞋下地,去矛房撒泡尿,走到东里屋窗户前,使劲儿咳嗽两声,歪着脖颈使使横。二儿媳小红宝,敲敲窗台板骂岀两声,算是回敬。闷了多日的黄大仙,今晚要振奋精神舞起来。腰带从新系了系,疙瘩鬏高高盘起,拍起小鼓屋地里扭着,刚唱几句拉拉场;老伴儿烦了,烟袋锅敲在炕沿上,训道:“老疙瘩一走,你就兴风,歌神颂鬼,胡做乱闹……。”她不服气,邪其一眼。“你个老笨驴,天生推磨杆的料。自身无智,还阻拦别人生仙气。成事不足,败家有余……。”“老没正事,瞎折腾。”开门走了。王老太真高兴,扭起秧歌舞,小鼓咚咚响,身心舒畅亮开嗓:“今年九灵大福鸿啊咳!长寿健康二百整呀咳咳!”喘口匀呼气,站在东里屋门口吼起来:“腾空驾雾仙九灵啊……!天南海北行得通啊……!真龙才子显神威呀!落佩的凤鸟不如鸡呀嗬咳咳!……。”七十岁的老太太,嗓门亮得超过少女。这几句唱词,分明是来找二媳妇的茬儿,报复几天前二人分争的仇。小红宝听其唱腔调不对,扯起嗓门吼出话:“老妖精瞎逞能,胡言乱语穷折腾。秸秆堆里的黄鼠狼,累死难成圣仙灵……。”这话寒酸刻薄,入耳伤神,进嘴硌牙。捅马蜂窝了,气得黄二妮蹦着高,跺着脚冲进东里屋。小鼓咕咚砸向她,高玉兰把收拾猪老八的架势使了岀来,忘了长幼辈份,嘴里骂着:“疯婆子!休张狂……。”抄起鸡毛弹子打了过去,当的一声敲到头顶上。“哎哟!疼死我啦。”一个趔趄险些栽到,吃了亏的婆婆跑到厨房,提着菜刀冲进儿媳屋。“老娘要与你决斗,拼个鱼死网破。”红宝一瞅,青着脸的黄大神动刀了,顺手拿起铁烙子,还了上去。婆媳俩人交手了;你来我挡躲过去,转着圈抡家什,菜刀砍烙铁,当当响,吵骂声在院子里回声……。在闻家守到睡觉时候了,王甲斌不动声色地回了家。见母亲跟二嫂打起来了,手握铡刀冲进屋大喊:“天兵天将下凡,降妖捉怪来也!”哐!一刀砍断半个门框,又手起刀落砍掉半扇门。随后刀锋指向小红宝,厉声训道:“再不守家规,落地半扇门,就是你下场。不怕掉脑瓜,往这刀口上撞。”这顿闹腾,吵来各屋人。见婆婆浑身哆嗦,俩儿媳连拉带扶,将她送回堂屋。老伴儿一见其失魂落魄的样,倔头话开声:“你咋不唱了?你的神灵哪去了?没事闲得瞎哼哼,吵得驴马不安生。”枕头上的王老太软成一滩泥,认凭老伴儿训,一声不吭,没了跳神敲鼓的威风。
      王甲斌这两刀,砍断门框,削掉半扇门。震跑了二位神仙,吓得凤鸟百灵耷拉毛。这院消停了,没了又跳又唱的乱喊声。小红宝坐在屋里,伴着破门框和半扇门,独守空房。这只红凤凰,内心郁闷,面容灰暗,少了往日的鲜亮。寂莫了,就到院里门外,瞅瞅望望。妯娌们要干的活很多,忙啊,没功夫与她闲扯。金嫂说:“东里屋后墙对准猪羊圈,犯命相克。二先生倒霉呀。这个红宝闲得起屁,不做吃喝无忧的少奶奶,偏拿起石头砸脚玩儿。”万金说:“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不走正道的拐拉脚。掌柜的是孝子,伤害母亲之人,容不了多久。”东下屋里的俩夫妻,论着院里出的事。
      连气带吓的王老太病倒了,三位儿媳轮班服持着;煎药的,端饭的,梳头擦脸的,终日不离左右。王红陪着揉肩捶背:“奶奶,吃完最后这包药,您就会身子骨硬棒,吃饭菜香,走路一遛风啊。”“哎哟娘哟!这些天躺得头都晕了,这病都是那狐狸精气的,害得我伤原功了。”“奶奶您心宽肚量大,别跟小辈一般计较了。”“这个窑姐子胆大包天,猖狂至极,竟敢打我,不把她赶出家门,我的老命就呜呼啦。”“她若走了,二少爷又没媳妇了……。”“不管那么多了,天底下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呢。”王老太眼里不揉沙子,下块心要扫她出门,这个主意拿定了。
      喝了一个多月中药,王老太痊愈了。想起头上挨的一弹子,怨从心来,对老伴诉苦,等于白说。喂完大鹅,来到书房。“妈来了,快坐下。”“这个小红宝是个害人精,想个法子把她整走,今生不许再登咱家大门。”老太太咬着牙,吐出这串话。“整走她不是难事,可二哥不能没媳妇呀……。”“以后遇上相当的人,再给他娶。命相差,只怪自身吧。”“妈讲的在理,该把这自不量力的女人,驱岀咱家。”顺耳之言仅一句,通得她长出口气,火消了一大半。接着抱怨诉苦:“这年过得乱套了,咔嗟一铡刀,吓蹽了黄大仙。没了神灵保佑,害得我生出这场病啊。”他忍不住乐,喜皮笑脸调起侃:“嘿嘿!妈是半夜尿湿炕,赖爹不梦醒。本是凡人,偏要装神,耍戏自已,谎骗他人呢……。”这话讲的离谱了,母亲眨了几下眼睛,脸阴沉发话:“……秸秆洞里的黄仙孙,钻进鸡窝去捣蛋,属你西门庆惹的祸。自身歪歪腚,休怪她人坐不正呢。”“根歪了,果拧蒂儿,自卖自夸的王婆,脱不掉干系呢。”她闻之瞥其一眼不服:“兔王盜刚斧,黑夜胡乱舞,吓病老母炕上卧,武武玄玄掩人耳目,硬装矮脚虎……。”这几句话,一针见血,抽筯扒皮,药到病除。听得王甲斌张大嘴巴,拍拍头佩服哇;大字不识的老母竞能含沙射影,妙语连篇,点出自已的缺失和不足,有些神通。虑罢,笑脸相敬,美言相送:“哎呀哈哈!好汉之母啊!您这场病因祸得福啊,睡跑了黄狼仙,梦来了百灵鸟哇哈哈!闻母一习话,胜读十年书啊。”听过儿子这番奉承赞颂,老太太晃悠着身子,脸露笑容,一是欣慰,二是坐累。闭着眼睛连连打呵欠,自言自语:“妈呀!完了完了,眼前咋魂儿画儿的?咋云天雾照的啦?神饱了,魂破了,身子骨空壳了,行不动了。”他悄悄乐,心里明白;母亲是念念不忘敲鼓舞神的情趣儿。家里有妈心头暖和,有主心骨哇。千头万绪往下传,不能完。和言悦色劝:“妈别难过了,有爹陪着,枕头没少。黄仙姑是飘遊去了,玩够了,马上回来。再哼神被窝里唱,给爹多多听。”她眨眨眼睛担起心:“妈呀邪呼哇!有头有脸的活人,都能趁其不备,粘糊进她人窝里。空无模样的神灵,无拘无束,一但遇上俊男靓女,就忘了我老婆子啦……。”话到后两句,她眼泪掉出来了。他又开劝:“妈别胡思乱想,与您相拥的神灵,心地善良,品行端正,绝不腑藏杂念,寻花问柳。南雁回归,鸳鸯戏水,她们就来了,妈安心等着吧。”她扬扬头,坐直身板又精神了,“等把那只乌鸟放走,九灵一个继续跳腾。一山不居二虎,独门不住双神……。”“中中中,中啊。这家只能妈一人放火,她人没资格点灯呢……。”老太太咯咯笑了,打着呵欠:“哎哟我困了,得眯一觉呢。”“那是黄九灵回来了,附您体了。妈不必与二嫂斗口舌,该多静养仙体呢。”老太太乐由心生,即刻精神,腾地站起,笑着回到堂屋里。王甲斌长出一口通快气。
      静养一大阵的王老太,不在没劲,缓过了神。喘匀气又滋事:“老疙瘩呢!那野女人不但打我骂我,还往身上泼脏水。再留下去,就会提着刀宰我了,快些将其整走吧。”“妈催得儿子快飘起来了,算这一嘴,牛都跑八头了。她孤儿寡母可怜呢,现在天还冷,等种完田,天气暖和,再打发走人也不迟呢。”“你说的比唱好听,活浠泥。她呆家多一天,我就离死期近一日。这个院里有我,必该没她。最好清明节这天……。”“清明是鬼节,这天赶她走,不吉利。”“二小子前两房变鬼了,这第三房比鬼还邪恶,瞅见她我心里堵得慌。”“……您与她闹别扭,一个巴掌拍不响,各有不足之处。南北二屯访访,哪有婆婆口岀脏话,辱骂儿媳呢。”这套嗑逆耳,听得老人家瞪眼火了:“没饮酒,却说醉话。不是赌就是嫖,三吹六哨专骗老母。招来个窑姐子,不是扭就是浪,若叫外人知道这乱糊,有损家风颜面呢。”王老太使促力气,拨出罗卜带出蛆,把儿子污点抖露出,加其一块猛训斥。“妈真能唧唧歪歪呀,把芝麻大个事,愣吐噜成西瓜啦。”“不是我拆台呀,是那戏子本身就不囫囵。让她把我气死了,满屯子人,就得笑掉牙呢。”他不敢顶了,想了想说话:“有妈的家就是天堂啊!听堂主话没错呢。但得容儿子想想,如何打发她离开咱家呢。”老太太吐口烟甩出话:“这点事还想八年吗?去求宁掌柜保媒,将她嫁岀去……。”这主意刁钻古怪,另他不可思意。想笑又憋了回去,拍拍发蒙的头,转转眼球,觉得不滑溜。“哎妈呀!捣鼓稀汤啦!往出嫁儿媳,天下独一份呀……。”“办这事,如同杂耍人牵住猴儿,该去的去,该留的留……。”提着烟袋,一甩手她走了。母亲的话,听得王甲斌有点发愁挠了几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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