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

　　若说他与清扬作下什么交易，阮宁到是能猜得出来，毕竟就清扬那尿性，多半离不了野史跟小道消息。但，乐风就不同了。

　　长居尧光山，不知过往，没有亲人，身旁除了听松那尾白狐之外，便只有清扬。

　　这是阮宁仅知的，比起清扬的那些小道消息，阮宁自是更想知晓乐风的。

　　所以，她现下十分好奇，面前这只猫到底是同他交易了什么？

　　小六扫了扫面前三人，仰头转了转脖子，道：“你难道没有做选择？”他死死盯着阮宁，嘴角微微勾了勾：“告辞了。”

　　那扔下这么一句mo不着头脑的话，便化成烟。随后，桌上那只橘猫便自二楼窗口，一跃而下。

　　“他就是你方才说的那只猫？”桑下望了眼窗外，天空有点阴沉，像是要下雪一般。

　　阮宁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转而道：“他是猫妖吗？”阮宁的眼界一向窄，她见过蛇妖，树妖，连老鼠的都见过，唯独没见过猫，也算是头一遭遇上。

　　“他是人。”白秦摆了摆手，又道：“或者说，是鬼。”

　　白秦的话，阮宁听得不甚明了。若说他是人，那何以她看不到，反而需要桑下以术法相助，她方得见。可若说他是鬼，这大半天的，鬼，不都是怕太阳的吗？

　　似是知晓她在思忖些什么，白秦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道：“我听师尊从前说起过，有一种术法，能使人的肉身与魂魄相分离。只是……”白秦顿了顿，又道：“此种术法，一般都会有损魂魄，使其成为无主无意识的孤魂。只是看方才那人，言谈之中，与常人无益。”

　　白秦所说的，想来便是阴阳山庄之内，与那莲池中的魂灯相似的术法。

　　阮宁思索着过往的点点，外的天又暗了几分，桑下唤下小二结了账目，几人便先行寻了个客栈下榻。毕竟，大雨之中前行，阮宁并不适合。

　　福兴镇只是一个小镇，并不大，亦不繁荣。城中虽有客栈酒家，数量却甚少，而离方才那家酒家最近的，便是一家名为云来的客栈。

　　阮宁推开窗子，正对着的便是一方小院。院子里有着几颗枯树，寒冬之季，只余枯枝，她并认不出是什么树木。偶有行人穿过小院，行色匆匆，他们手中各执着一些物件，似是在为客栈中的客人准备酒菜。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细雨，阮宁趴在窗台前，盯着被雨点打湿的地砖，思绪有些飘浮。

　　尧光山很少下雨，可不知为何，阮宁却十分喜爱下雨的日子。不单如此，连带着她都十分钟爱水，以至于她日日浸在往生池中，不愿出来。

　　三个月前，当阮宁看到入目的一切时，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彼时的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亦不知道她是什么。她就如同一个初生婴儿，空白一片，任人书写，即便她有着成人的容貌，有着看似成熟的假象。

　　那时的阮宁总觉得被乐风所救，需要报答些许才好，若不然便显得有些没心没肺。然后在她泡在书库好几天后，捧着一堆看不懂文字的古书跑到清扬跟前相问，清扬却只是扫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有空看天书，不如学煮饭。”

　　后来，阮宁思考了一下，确实，自己一介凡人，这神仙的书与文字，她压根看不懂，于是就将报恩的场地换到了厨下。然而，阮宁的厨艺，便同清扬那张利嘴一般，一言难尽。

　　直到月余后的一天，阮宁又捧着饭菜过去，看到听松一爪子将盘子扫到池中，她才放弃学煮饭这一条康庄大道。

　　毕竟，连整个尧光山里头最不挑食的听松都嫌弃，想来乐风更加不会碰。

　　放弃了看书与煮饭的阮宁实在是找不到事可做，便只尊从本性，安安静静泡在池里头。有些时候，人就是缺个借口，当你找到一个足以让自己信服的借口之后，你就会坦然的放纵自我。

　　雨渐渐下大了些，水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有些不带规律，滴答，滴答让她有些犯困。天色还早，阮宁打了个哈欠，关上窗户准备在客栈里面走上几圈，毕竟还不到时辰睡觉。

　　云来客栈到底是建在镇上的客栈，规模也比山野客栈大上许多。阮宁手指上提了个香包不停打着圈转动着，偏头打量着楼下正堂坐着的客人，冷不丁一阵吱呀声传来，她迎头便撞到了一扇窗户上。

　　她抽着气，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思考着以后要不要直接去住破庙，总感觉客栈与她不太合。

　　开窗撞上她的人，不是旁的，正是方承安，那名所谓的捉妖师。

　　“什么破客栈，门往里拉，窗户就不会也这么弄吗？”阮宁嘀咕了几声，站直了身子，偏着头盯着他打量了稍许，道：“怎么是你？”

　　额头有些微疼，应当是泛红了，阮宁揉了几下，便收回了手，捋了几下额发以作遮挡。

　　“姑娘没事吧？”方承安蹙了蹙眉，又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阮宁摇了摇头，拿着手中的香包捏了几下，道：“今天看你在街上同人打过架，所以有些眼熟。”

　　方承安应了声。原本不错的心情，在被方承安这么迎头打上一次，阮宁便有些泄气了。她想，自己此生最大的运气应当都是用到了被乐风所救的这桩事上，故此，她觉得此时最好回屋躺成一条咸鱼，以免再生事端。

　　“姑娘且慢。”正当她转身欲离去的时候，方承安伸手喊住了她。

　　“作甚？”阮宁有些没好气。

　　“敢问姑娘，可是修道同门？”方承安直方相问，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只是一个凡人，可她身上却留有几股不凡的仙气，着实厉害，非是寻常修道之人可有。

　　“她只是寻常凡人。”还未等阮宁回答，桑下的声音到是自她身后响起。他行到阮宁身旁，将她拉到身后，道：“你看，我是什么人？”说着，他还挑了挑自己的眉毛。

　　桑下这句话着实也是带了几分捉弄旁人的意味，方承安虽是修道之人，但阮宁可并不相信，他这样的人，会轻易看穿桑下的身份。

　　“阁下是神仙吧。”方承安蹙了蹙眉，目光停留在他的腰间，横在他腰前的那只袖子。“我曾听说，浮屠海中居住着一族神仙，他们天生居于水底，像是同四海水族一般。只是，那一族似是不愿与外界多有干系，故此外界所知甚少。听说那一族中的族人周身透着的仙气都是如同雨后的空气，十分好辨识。”他顿了顿，道：“阁下可是那族中人？”

　　“不是。”桑下回答得十分果断，他转向阮宁，道：“走吧。”

　　“慢！”方承安许是急了，翻身跳出窗外，伸手拉住了阮宁。“二位可否听我说完一个故事？”

　　阮宁总是最爱听故事的那个，但是今天，她偏偏就不大想听。毕竟，她的脑门现在还肿着呢。

　　然而，也不知方承安又凑到桑下耳旁说了些什么，这次反而是桑下留了下来。

　　方承安的故事一点都不动听，甚至可以说十分俗套。

　　故事的开头便是几个男女之间的情爱故事，然后连带着师门几个旁人被拖下水，之后便是一男一+女出走他乡，带着一些秘密，消失在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

　　“故此，我想要拜托二位，可否帮我一同寻找？”许是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无理，方承安的表情有几许不安。“这个请求确实十分无理，但只要二位相帮，日后无论有何需要我所来做的事，我都会应允。”

　　“有点耳熟。”阮宁喃喃几许，类似的话，清扬也常说，区别便是清扬一般是要求他人应下口头承诺。而此人，却是自主请求。

　　听完他的故事，桑下盯着方承安看了几许，右手伸到了左侧的袖子中，指腹划过诛心玉的表面。“你说，你是碎水谷的人？”

　　方承安点点头。

　　“事成之后，我要流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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