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十年踪迹十年心

作者: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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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南京应天府,赵构行宫。
      赵构远远看见李纲大步走进来,放下笔:“李爱卿来了。”
      “见过陛下。”李纲拱手行礼后本想开口,赵构却先他一步,笑着问:“爱卿来得正好,最近朕听闻河东盗贼频发,很不安定,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河东!
      李纲听见这两个字,心中一凛,赶紧垂首道:“许是战乱,流民四散,才沦为盗贼,这些人成不了气候,只待当地官府整治,毋需陛下劳神。”
      “许是?”赵构低低一笑,玩味着这两个字,“爱卿一向严谨,怎么今日说话如此含糊?”
      这个年轻俊秀的皇帝笑着,话里却显然对李纲的回答并不满意。没等李纲对答,赵构便继续道:“这三个月朕得到的奏报都是盗贼如何凶悍猖獗,为祸百姓,目无官府。该不会是当地官府忙于经制司事务,无暇顾及百姓,守不住一方安定?”
      赵构语调温和,李纲却听得后背上冷汗涔涔,果然皇帝的目的还是河东经制司!
      自己刚刚走马上任的时候,为皇帝献策之一便是在河东成立经制司,一则可以作为屏障,阻挡伪齐和金国;二则更为筹措粮草、征集军马而设立。当时提出时,赵构是大力支持的,如今听着意思,似有反悔之意?
      果然,他刚想说什么,赵构开口:“朕派遣大臣到那一带考察,也发现当务之急是先遏制盗贼为祸,稳定地方,经制司的事情可以暂缓放一放了。”
      “不可啊陛下,”李纲急道,“且不说河东百姓聚而为盗缘何要归责于经制司,臣怀疑是黄潜善和汪伯彦因与臣不和,故意给臣举荐的傅亮大人设置障碍,让经制司一事进展艰涩。这大战在即,经制司若是停办,胜算何来?”
      赵构心道:经制司不停,就一定能打赢金国的铁骑么?
      然而他坦然地摆摆手,非常真诚而坚定地安抚李纲顺便避开问题要害:“爱卿莫急,朕只是下令他们先平息盗贼,经制司的事情缓行,不是停办。”
      可这有什么区别呢?赵构哪一日不松口,谁敢继续运行它?
      可皇帝都开口宽慰,李纲只好作罢。他来是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臣今天来,是听闻陛下有南巡之意,心下疑惑,不知这传言是否属实,特来问问。”
      赵构唇边亲切的笑无声地收敛起来:“哦?属实如何?不属实又如何?”
      听皇帝打太极把问题又抛给自己,又结合刚才停办经制司一事,李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思忖片刻,站得很直,坚定地答道:“陛下知道臣一念为国,从无半分私心,如今将士们思归故土,百姓们眷恋赵宋,若南巡之说乃是一些畏缩小人编造,故意让军士和百姓误以为陛下也是贪生怕死不顾社稷的昏君,臣请陛下肃清朝纲,绝不能姑息流言!”
      他目光灼灼,说话铿锵有力,先给赵构扣了一顶帽子。
      赵构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纲见他没有表态,只得继续道:“自古中兴之王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但起于东南者,无一能够问鼎北方。这是因为天下的精兵良马都在西北,一旦弃掉,不仅金人能够趁机侵扰,连方应看这样的投机之人也将并起作乱。因此臣一直主张先图伪齐,将方应看这个窃国篡政的逆贼剿灭,还都开封,再图旧土。如今陛下据有半边中原,顺流江南容易,可一旦放弃中原便会失去中原,即使想退保一隅,偏安江南,也是不可能的。况且,臣幸知遇陛下,陛下刚刚下诏许臣留在南京,墨迹未干,便要失信于天下人吗?”
      李纲说的赵构都明白,他无从反驳,只能心下暗叹。赵构垂了下眸子,复而笑道:“怎么会呢?想必是朕吩咐他们将妃嫔和大臣亲眷们转移到江南避祸,便有有心人传言朕要南巡,卿多虑了。”
      李纲看着赵构的微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但这个年轻的皇帝没有给他多少思辨真伪的时间,又问了一件事:“张邦昌不日即将归宋,卿说朕该安排个什么职位给他合适?”
      李纲大惊:“张邦昌还活着?!”方应看没有将这个人灭口?!
      赵构看着他,点点头。
      “陛下想招揽他入朝?!”
      “不是招揽,只是给他一个容身之地而已。当然,作为交换,他必须提供给朕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赵构有着女子一般姣好的容貌,细长的眼睛,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合他年龄的阴柔算计。
      “这怎么能行!”李纲断然拒绝,他想到的是张邦昌入朝后带来的种种后果,“陛下收容一个篡逆之臣,实在不妥。其一,靖康之耻犹在眼前,张邦昌僭越之罪是早晚都要清算的,陛下当立即诛杀此人以正朝纲;其二,张邦昌不过是金人的傀儡,是方应看手中的一颗弃子,陛下接纳他还给他官职本是陛下宽仁,可在别人眼里这无疑是对金国和伪齐示弱;其三,陛下急用人,中原多贤士,陛下却起用大逆不道的张邦昌,难道不会寒了天下士子之心么?其四……”
      “行了,”赵构挥挥手打断他,“张邦昌已经到达徐州,朕派人把他从方应看手里弄出来不容易,留他还有些用处;况且朕给他一个虚衔,不过一时安抚,自然比不得卿等股肱。”
      看样子,赵构是铁了心要保张邦昌,站在皇帝身边的总管内侍康履也频频朝他使眼色,李纲张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下来。看着皇帝脸上年轻倔强的神情,他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最终,李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踏出大殿的。只觉得双腿沉重,心情更是沉重。
      自他上任以来,赵构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一直让他振奋不已,他觉得自己遇到了明主,施展抱负的机会来了。每天,他都在想着如何一步步将这残破的半壁山河守住、如何将失去的土地夺回来、如何将被掳走的二圣皇帝迎回……为此他殚精竭虑,为人臣者,不过鞠躬尽致死而后已。可今天和皇帝的一番谈话,让他非常不安,总觉得很多事情正在偏离他设想的轨道,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走去。

      李纲走后,黄潜善从侧殿走出来,看见赵构望着李纲离去的方向,脸上一片凝重。
      他拱手道:“陛下看到了,李大人收复失地迎回二圣的本意很明显,为了他一己抱负,诬陷臣等事小,置陛下于危险之地才是大啊。”
      赵构一叹:“李伯纪一心为国,刚正不阿,忠心朕是不怀疑的。况且当初他提出成立河东经制司是朕首肯的,留在南京也确不过两月前的诏令,他说的没错,君无戏言,如何反悔?”他的眉拧在一处,两难境地有谁能真正体会,“朕……不想辜负诸葛神侯和无情公子。”
      黄潜善劝道:“君子因势利导,因时制宜。陛下当初肯定李纲成立经制司、整备军力,不过是希望他能够为日后迁都江南建立屏障,解后顾之忧,南京也不过是临时居所,非久安之地。还有当初他修建战车、筹集兵马钱粮,这三月来,微臣观之,不过是空泛之谈,收效甚微。眼下大战在即,无论天时地利都不在我,本该退而保身,伺机再起,李纲却一味地强留陛下在中原,众所周知当初二圣皇帝就是因为滞留开封而终成靖康之难,陛下若再放任李纲所为,臣难保当日之事不再上演!”
      提及“靖康之难”,赵构脸色倏地沉下来,他灰着一张俊脸,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铁甲金兵押解着辆辆牛车驶过汴梁的街道,上面载着他的父皇母妃。
      父皇苍老的脸上一片灰白,母妃早已哭干了眼泪只余声声抽噎。
      虽然他没见过这一幕,可他夜夜都会被这一幕的梦境惊醒,冷汗淋漓。
      他抿抿唇,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干涩:“南巡的事不可停。还有,张邦昌归宋一事,爱卿辛苦一下吧。”
      “是。陛下圣断。”黄潜善领命而去。
      康履走进来给赵构奉茶,见他的手指覆在太阳穴上按着,顺便挡住了疲倦的表情。
      “官家,歇息一下吧。”他将茶杯稳稳地放在桌上,“从登基以来,官家就没清净过,哪家的皇帝如您这般为天下操劳呢?”
      赵构叹了口气:“情势不利,何来一日安睡?”
      “官家一呼,天下的能臣猛将还不是都投奔您而来?我听说君者谋臣,臣者谋事。这些战情朝事交给下臣去操持就好,倘若办事不利,官家左不过是换个人的功夫,何须自己劳神那些俗事?”
      康履说着随意,赵构却听着恍悟一般。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对啊,李纲可用则用,不可用就找可用的人来替代他。很多事情本没有那么复杂,是人把它想得复杂了,徒增了不少烦恼。

      “媚儿回来了。”方应看笑着走过去,手很自然地环上她的纤腰,“辛苦了。”
      雷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眉眼,一勾红唇顺势贴在他身上:“陛下想我了么?”
      “你说呢?”方应看的手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引得雷媚一声娇呼,瞋视着眼前这个男人调笑的俊脸。
      他这时候的表情,雷媚是极其熟悉的:唇边噙着笑意,眼波流转,眉眼间流露出的风情若水一般,悄悄闪过她的眼眸,划过她的肌肤,漫过她的心尖,看似不夺不抢,却还是不经意地定格了什么、润泽了什么、镌刻了什么。可这样温柔若水的男人,却是极度危险的,他的举手投足,甚至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可以让世间多少芳龄女子自愿沉沦,醉卧在他的怀抱中。
      就像她现在一样。
      雷媚抿抿唇,方应看刚刚只轻轻撩拨,就让她原本雪玉一般的双颊笼上一层绯色,眼中满是情|||欲,艳红欲滴的唇微微张开轻喘着,看起来似娇美待放的玫瑰。然而这个时候,雷媚却微喘着推开方应看的动作,她一向很聪明,她知道这时候方应看虽然不介意先“谢她”,可他应该更愿意听她说话而不是叫|||床。
      “陛下托付媚儿的事,成了。”
      “喔?戚少商这么容易就答应?”方应看停下动作笑着看她。
      雷媚眉眼弯弯,她一撩长发,娇笑着道:“戚少商是个侠士,可惜江湖里义字当头的事儿终究只是说书人编出来的故事。”
      她没说下去,可方应看已经很明白了——
      侠义终究只是侠义,在戚少商闯荡江湖的时候可以给他一个赫赫威名,但在这时候,却是强压在他良心上的沉重负担。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戚少商是怎样和杨无邪一众人等争论然后不得不妥协的。
      不止是江湖,人在哪里,都是身不由己的。
      虽然知道了结果,但他只是没想到,戚少商能这么轻易迈过这道坎儿。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雷媚悠悠启唇:“还有一件事,陛下听了一定很高兴。”她的柔荑攀上他的眉眼,笑得更加撩人。任何一个男人,见了这笑容,应该都会迫不及待地将她按在身下,让这朵花苞绽放,甚至狠狠扯下它的花瓣,撕破、碾碎。
      不过,还好方应看忍得住。忍着,听她接着说话:“李纲在赵构那里,并不如我们想象得那么呼风唤雨。”
      方应看挑挑眉:“喔?怎么讲?”
      雷媚调皮地歪了下头,明丽的眸中漾着春波:“听说,赵构马上要任命黄潜善为左相了。”她媚眼一勾,“陛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分权。
      赵构在节制李纲的权力。
      方应看点点头,轻叹:“可以想象。”
      这么看来,李纲在赵构那儿,并不顺。李纲刚毅强硬的性格方应看早有耳闻,这种人也许在百姓和底层官吏中能有很好的口碑,可也很容易得罪一些有势力的同僚或组织。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对于政见稍有不合者,李纲会毫不留情地排除异己——李纲上任这三个月来,方应看的御案上经常收到这样类似的密报。
      如此看来,他呆不久了。
      崖余啊崖余,你的一番玲珑心思算是白费了。
      也许,赵构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让李纲谢幕。
      方应看唇边的笑意渐深,雷媚看了问道:“陛下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么?”
      方应看含笑不答,他黑亮的眸中映出雷媚娇美的脸,手指很色|||情地抚摸她的雪颊,指腹间的薄茧甚至划疼了她。可她浑然未觉,当那修长的手指流连过她的红唇时,雷媚伸出香舌,在他的拇指上舔了一下。
      这是无声的邀请,方应看怎能不懂?
      他凑过去叼那艳红的唇瓣,将触之时脑中却闪过一双淡色柔软的薄唇!
      无情!
      他这微一愣充,动作上便顿了下。这一切都逃不过雷媚的眼睛,她轻轻一侧,避开了方应看的吻。
      漂亮的手指攀上方应看的胸口,在心脏的位置轻轻圈点,垂了眸子娇嗔道:“陛下这里只住着新人笑,怕是媚儿哭死在眼前都不会在意了。”
      方应看一愣,旋即笑道:“媚儿吃醋了?”
      女子横他一眼:“媚儿可不敢吃大齐皇后的醋。”
      “哈哈!”方应看大笑着拍拍她的大腿,媚眼一转,复而含笑,看着她若有所思,认真道,“朕的皇后虚位待着谁,媚儿不知道么?”
      雷媚心下一动,抿着唇,垂下眸子,掩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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