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浅

　　离开陵园，林桦开车带蔺青蕖回城，一路上两人无话，林桦的情绪渐渐平稳，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
　　林桦找了家安静的茶馆。碧螺春上桌，翠□□人的茶水，淡雅清香悠悠在空气中散开，似在安抚着品茶人的心神。
　　“故事不长，是个老套的花季少女被恶魔摧残的悲剧故事。我多么希望这件事是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小茹，她太善良也太单纯了，换做是我，我才不会那么轻易离开，我会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我面前！
　　故事的起因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小茹就不会遭遇那些可怕的事情，我才应该去死！我经常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们要经受这些痛苦！小茹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如果真的有神，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公理和正义！
　　初中时候，我父母闹离婚，整天大吵大闹鸡飞狗跳，没人管我，他们心里只有自己只想着怎么摆脱对方怎么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我对他们而言只是个多余的存在。我处于青春期，脾气暴躁，又叛逆，也可能是心中有太多的愤怒无处发泄，总喜欢和人吵架打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不过你在的时候我还算好，初二下学期以后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跟同学吵、跟老师吵、跟所有人吵。
　　我以为我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我也要放弃自己、放弃这个世界的时候，小茹像一道光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为我这个黑暗阴沉的世界带来唯一的一点点温暖和希望。升入初三后，调整座位，她成了我的同桌。她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耐心、温柔，无论我怎么骂她赶她走，她都不离开我，陪我玩、给我讲题、安慰我、鼓励我、劝解我，始终不离不弃。
　　可是，就在我以为我的世界终于可以充满阳光的时候，那几个恶魔下手了。我得罪了蔡文，赵炎给他出了个阴毒的主意报复我，他们给我下药等我昏迷后几个人□□我。他们的目标明明是我，可是他们行动的时候却偏偏被来找我的小茹撞见。小茹苦苦哀求他们放过我，他们倒是放了我，但是小茹，小茹她却……
　　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当时我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当时就会杀了他们！就算杀不了，我拼死也不会让小茹收到半点伤害。那群禽兽，即使他们全死了，也换不回来小茹了！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会那么大意让他们阴谋得逞！
　　我实在是太蠢，特别特别地蠢，我居然不知道小茹被他们欺负了。那帮禽兽，一次不够，又来一次，他们威胁小茹不让她告诉家长老师。可怜的小茹一个人承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伤害，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终于被他们逼疯了。
　　我一直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我太他妈蠢了！我真恨自己，害小茹被他们欺负了两次，却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没做！我恨那帮禽兽，更恨自己，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小茹根本不会被欺负！是我引起的祸端，是我没有保护好她，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以前曾经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我知道我会遭到报应，可是我不知道对我的报应竟然害死了小茹。我是个罪人，都是我的错！”
　　林桦说到激动处，用双手猛打自己的头。蔺青蕖去拉她的手阻止，没想到她力气很大，蔺青蕖用尽全力才拉住她。
　　蔺青蕖把林桦拉入怀中，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放声痛哭，沈小茹经历了她不该承受的痛苦，林桦又何尝不是，她们的命运都被一个同学间无谓的报复改变了。
　　“不是你的错，林桦，小茹的悲剧不是你造成的，有错的是欺负小茹的那些人，他们才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后来，小茹她怎么样了？”
　　林桦擦了擦泪水，继续她的讲述，“小茹得了精神分裂症，她家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她休学后一直在家呆着，父母没有带她去治病。寒暑假的时候，我会去她家照顾她。本来以为她会慢慢好起来，可是后来有一次她出了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打伤了人，派出所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她去精神病院之后情况越来越差，整个人都呆滞了，变得疯疯癫癫，过了半年多她父母付不起住院费把她接回家。她的病每况愈下，终于有一天家里没人看着，她跳楼自杀了。
　　那一年，她才21岁，正值大好年华，她本来应该享有灿烂多彩的人生。她应该和我一样在大学校园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她那么漂亮善良，成绩又好，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谈一场甜蜜的恋爱，也可能到国外交流学习。然后前程一路光明，继续深造，找到一份好工作，遇到一个深爱她的好男人，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这才是小茹她应该过的人生。
　　他们那帮混蛋禽兽把一切都毁了！如果不是他们，小茹会好好活着。可是现在，小茹却死了，孤苦伶仃痛苦万分地死了！凭什么死的是她，而不是他们！我恨他们，恨这个世界！”
　　“逝者已矣，小茹现在在另一个世界，会重新来过，会过得很好。林桦，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历史不可能重写，我们要做的是让那些犯下罪行的人受到惩罚。”
　　“惩罚？怎么让他们受到惩罚？”
　　“通过法律途径…”
　　“法律？你相信法律吗？”
　　“你是法官，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好吧，通过法律途径，首先追诉期已过，事情发生距今已经16年了，除非他们的刑期能判到二十年或无期才有可能还在追诉期内，但是即使当年对他们追究刑事责任，他们的刑期也很可能是在十年以下。第二，受害人已经不在，没有任何证据，甚至当年根本没有立案。所以你认为怎么可能通过法律途径惩罚那些混蛋？”
　　“他们会受良心谴责一辈子的。”
　　“良心谴责？哈哈哈，曲兰，我不知道你是太天真还是太傻，你以为那些禽兽会有良心？如果有，当年怎么可能犯下那样残忍的罪行！”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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