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08. 喜欢的滋味

　　禾煦失踪了一晚上，又一声不吭的回了四合院。

　　……

　　清晨，五点钟左右。

　　计航在院子里洗工作服，他一晚上没睡，只能靠不停的给自己找事干来维持清醒状态。

　　突然听到门口处有声响，他看过去，女孩子细瘦伶仃的身影映入眼帘。

　　计航心脏狂跳，扔下盆子就往门口跑，果真是禾煦，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傻，都到了家门口不知道进去，人缩在台阶上，背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精神状态不大好，面色惨白，眼底两抹黑眼圈突出，眼皮红肿，一副哭了好长时间的模样。

　　甭管如何了，人算是回来了，计航一颗心好歹也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他轻手轻脚的挨着禾煦，学她坐在台阶上。

　　然而，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禾煦是细眉大眼，很干净舒服的长相，不过她唇瓣抿得很紧，微微发白，带着股苦郁之气。

　　计航拿舌尖舔了舔上嘴唇，心里燥燥的。

　　他朝禾煦方向挪了下身子，禾煦仍旧闭着眼睛，看的出来，她累极了。

　　少年胆子微微大了点儿，忍不住倾身覆过去。

　　计航燥热的呼吸打在禾煦面颊上，使禾煦受了惊扰，女孩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轻轻颤抖，尔后，便睁开了眼睛。

　　禾煦防备的盯着计航。

　　计航，“……”

　　操蛋！

　　“我……”被捉了现行，计航一张俊脸涨的通红，他支吾了好半天才憋出一个理由来：你头发上沾了东西，我替你拿下来。

　　“……”

　　气氛有点儿尴尬，计航重新找了个话题，“你昨晚上去哪了？”

　　禾煦犹豫半秒，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跟圆珠笔，言简意赅的写，“散心。”

　　计航哭笑不得，“……那你可叫李姨急疯了。”

　　女孩咬了下唇，神情很愧疚，她清楚自己太任性了，只会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计航瞥她一眼，“我也急疯了，急得一个晚上没睡觉，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禾煦不安，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在纸上写字，计航凑脸看，结果她只写了：对不起。

　　便没有了下文。

　　真是不上道的傻姑娘！计航瞪她，又猛地抛出问题来，“小哑巴，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嘛？”

　　禾煦没谈过恋爱，就连暗恋这样的少女心事也没有，她老老实实的摇着脑袋，计航挺满意，用手摩挲着下巴颏，说，“跟失眠一个滋味。”

　　抓心挠肺的。失眠是挠心挠肺的想睡觉，喜欢是抓心挠肺的想靠近。

　　计航表达完自己的心情了，禾煦那面上下眼皮已经打起架来，显然困得不行，计航烦闷的拿手抓了几把头发，有气无力的训了禾煦一顿，“一小丫头片子还学人家离家出走，滚回去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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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煦进了禾家大门。

　　怕被禾爸爸骂，小姑娘始终不敢抬头，手指紧张地捏着校服的下摆。禾爸爸熟悉女儿这些不自觉的小动作，知道女儿心里在害怕自己。

　　禾爸爸是中学语文老师，性子古板教育方法也颇为严厉，以前，禾煦没少被禾爸爸训斥，禾爸爸总先女儿吵吵闹闹，疯疯癫癫的没点儿女孩子的淑女样儿，可自打一年前的事情发生，女儿整个人都大变样，也不再嚷嚷着出去玩，放假就闷在房间里学习，禾爸爸心里一点儿欣慰也没有，全部都是自责。

　　他抚着女儿的脑袋瓜，“你妈妈担心了你一个晚上，爸爸叫妈妈回房间里睡觉去了。”

　　禾煦点点头，知道自己叫妈妈担心了。也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禾妈妈从卧室里跑出来，一见到禾煦，甚至有点儿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等缓过神阿里，一把把禾煦抱在怀里。

　　“妈妈……妈妈都快要担心死了。”禾妈妈眼圈都红了，声音饱含哭腔。

　　禾煦心里自责，用胳膊圈住禾妈妈腰，拿脑袋蹭了蹭禾妈妈的胸口，禾妈妈仿佛找到了曾经那个动不动就跟自己撒娇的女儿，眼泪径直掉下来。

　　“你一晚上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跟妈妈说一声。”

　　禾煦沉默。

　　禾爸爸对着禾妈妈使了个眼色，禾妈妈欲言又止，又见女儿精神萎靡，心疼的不得了，只好先让禾煦回房间睡觉。

　　回到房间，禾煦就上了床，她倦怠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她做梦了。

　　梦境支离破碎，且重复轮回。

　　禾煦梦到自己参加同学聚会，有她爱吃的樱桃蛋糕，忍不住多吃了几块，顾习荞讥笑她跟只猪似的，他们又去唱KTV——《友谊地久天长》，在兴头上，她跟顾习荞抱在一起。

　　再后来，是一条巷子，漆黑，脏兮兮地流浪猫在墙根底下穿行。

　　身后只纷至的脚步声，逃脱不了，五官扭曲、表情狰狞的男人扑过来。

　　禾妈妈不放心女儿，走进禾煦房间，见禾煦在睡梦中神情痛苦，感觉将禾煦拍醒。

　　禾煦梦境的最后是定格在那张狰狞的脸上的，国字脸与不相称的吊三角眼，牙齿上都是黄渍，笑容淫邪，让人作呕。

　　禾妈妈拨开禾煦额间的刘海，柔声问，“又做噩梦了？”

　　禾煦偎进禾妈妈的怀里，人木木地。

　　禾妈妈，“煦煦昨晚上去见你荞荞姐姐了？”

　　禾煦仍旧不吭声，禾妈妈陪着女儿躺进被窝里，把女儿圈在怀里，自己的女儿打小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爱笑，脸蛋柔软，谁都忍不住捏一把，禾妈妈捏了捏禾煦的脸蛋，感觉又消瘦了些，再仔细看女儿的脸，发现她越来越有大人的轮廓了。

　　“煦煦啊，不怪你的啊。”

　　禾妈妈把自己的脸埋入女儿的脖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禾煦这次有了动作，却是转了个身子，用自己的后背对着禾妈妈，女孩儿身上套着白色睡衣，脊背纤薄，身形伶仃。

　　她永远无法告诉禾妈妈，有多脏。

　　纱布染血，人入泥潭，根本就洗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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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有妈妈的陪伴，禾煦睡了长长地一觉，十分难得——安心又沉稳的。

　　禾煦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禾爸爸去了学校，禾妈妈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按照禾煦的喜好来的。

　　禾煦吃饭很安静。

　　禾妈妈看着女儿吃，“煦煦，妈妈给你向班主任请了假，咱下午去医院，跟谈医生见一面，好吗？”

　　禾煦手顿了下，一勺子鸡蛋羹，艰难的咽下。

　　哪里看不出女儿的抗拒，禾妈妈强装笑颜，“这都一个月没去你谈哥哥那里，他还怪想你呢。”

　　禾煦不喜欢进医院，无论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是压抑冷漠的色调，又或者忙忙碌碌的医护人员，还是那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病人，每一样都是禾煦抗拒医院的原因，可禾妈妈目光殷切，禾煦知晓自己给这个家庭添了太多的麻烦，她不忍心再让禾妈妈失望，便轻轻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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