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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情窦初开
章西市到了淫雨霏霏的季节。
秋老虎被驱的远远的,沉沉的乌云压着,空气带点儿沁凉之意,但一连四五日不见太阳,视线所到之处尽是灰色阴霾,这样的天气不免使人感到心里憋闷。
章西六中,高二年级于前天和昨天组织了月底考试,今天成绩已经完成了年纪大排名,张贴在一楼的告示板上。
禾煦在高二(5)班,理科班。
物理老师是他们班班主任,姓皮,私底下有同学们给他起绰号,叫他“扒皮”,渐渐流传开来。
“扒皮”个不高,地中海,啤酒肚,爱笑,尽管笑起来就露两排黄渍牙,一上课就开启法西斯模式,对各位同学进行惨无人道的压迫,为人是真的小气吝啬还邋遢不爱好,听说,他曾经一个冬天没换羽绒服。
摄于班主任的淫威,还没有同学愿意撞枪口当物理课代表,物理课代表一职便成了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
禾煦物理成绩还不错,最后被赶鸭子上了架。
下了体育课,是大课间,禾煦顺道去了趟办公室,取同学们昨天考的物理试卷答题纸。
他们五班这次总体成绩不好,在整个高二年级十七个班里排倒第三,“扒皮”气的不轻快,自顾自的给禾煦絮叨着,禾煦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一点儿也不往心里拾。
“扒皮”说累了,才肯放禾煦回教室。
下节课是“扒皮”的物理课,按照以往来说,这个课间,班里同学人人自危,除掉上厕所等必行之事,同学们都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座位上刷题,省的被“扒皮”冠以“浮躁”之名。
今日不同于以往,哄哄闹闹的一团糟,大半男生围在黑板前,笑的猥琐又嫉妒。
女孩子也扎堆,脑袋凑脑袋的窃窃私语。
禾煦类似局外人,尽职尽责的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绕着整个教室分发同学们大的答题卷。
一路上难免听到些只言片语,将事情的大致情况给拼拼凑凑出来了。
貌似是袁静怡私下给计航送了一份情书,但不知道是谁故意将情书给贴到黑板上,成心叫袁静怡在大家面前颜面扫地。
答题纸才发到一半,那厢里袁静怡风风火火的从教室外面跑进来,瞧那样子,像是已经晓得发生了什么。
同学们下意识地噤了声。
唐莎却一撤凳子,凳子腿同地板摩擦,发出很刺耳的动静,将全班的视线吸引过去。
“我曾经幻想我的意中人会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因为你的出现,我再也不肯去做无谓的幻想……”唐莎声情并茂的朗诵在接近冰点气氛的教室里越发显得突兀滑稽。
跟唐莎一贯要好的于文锦也不甘寂寞,“啧啧,我们袁大美人情窦初开了呢,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哟。”
袁静怡那张漂亮的小脸青白交错,眼泪沾在睫毛上,亮晶晶的。
美人泣泪,如梨花带雨,袁静怡弱质纤纤的姿态,叫禾煦觉得她漂亮的不可思议。
周围一片藏藏掖掖的指点,袁静怡嗓音尖锐,故意拿于文锦来恐吓窃窃私语的同学们,“你闭嘴,行不行老娘撕烂你的嘴。”
禾煦看见袁静怡冲到讲台上,把黑板上粘着的情书揭下来,当场撕了个粉碎,尔后人回到座位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嘤嘤地哭起来。
唐莎踹了下桌子,狠狠地嚼着嘴里的口香糖,骂,“小骚/逼,老娘还不信整治不了你。”
她声音不小,话又难听,在教室的每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没人敢替袁静怡打抱不平。
唐莎算是章西六中数得出名字的校霸之一,她在班里年纪比大部分同学都大一岁,身形又比男生还要高壮,再加上皮肤黝黑,眉毛短粗,长年都是短发,平日里又爱瞪眼,很唬人。而且听说,她经常跟一些社会小青年混在一块。
罪魁祸首是谁,几乎一目了然,禾煦甚至都在怀疑,唐莎是不是先计航一步,在计航看到之前便将情书搞到了手。
有些问题总是无解的。
禾煦走至唐莎面前,手里最后一份答题纸是唐莎的。
女孩子那双眼睛实在是惹人忌惮的,眼珠冷冽幽黑,有股倔强与执拗在发酵。
唐莎无端地很不喜。
她瞅见禾煦将答题卷递到眼前来,人往后面同学的桌子上一倚,只似笑非笑的瞅着禾煦,眼中有威胁之意。
唐莎甚至以为自己能把禾煦吓哭,在她眼里,禾煦像极了一株菟丝花,脆弱,无能。
然而禾煦始终面容沉静似水。
当自己的权威一旦受到了挑战,人立马会产生一种危机感,在危机感的驱使下,会不自觉大的张牙舞爪来增添自己的自信心和优越感。
唐莎扯着唇角,冷哼,“臭哑巴,你还打算打抱不平?”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趴在桌子上哭泣的袁静怡,“他妈的关你什么事?”
禾煦侧目,随着唐莎的视线望了一眼袁静怡,女孩子趴伏在桌子上,细瘦的肩膀一缩一缩的,似有细小的泣声传至她耳朵里,禾煦垂目,答案卷是空白的,只龙飞凤舞的写着“唐莎”二字,她异常干脆的松开手,答案纸轻飘飘的,在空气中飘了下,尔后悠悠坠落在地上,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唐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眼见着禾煦面无表情的踩着自己的答题卷离开。
于文锦恰好目睹了这么一幕,许久才从目瞪口呆的状态里缓过劲儿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操……臭……臭哑巴是不是疯了!”
没得到唐莎的回应,于文锦疑惑的看过去。
唐莎长得不漂亮,黑,胖,用一个“满脸横肉”来形容实在是太妥当不过了,此刻正是这张脸死死地咬紧牙关,一脸扭曲的愤恨,双目阴鸷凶恶,于文锦也不自觉的抖了下身子。
*
稍后禾煦便回了自己的座位,心不在焉的翻着物理练习册。
直到她的同桌焦森新喊她,“……禾煦诶。”
禾煦拢着眉,不解的看他。
未料及禾煦如此认真的看着自己,焦森新目光先不自觉的闪躲起来,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我刚刚看到你丢唐莎的试卷了。”
禾煦有点儿小诧异,但没往心上放,只敷衍的点了下脑袋。
焦森新害怕禾煦误会了他的意思,很急忙的解释了一句,“我挺赞成你的行为了,唐莎她们太欺负人了。”
果然,禾煦弯了下唇角,焦森新忍不住红脸,嗫嚅:“禾煦,你挺勇敢的。”
禾煦一阵错愕,甚至觉得这话太刺耳,压得她面红耳赤。
尽管如此还是在练习本上写了“谢谢”两个字,推到焦森新面前,给他看。
两个人没在继续说话,禾煦的心思也不在习题之上,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焦森新那句,“禾煦,你挺勇敢的。”
只有她了解自己,不仅不勇敢,而且无比懦弱。
她也不是为袁静怡打抱不平,她心里的怒气也寥寥,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求一个心安,怕冷眼旁观的下场只剩下后悔。
*
作为情书事件的又一位主人公,计航是打了上课铃,五分钟后才姗姗来到的。
“扒皮”自打进了教室门,课一点儿没讲,先把他们一顿好骂,余怒还未消,计航这一迟到,算是撞到了枪口上了,于是便成了“扒皮”杀一儆百的对象了。
“扒皮”唾沫星子横飞,“哦,你还知道上课啊,平常你觉得迟到个五分钟没关系,高考呢……你要是敢迟到五分钟,你就是求爷爷告奶奶,都得等下一年……”
Balabalabala……
最后“扒皮”发话了,“你给我教室后边站着去,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计航懒懒散散的打个哈欠,漫不经心的一声“哦”,把“扒皮”气得血压狂飙。
五班半个月轮一次座位,禾煦这次恰好被轮换到最后一排,一见计航吊儿郎当的走过来,禾煦莫名的有点儿不自在。
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她心想着眼不见为净,最后干脆把脑袋埋进了课本里。
计航眼又不瞎,哪里瞧不到禾煦那些紧张的小动作,少年的自尊心挺受挫的,心头微微不爽。
你躲哪门子啊,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想着,计航咬牙切齿的瞪了眼禾煦。
你还别说,真怪凶的。
他精神头儿不大好,想睡觉,又嫌站着目标太大,怕再把“扒皮”找来,就努力勉强自己睁大眼睛盯着黑板,慢慢地计航就有点儿走神,视线不自觉溜到禾煦身上。
禾煦身形属于瘦窄那一类的,她也不学其他女孩子偷偷将校服改成合自己体型的,章西六中那爆丑的校服在她身上就跟一大麻袋似的,不仅土还滑稽。
要说,自送保温桶那夜,也过了五六日了。计航跟禾煦再没搭上一句话,又或许禾煦存了故意闪躲的心,同住在四合院里,每天上下学,连面也碰不上。
真是越想越糟心。
就算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怎么禾煦连个道歉的机会也没给他,就暗搓搓的被贴上了“拒绝往来”的表情。
“矫情鬼!”
计航磨了磨牙齿,唇瓣掀动,像是硬生生从自己齿缝里挤出来的。
不大不小,刚好入了禾煦的耳朵里,仿佛周身的空气温度都低了八度,禾煦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计航这么大的男孩子,个子高,身上染着一股燥郁的气息,就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禾煦三番五次因为计航委屈直白的视线三番五次的丢神,物理大题的步骤写得乱七八糟的。
心里有点儿气闷,禾煦遂停了手中的笔。
禾煦翘首,窗外这会儿下起雨来,雨丝倾斜,打在玻璃上,不消多时,玻璃蒙蒙一片。
看外面,整个天地都是烟青色的色调。
“扒皮”喊袁静怡回答问题,连着叫了两遍,袁静怡才一脸迷茫地站起身来,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就是没把答案说出来。
唐莎在一旁挤眉弄眼,甚至发出两声怪叫,“扒皮”嫌她扰乱课堂纪律,大嗓门吼了两句,唐莎才消停,自顾自的玩手机去了。
袁静怡心里觉得自己因为唐莎丢了面子,漂亮的小脸涨红,一咬牙,自暴自弃地说,“我不会。”
禾煦认真的把那道题的题干读了一遍,确认它相对于袁静怡的水平来说,不难。果然“扒皮”更加失望,让袁静怡把整本书的公式抄上一百遍,这才叫她坐下。
袁静怡又哭了,禾煦盯着她抽泣的背影,笔顿在纸上,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班里最漂亮的女生非袁静怡莫属,明明大家都是清一色的校服,偏偏她的最合身。袁静怡身材很好,属于那种健康的丰满,不像自己,禾煦一直都觉得自己太瘦了,头发又黄,营养不良似的。
禾煦又注意到袁静怡今天是用青色的缎带将头发梳成高马尾,青色的缎带随着她身形跃动,像有蜻蜓立在上面。
她终于想到那个被自己不小心忽略的事实:袁静怡喜欢计航,还给计航塞了情书。
原来,他们这么大的年纪,女孩子和男孩子,都将慢慢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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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航哥:我委屈。这妹子,我撩不动。
“拒绝往来户”航哥要暗戳戳的主动出击~\\\\\\\\(≧▽≦)/~啦啦啦
大水想蹭蹭玄学,大概凌晨两点左右更,小仙女们睡完美容觉就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