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禾煦跟唐莎在课堂上干架这事，情节恶劣，后果是代课的体育老师告状到了皮金山那里。

　　皮金山相当头疼，计航还在医院里等他处理，禾煦跟唐莎这边又给他捅娄子，他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两个姑娘往他面前一站，禾煦鼻青脸肿，唐莎虎口鲜血淋漓，皮金山脾气也不好发作，仅仅嘴上训了两三句，然后就叫她们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其他事，往后再说。

　　唐莎去了医务室包扎，禾煦伤的更严重，皮金山批准她校外就医。

　　拿了假条，禾煦径直回家，到家三点多钟。这个点，禾妈妈在医院里，禾爸爸在学校。

　　四合院院门紧闭，禾煦轻轻推开，惊动几只房檐上的鸟，鸟扑簌簌的飞走，又落在另一处房檐上。

　　计昌明在院子里晒太阳，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听到有声响，计昌明睁了眼睛，招呼了一句，“禾家娃娃回来了。”

　　计昌明方头大耳，模样憨厚，很难称得上是英俊，计航同他长得并不像，尽管计航性格粗线条，若论起长相来，也还算是精致。

　　禾煦拘谨的点头，也不晓得计昌明知不知道计航进医院的事情，总而言之，她现在是既心虚又愧疚。

　　计昌明和善一笑，他对这个邻居家的小女孩颇有好感，人乖，学习成绩好，虽然性格稍软，但是眼眸清澈，是个真心对人的孩子。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过电话了。”

　　听意思，禾煦知道计昌明已经知道了计航的事情，她心里过意不去，歉疚的低下脸。

　　计昌明是老狐狸精了，算准了禾煦是欠定自己儿子人情了，八成以后跑不了，“呵呵”笑了两声，又安慰小姑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计航自小就调皮，正好咱大家都清净上两天。”

　　“……”

　　稍后，禾煦又陪计昌明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太阳渐渐收敛光亮，禾煦把计昌明推回计家，计昌明还把计航的手机号码告诉给了禾煦，他说自己现在行动不便，计航要是在医院里缺什么东西，还要麻烦禾煦帮忙。

　　禾煦巴不能自己能帮上忙。

　　***

　　回了自己家，禾煦翻找出医药箱，把看得见的伤处草草地涂了一层药膏。

　　涂完药膏，禾煦想到计昌明给的写有计航手机号码的纸条，她将那串数字反复看了几遍，直到攥的掌心出了汗，才鼓起勇气，把电话拨了出去。

　　一阵铃声之后，电话接通了，却不是计航，万宝宝“喂”了一声。

　　禾煦吓的大气不敢喘一声，万宝宝骂她，她记在心里呢。

　　万宝宝又说了句，“你好”，电话那端还没有动静，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没有姓名备注，便当打错了电话，挂断了。

　　计航一直问他，是谁？

　　万宝宝刺他，“反正不是禾煦。”

　　计航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他还当禾煦能打个电话慰问下自己呢，这下算是白期待了！

　　他一大男生，也不免有了小怨气。

　　禾煦望着黯淡下来的手机屏幕，颓丧的抿了抿嘴巴，抱过床上的抱枕，女孩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发出两个音节。

　　——计航。

　　***

　　禾煦的伤自然甭想瞒过禾妈妈跟禾爸爸。

　　禾妈妈替禾煦做了一遍全身检查，女儿腹部、后背有大面积淤青，两条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她心疼女儿，脉脉不语的垂着眼泪。

　　禾爸爸在禾煦卧房外直叹气，他是中学老师，当了多年班主任，自然清楚，孩子们的世界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无垢，同样存在着弱肉强食。

　　夫妻俩商量着明天到禾煦学校了解下情况，晚饭时间，皮金山先把电话打到了禾家。

　　这一通电话，使得禾爸爸跟禾妈妈对禾煦受伤的事情有了大致了解，同时皮金山还特意提到了计航因为禾煦，手臂骨折，现下住进了医院。

　　说来也巧，那家医院，正好是禾妈妈工作的章西市中心医院。

　　禾妈妈立即赶去医院探望计航，禾爸爸也走了一趟计家，对计航爸爸表示感谢。

　　一直折腾到半夜。

　　禾煦浑身酸痛，压根睡不着觉，听见禾爸爸跟禾妈妈在客厅里谈话，偷偷的从床上起来，把自己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细缝。

　　禾妈妈说的是计航的状况。

　　左臂骨折，已经打了石膏，不过要在医院呆上两天，观察下情况，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后天就能出院了，往后在家休养就好。

　　禾煦稍稍放下心来。

　　之后，夫妻俩又聊到了禾煦在学校里的事情，禾妈妈责怪自己对禾煦关心不够，女人敏感，很轻易的便推测出这样的情形应该是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

　　禾爸爸安慰着禾妈妈，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他们皮老师说，今天咱煦煦好像开口说话了。”

　　“……”禾妈妈呆滞，半晌又不受控制的大哭起来，“咱家煦煦……真的开口说话了？”

　　作为一个母亲，原本爱笑爱撒娇的女儿不肯再开口说话，这一直都是禾妈妈心里的伤疤，她很多次自责的想，如果当女儿被指控杀人的时候，她的态度再强硬些，不叫女儿单独接受盘问，女儿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了。

　　“咱家煦煦她开口说话了？”禾妈妈再一次不确定的询问禾爸爸 ，禾爸爸将禾妈妈搂在怀里，拿自己的下巴磨蹭了下禾妈妈的发顶，“嗯，煦煦她说话了，再等等，她又会喊你‘妈妈’了。”

　　“……真好，真好。”

　　***

　　周五这天，时间过得非常快。

　　禾爸爸在学校那边儿请了假，一早把禾煦送到了六中。

　　禾煦进教室，禾爸爸往办公室走。

　　上课点名，唐莎没来，老师问一句，“谁知道唐莎去哪了”，大家摇摇头，老师也不再追问，甚至悄悄舒了一口气。

　　禾煦一战成名，课间走在走廊里，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目光。

　　不少人窃窃私语：

　　“诶，那个就是跟唐莎打架的女生？看着挺乖的啊。”

　　“真牛掰，不是据说唐莎有什么社会背景，老师都不敢训她。”

　　“要我说，还不如忍到毕业，这算是跟唐莎彻底结下梁子了！”

　　……

　　五花八门的言论包围着禾煦，禾煦的反应平平淡淡，尽管顶着一张青紫斑驳的小脸，她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高二（5）班的同学，很难将今天的禾煦与昨天那个唇角粘血，牙关打颤，双眼空洞的禾煦联系成一个人。

　　值得一提的是，万宝宝在某个课间专门到了禾煦桌前，他将禾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面无表情的说，“我收回我昨天的话。”

　　他昨天具体说了些什么，禾煦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万宝宝的一番话，却叫禾煦意识到一点儿：别人在辛苦付出的时候，如果不想承这份情，那就明明白白拒绝着；一味的享受却又不肯作出同等的回报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离计航远点儿。”

　　万宝宝扭头走了。

　　禾煦继续描字帖，描了没有五个字，她又放下了笔，还把字帖收了起来。

　　描字帖，需要心平气和，她现下做不到。

　　***

　　晚饭时间，禾妈妈说计航情况没大碍，明明就可以出院了。

　　禾煦赶紧掏出便签纸，飞快的写，交给禾妈妈看，“妈妈，我们能不能一起去接计航回家？”

　　禾妈妈，“当然可以了。”

　　计航保护了禾煦，禾妈妈十分感激他，禾煦也该出面表示下，同时禾妈妈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女儿能够计航搞好关系，这样女儿在学校里受欺负的时候也能有个照应的人。

　　得到禾妈妈的首肯，禾煦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开心的小模样显而易见，她舀了一口汤，吸溜到嘴里，垂下来的睫毛挡住眼睛里的兴奋。

　　她很快吃完饭，然后拿着禾妈妈准备的好的保温桶到计家去。

　　计昌明很欢迎禾煦来，还嘱咐等到计航出院回家了，也要常过来玩，大家都是邻居，要多多照顾点儿，又提到计航成绩，说最好能给计航补补课，他抱怨着之前的月考计航考了全班倒数，这样下去，一定考不上大学。

　　计航平日里忙着赚钱，计昌明一个人在家，有点儿寂寞，在禾煦面前，不自觉就打开了话匣子。

　　禾煦捧着小脸，总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计昌明便把儿子小时候的糗事一件件讲给禾煦听，把禾煦逗得前仰后合。

　　待了快一个小时，禾煦把保温桶收拾了，要回禾家。

　　计昌明又把她给叫住了，说的话奇奇怪怪。

　　“禾煦，我们家计航脾气大，学习也不认真，那孩子唯一一点，能在台面上提的就是重感情，讲义气，他要是把谁放在心上，就是真的认准了，一辈子都对他好，可这孩子也犟，一旦受了伤，他就不肯回头了。”

　　禾煦不晓得计昌明为什么要提这个，然而计昌明嗓音落寞，让人听了十分的不忍心。

　　“我啊，现在成了计航的拖累，这双腿没用，人废了，以后啊，你们是邻居又是同班同学，计航还要叫你多照顾着呢。”

　　女孩懵懵懂懂的点头，对于别人交代的事情，禾煦一向会努力做好，不辜负别人的期待。

　　计昌明舒心的笑了笑。

　　这晚，墨蓝的夜幕只悬了一钩铁青色的月牙，禾煦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直到禾妈妈喊她，“煦煦，外面冷，别感冒了。”

　　她才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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