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

作者:浮台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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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2 章


      源姬警惕道:“刚刚在树后的男人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浓雾渐散,山风吹过,山林现出它原本的轮廓。

      源姬指尖落到琴弦,看着对面的岁听,她有种恍惚的陌生。

      挺拔欣长的身材,总是穿着利落的黑袍,墨发半束,俊美的面容总是覆盖着白瓷般贴脸的面具。长达几百年的时光里,每次见他,他都是这幅模样。

      寒冰自岁听脚底开始蔓延,迅速冻结开去,眨眼间源姬就感觉地面和自己的脚底冻在了一起,刺骨的冷顺着小腿往上侵袭,清冽的音节从黑色古琴上弹出,冰冷停止了上行。

      岁听面容淡漠,面具之下的脖颈玉石般光洁,他的话仍旧不带多少温度,“这个时候,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源姬不答话,寒冰已经漫延到膝盖,膝盖下的腿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岁听垂眸看着手中未出鞘的睨川剑,剑柄处的白鹤纹样栩栩如生,刀鞘上刻着银色寒松。

      他的话带着不认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五百多年前你应该已经死了。”

      银色的睨川剑,源姬还记得极薄的剑身却极其坚韧,剑刃锋利无比,细长的冷剑被岁听握在手中的时候,泛着森森的寒光。

      在自己被埋没进鬼塚之下的那天,在暗无天日的鬼塚,尸横遍野的骸骨堆上,源姬曾近距离见过岁听挥剑的身影。他身着黑袍,身上像带着寒风,手腕轻转,空气被极速穿过的薄刃砍出咻咻的剑啸,轻剑如闪电般闪动,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疾风,他的动作有多凌厉,落在她皮肤上的薄刃就有多疼。

      源姬几乎是清醒着看他把自己粉身碎骨,片成碎沫。

      最疼的是横贯心脏的那一剑,刚刺穿的时候源姬甚至没感觉到疼,更多的是疼到极致之后产生的麻木,紧接着撕裂的感觉铺天盖地几乎撕碎她的理智,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涌出,她却已经发不出声音,因为岁听的第二剑刺穿了她的喉管,斩断了她的颈椎。

      口中溢出鲜血,源姬看到了那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岁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冷漠而不近人情,眼神中不带半点怜悯。

      为人的安宁降妖除鬼的剑仙岁听,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杀戮的怪物,面对着喷溅的鲜血和断肢残骸,他的眼中没有半点同情抑或厌恶,自始至终他的眼里都带着寒冰,平静而从容地将源姬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想起曾经鲜血流干被切碎的死亡方式,源姬连带着心脏的旧伤创痛都开始加剧。

      “既然你以某种方式复活,那么我也可以再杀你一次。”淡淡的语调仍旧带着蔑视的态度,修长的手握住了剑柄,带有银色流光的长剑被缓缓抽出,寒光闪在源姬眼底。

      源姬眼下妖纹红到耀眼,连带着眸子都变得如火,她冷笑一声,“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像上次一样被你偷袭?”

      “咔——”

      脚下厚重的寒冰应声碎裂,地面瞬间爆起无数粗壮根茎,将冰面全部击碎!

      流畅的琴声自古琴上传出,波动的琴声以源姬为圆心在空气中泛出透明的波纹,刹那间地面的寒冰被波纹圈圈震碎,在岁听挥剑前的刹那,源姬原地腾起,无数根茎已经全部袭向岁听!

      岁听的身影瞬间被无数根茎遮蔽,源姬站在树顶,琴声从她指尖流泻,一圈圈波动开去,在山林中歇息的飞鸟被震动,全部惊慌地往更远处飞去,好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强大的威压从天空中传来,源姬对抗着山王的压迫,专注地看着下方被团团围住的岁听。

      在山王的威压之下,岁听好像也变得更弱了。

      太久没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以至于源姬忘记岁听曾经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不过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源姬周身慢慢旋起狂风,她指尖不停,口中开始吟诵死亡审判的选词。

      “死亡吧……沉睡吧……黑暗会安抚死亡的魂灵……”

      飓风吹动了遒劲的树干,粗壮的巨树被连根拔起,落叶和没有及时逃逸的雏鸟被裹挟着,在龙卷风中急速旋转着。

      源姬发丝随风而动,地面的老旧藤蔓已经将岁听半压到地下。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杀捉妖师,曾经暴戾进食的那段日子,她杀过很多。

      第一次见到岁听是在某次屠杀之后,她在一座深山里杀了几只大妖怪,坐在尸堆上吞食妖元时,岁听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的山顶漠然地看着她。

      她以为那又是什么不长眼的捉妖师,几个回合之后,竟拿他毫无办法。后来才知道,岁听是一个比她年长一千岁的剑仙,天赋异禀,资历和法力都强到变态,除非是他不想杀,否则没有他杀不了的妖怪。

      那天的试探以她的烦躁罢手告终,岁听自始至终都没有抽出手中的睨川剑。源姬进食完妖元,他仍旧肃穆地站在那里,源姬觉得他大概脑袋有问题,妖鬼不捉,跑来看她进食。

      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源姬几乎要以为岁听是在跟踪她了,但是岁听一直没有杀她,甚至有时候会留下奄奄一息的大妖,让她吞食唾手可得的妖元。

      源姬自然不会吃嗟来之食。

      “你总是跟着我干什么?”

      这样的话源姬也问过很多次,但是岁听从来都不答,若是强行与他对打,他总是以防御为主,神出鬼没地不让她碰到他半片衣摆。

      唯有一次,源姬被他冰封在冰湖中,一时无法脱身,岁听站在冰面上,透过冰面垂眼看着她。

      那一次他的眼里好像有别的东西,但是源姬看不懂那是什么,下一秒她冲破了冰面,岁听在她脸颊留下了细长的伤口。

      睨川剑砍伤之后的伤口,注入了岁听的法力,极难愈合。

      “源姬。”他有些生涩地念出她的名字,冷峻的面容有转瞬即逝的异样。

      源姬不答,生歌如蛇直冲他而去,即将到他面前时却被他如数砍断。

      岁听躲得很快,但还是被源姬斩断了数根发丝。

      站在冰面上,身着白色薄纱长袍,源姬是高贵且傲慢的女妖,她冷嘲一笑,“不杀你是不想浪费妖力,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来烦我。”

      冰凉的眸子淡淡地注视着她,寒风吹起他黑色衣摆,如松的身形挺拔帅气,如果摘下面具,应该有一张俊美且淡漠的脸。

      源姬第一次对他产生兴趣,于是试图摘下他的面具。

      后来源姬后悔不该在冰面上跟他对打,因为他对寒冰的操控能力远在她之上,一米多厚几米宽的寒冰被他轻易催动着砸向她,脚下的冰面全部碎裂,冰冷的湖水一沾到她就像藤蔓一样迅速化成冰爪将她拉进水里。

      几百公顷的湖面原本被霜雪牢牢冻结,在她和岁听对打时尽数碎裂成齑粉,从湖水中不断生成的寒冰如死人手越来越沉重,源姬聚起浑厚妖力,百吨的冰块从四面八方砸向岁听。

      “轰!”

      岁听与冰块一起坠落,水花和冰块飞溅成雨!

      生歌在岁听皮肤上切出细小的伤口,他落下的地方湖水被染红。

      源姬用尽了妖力,下半身已经完全冻僵,她看着湛蓝无比的天空,卸力后仰坠入冰湖,透过冰冷清澈的湖水,源姬看向岁听坠落的方向。

      身体不断下坠,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慢慢游向自己,在他身后是淡红的血丝。

      果然还是没杀掉……源姬想,岁听像无处不在的空气汇集成的风,总能轻易从她指缝中溜走。

      岁听靠近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黑袍和白纱交织,阻止了她坠入湖底。

      白瓷般的面具遮不住他清俊的气质,高挺的鼻子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绝情的薄唇紧闭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水中的缘故,他眼中的冰好像化了。

      源姬指尖轻点在他脸颊,并不是坚硬的质感,如同皮肤一般的触感,滑腻如白玉。

      终于……摸到了。

      多次的妖力透支晕厥让源姬明白自己并不是死了,而是陷入妖力恢复期间的沉睡,等到再次醒来,她又可以像没事一样,所以即使会坠入湖底,她仍旧可以再次醒来。

      源姬不知道岁听拉住她是想杀了她还是想救她,刚刚的对战她带了杀意,所以她想也许岁听只是想把她拉回去杀了炼丹。

      真不甘心啊……

      岁听没有杀了她炼丹。

      醒来的时候她独自在湖边,身体不同于以往醒来时的轻松,反而浑身灼痛,妖力也很少,全身的血管像被针扎过一遍,甚至能感受到残存的法力,源姬猜这是岁听对自己试图把他砸碎的报复。

      那次的伤源姬疼了很久,吃了很多妖元才补回自己的妖力。源姬检查了全身,除了浑身上下的细碎疼痛,岁听并没有给她造成其他伤,硬要说的话,鬓角的发丝,从锁骨处被斩断了好几根。

      “安息吧……死亡会带来永恒……”

      源姬继续吟唱着,周身的风暴已经扩散开去,平静的风眼已经达到了五里。

      巨型根茎不断缠绕着半沉入地下的根茎团,那最里面是被层层包裹的岁听。

      源姬不知道是不是越强的人在山王的威压下被压制得越厉害,如今的岁听,甚至都比不过之前的百分之一。

      “轰轰轰——”

      地面升起巨型根茎,将巨球不断砸入地面,旋转的风暴风眼中心,瓢下了雪花,源姬从风眼中升起,风暴裹挟着树木和巨石砸向被深埋的岁听,很快地面就平地起了一座小山,积雨云被风暴送到小山上方,雨水浇透了小山,很快在表面结冰,并不断向内冰冻。

      雨停云散,源姬轻盈地落在小山顶,刚刚是风吹散了雨丝,此刻她的发丝和长睫上都结了细碎的冰晶。

      源姬看着脚下的小山说:“给你修这么大一个墓,你也该说一声谢谢我吧?”

      她释放妖压,原本松散的小山被生生压下五六米,变得硬而结实。

      山体表面覆盖着错综的荷花根茎,地面的荷花根茎慢慢生长到半米高,缓缓开出一朵并蒂莲。

      “可惜你死在这荒山野岭,以后没人给你烧纸。”源姬指尖点在并蒂莲花蕊,“你身上背负的杀戮那么重,小心被鬼咬哦。”

      源姬催动妖力,整座小山表面都开始生长荷花的绿芽,眨眼间开出灿烂荷花海。

      “一代剑仙如此陨落,令人唏嘘。”

      风吹动荷花,源姬漫步荷花海,脚下是结冰的山体,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源姬摘下一朵荷花,对着空气淡淡说:“不过你现在,也太弱了。”

      “噗呲——”

      源姬看着胸口穿出的红色剑刃,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剑刃被猛地抽走,血浆从胸口涌出,含着满口腥咸,后知后觉地心口旧伤新伤剧痛交织混合。

      源姬捂住心口缓慢地转过身,身后是毫发无伤的岁听,峻拔的身形覆盖的冰丝黑袍整洁无瑕,黑色衣摆无风自动,他手中的睨川剑一半银亮一半血红,利刃不断滴下血滴。

      “你怎么能出来?”源姬看着脚下的荷花墓,他怎么可能突破那些障碍忽然出现在这里?

      岁听眼神冷淡地一笑,慢步靠近。

      源姬跌坐在地,岁听提剑走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再次将她钉穿在地面。

      岁听半蹲下|身,荷花蹭到了他的脸,他侧颜看向俏嫩的荷花,冷峭的面容似乎被染了一层柔和。

      他闭眼念出咒语,一山的荷花刹那全部枯萎干结。

      “你怎么会认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岁听唇角勾出冷笑,眼神如钉穿透她的眼底。

      这不是她认识的岁听,源姬有些混乱了……这种表情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源姬口吐鲜血,挣扎着问:“你是谁……”

      源姬抬起手,试图揭开他的面具,这一次面具似乎可以被掀动了,她的血染红了白色面具,然而在她要掀开时心口狂风忽然吹起了他的头发,心脏再次被利剑扎穿,意识消散。

      还没有看清,不能就这么死去……

      源姬浑身一激,猛地惊醒。

      没有满山的荷花花海,没有岁听,她仍旧站在山林里,天气晴朗,时间已经接近晌午,面前是苏方木换衣服的大树。

      “苏方木?”

      源姬转过大树,后面却不见苏方木的影子。目之所及的山林,全无苏方木的踪影。

      那种奇异的感觉从遇到岁听开始就在,源姬看不到苏方木,却感觉苏方木就在身边,某个她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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