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

　　源姬的发丝因为垂首，落到身下的苏方木脸颊。

　　苏方木闭上眼睛，眼睫颤抖，浓黑锋锐的眉眼被汗水打湿，显得更黑了。

　　半裸的上身被薄纱包裹的身体碰触，似乎变得格外敏感，健硕宽阔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源姬欺身而上，半跪在苏方木身上，她双手撑在苏方木脸侧，高傲而魅惑的脸上，仍旧没什么情动的表情。

　　反观苏方木，脸已经红到几欲滴血。

　　他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她，“源姬，你……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源姬抬起一只手，微冷的掌心贴在苏方木滚热的耳朵，拇指和食指揉捏着他柔软的耳垂，用力的一刹，感受到腿下的身体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她轻声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这——这就是欺负……苏方木心里大喊着明知故问，责备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这种充满不明意味的欺负，他完全讨厌不起来……

　　睁开眼睛，先看到源姬冷傲却妩媚的脸，柳叶眼半垂着，眼下仍旧有一道淡淡的红色妖纹，妖眸里的情绪像暗流涌动的深湖，多看一眼他都要溺亡。她半俯身在自己身上，红唇微张，视线锁定在他的嘴唇。

　　黑色长发落在一侧，脖颈白皙光滑的皮肤吹弹可破，往下是细瘦的锁骨，白纱包裹的柔美曼妙的身体半透诱人姝色。

　　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苏方木咬着自己的舌尖，是真的，并不是他的幻梦……此刻他发现自己除了羞窘，更多的竟然是期待。

　　害怕她做什么，却又害怕她不做什么——他是不是太下流了……

　　源姬纤细的手指又从耳垂顺着他下颌滑下，意味深长的拇指落到嘴唇，慢慢摩挲着，苏方木口干舌燥，此刻的分分秒秒都难熬，他感觉痛苦又快乐。

　　苏方木艰难发声：“源姬……你……你要喝我的血吗？”

　　四指钳住了下巴，拇指则掐住了下嘴唇，阻止他的唇闭合。

　　源姬微微摇头，“不喝了。”

　　指甲碰到了牙齿，苏方木张口，“那你要……”

　　指尖入侵，碰到舌尖——苏方木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苏方木撑起身，却让彼此离得更近，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源姬的呼吸落在他鼻尖。

　　“我？”如沾了血的红唇，攫着他的全部注意力。什么都说不出了。

　　源姬半垂着眼眸逼近，他慢慢躺回地上。

　　源姬歪了歪头，说：“我在想，你的血液有我要的妖力，但是又有腐蚀我的法力，那么我怎么能在不被法力伤害的同时，获得妖力呢？”

　　鼻尖危险地相贴，苏方木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他听到自己回答：“我不知道……”

　　源姬闭上眼睛，深深嗅闻着他的气味，苏方木想推开她，却无法指挥自己的双手。

　　“你好香……”源姬喃喃着，再次在他脸颊深嗅，温热如同阳光的味道，带着熟透的果实的甜味，“我真的很想吃。”

　　心脏漏跳一拍。

　　那就吃吧——苏方木很想这么回答，可是他知道源姬说的吃，是将他像食物一样吞吃。

　　“源姬，我知道你现在妖力不济，但是你不能吃我，你会被反噬的。”

　　源姬的声音那么近，唇角擦过他的鼻尖，他忍不住为那热息颤抖。

　　“是啊，真让人烦躁。”

　　苏方木想说什么，但是他说不出了，大脑一片空白。

　　脸颊被捧住，唇上落下温热柔软，源姬轻柔地吻着他，柔软的舌尖碰到他的，仿佛在吸吮着饱满果实的汁液，一寸寸地扫荡着他的口腔。

　　源姬……在吻他……全身的血液涌上头顶。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拥住的源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要更多……更多……

　　“轰轰轰——”

　　石室骤然震动，本就不大的空间再次被压缩，巨石挤压逼近的瞬间，源姬抱住苏方木翻滚起身，同时化出一个结界。

　　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黑色丝线化回源姬身上，白色薄纱上，显出几只黑色仙鹤，刚好遮蔽住不可直视的地方。

　　苏方木揽着源姬的后腰，还没有从梦中回神。

　　源姬没有发现苏方木的心不在焉，“山鬼想杀了我们。”

　　“嗯？”苏方木回魂，忙收回自己登徒子的手退开一步，眼神四下乱丢，“那……那我们现在出去吗？”

　　源姬没有回答，她一掌拍在了炽热的岩石上，苏方木目瞪口呆，阻止已经来不及，“你的手……”

　　苏方木还记得她之前尾巴被烤焦，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的手掌迅速生出手臂粗的莲藕根茎，生生扎进岩石缝隙，周围更加激烈地震动起来。

　　贴近岩石的根茎表层被烤焦，但是源姬已经从石壁上硬生生扣下了一大块巨石。

　　“轰！”

　　天色未亮，站在昏暗山顶吹风的梅，被一股大力掀开，脚下的小山被从中间炸开一般，两个人影从破洞中飞出。

　　一个是衣衫不整的苏方木，另一个……

　　美艳动人却高冷傲慢的白发女妖。

　　看着有点陌生，但那目中无人的姿态，不是源姬是谁？

　　两人稳稳在一旁落地，姿态不可谓不亲密。

　　苏方木光裸的上身肌肉一鼓一鼓的，肩臂的线条结实而优美，源姬身着白色薄纱，身形妖媚无比。

　　诡异却暗昧。

　　梅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他想不通这令人难以理解的转折是如何发生的。

　　梅在五步之外停下，视线在苏方木和源姬之间转来转去，“你们这是？”

　　“没什么，什么都没发生！”苏方木面色微红，那掩饰的表情在梅看来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源姬右手还是藤化的状态，捆着一块巨石，显然刚刚就是她用巨石打破了山鬼的肚子。

　　莲藕根茎断裂，从断口处重新化成手臂。

　　空气中一股焦糊的味道，梅闻了一下，视线落到被捆着的岩石上，“这莲藕好像烤焦了。”

　　要不要提醒他们两个，吃多糊焦的食物不好？

　　源姬：“……”

　　身旁的小山再次震动起来，从山脚处生出了岩石组成的类人四肢，两手捂住刚刚被源姬打破的肚子打了个滚，竟像小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起来。

　　源姬：“……”

　　苏方木：“……”

　　梅有些意外说：“这山鬼，是小孩子吧？”

　　小山的翻滚将粗壮的巨树压断，小孩子的发脾气破坏性也是极大的。

　　众人躲得及时，原本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一个深坑。

　　源姬说：“山鬼发狂了。”

　　苏方木有些紧张：“发狂会怎么样？”

　　源姬摇头：“不知道，先揍它一顿吧，再把它揍哭一次。”

　　苏方木：“？”

　　欺负小孩这件事蛮有意思，梅开始挽袖子：“揍皮孩子，要我帮忙吗？”

　　源姬拒绝：“不用了，你去找一下阿刺和鹤尊，可以的话把它带过来跟我们汇合，不知道山王是不是那个蜥蜴妖，如果是的话，到时候我们打起来，你们可以先带苏方木走。”

　　被当做累赘的苏方木皱眉，他对于自己总是被当做弱者这件事很不开心：“我没有那么脆弱，我也可以保护你。”

　　源姬说：“那等你可以保护我的时候再说。”

　　不能揍得山鬼哇哇哭，梅有些可惜地耸肩，“好吧，我去找他们，你们小心。”

　　梅遁地离开去找阿刺。

　　移动的岩石补好了破掉的肚子，山鬼颤巍巍地站起身，竟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

　　山鬼握拳锤向源姬和苏方木，怒吼着什么。

　　山鬼的声音沉而浑浊，苏方木勉强能分辨出它在说：“痛！”

　　山鬼不分对象地疯狂破坏着周围的一切，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被它连根拔起扔向源姬和苏方木。

　　“痛！”

　　源姬玩一般生出无数莲花根茎将它手脚捆住，它重重地摔倒在地，愤怒地吼着。

　　苏方木在它身上不断贴上符咒炸开一个个小缺口，岩石被炸碎簌簌坠落，山鬼又哭又嚎。

　　“痛！”

　　巨型莲藕根茎从地面钻出，带出黑色泥土，莲藕根茎团成巨球，一下一下重击着山鬼的脑袋。

　　每砸一下山鬼就哭得更难过一点：“呜呜呜！痛！”

　　分明就是一个身怀巨力的小孩子，被揍的样子也跟小孩相差无几，因为哭嚎无助整个山体都震颤着，苏方木不忍说：“要不算了吧，感觉我们像在欺负小孩子。”

　　本以为小山一般的山鬼会造成巨大的破坏，结果被揍了几下就开始抱头痛哭。

　　源姬和苏方木停了手，山鬼不再攻击，山体因为他的哭而不断滚落石块。

　　苏方木汗颜：“它应该没有家长吧？假如这是小山鬼，会不会有大山鬼来找我们？”

　　源姬看他一眼，苏方木摸了摸鼻子，闭嘴了。

　　离开了被山鬼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山谷，苏方木和源姬继续寻找出去的路。

　　山鬼呜呜的哭声渐渐听不见了。

　　这一处的山林树格外密集，落叶更厚，走过一些灌木丛时，树叶草叶上的雨水和露珠沾到他们身上。

　　苏方木在前面拨开挡路的杂乱草木，冰凉的露水沾到手臂和腰腹，他忍住凉意，轻咳一声问：“源姬，你的妖力，恢复了吗？”

　　其实想问的是，在闷热石室里亲密接触是不是有用……

　　“没有。”

　　源姬抱着手臂往前走，刚刚揍山鬼又消耗了一些妖力，她不太确定跟苏方木那样对恢复妖力有没有用，但是回想起来，和苏方木亲吻的感觉有些奇特，不算喜欢，但也不是排斥，那以后要多亲他吗？看起来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像被她逼迫，都不想看她。

　　“哦……”苏方木有些失望地低头。

　　天应该已经亮了，但周围起了雾，两米之外的东西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苏方木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雾怎么越来越浓了？前几天好像没见过这么大的雾。”

　　说是雾，也可能是在山腰处的云，十分浓厚，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因为看不清路，苏方木裸着的上身不断被锋锐的草叶划伤，块块分明的六块腹肌和劲瘦的腰部肌肉被划出好几处细小伤口。

　　注意到源姬越来越频繁的目光，苏方木停下说：“你等一下，我重新换件衣服。”

　　源姬停步，苏方木往远处走了走，在一棵大树后停下从乾坤袋里找衣服。

　　“源姬？”周围都是浓雾，苏方木看不到源姬在哪里了。

　　“嗯。”源姬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在三四米远的地方。

　　苏方木从乾坤袋里拿出新衣服换，“马上就换好了！”

　　雾气越来越重了，两步之外就已经看不清。

　　清晨山林的空气应该是潮湿而清新的，可是此刻除了潮湿，空气中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或许在浓雾遮住的地方，开着不知名的山花。

　　源姬低头，手背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可能是刚刚走过某处被划伤了，却没有感觉到疼。

　　要在前面开路，苏方木身上的伤口比她的多，腰腹和胸膛位置的伤口有引线似的，让她忍不住想看。

　　回过神，不远处的窸窣声好像停了有一会儿了。

　　“苏方木？”源姬叫了一声，苏方木没有回话。

　　“苏方木！”源姬抬高了一点声音，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不可能听不清。

　　还是没有回话。

　　源姬向刚刚苏方木声音的方向走去，“你又在搞什么？”

　　粗壮的大树后，有很轻微的呼吸声。

　　源姬在大树前停步，问：“你换好了没有？”

　　地面的落叶被轻踩，发出细碎的声音。

　　大树后，缓缓走出一个欣长挺拔的黑色身影。

　　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身着色泽浓黑的冰丝长袍，黑色外袍无风自动，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把银色长剑，剑柄上刻着白鹤花纹。

　　源姬瞳孔紧缩。

　　高大利落的身形如松，即使戴着白瓷般的面具，仍旧可以猜到他俊美冷峻的面容，常年不笑，露出的眼眸里像藏着深海中冰冻千年的寒冰，让人惧怕。

　　漫长的岁月里，他习惯了独自一人游走，天赋绝顶却心如寒铁的捉妖师，手刃无数妖鬼，只是站在那里，周身就往外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千年剑仙，岁听。

　　身形和苏方木很像，周身的冷和生人勿进却是苏方木绝不可能有的，源姬也曾怀疑过苏方木，但苏方木的单纯和开朗笑容，绝对不可能有假。

　　薄唇轻启：“源姬。”

　　岁听的声音依旧冷漠低沉，源姬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冷血无情。

　　想过很多次与的重逢，可能是在尸横遍野的战场，可能是在某个不经意的小城，但从没想过会是在浓雾弥漫的原野山林，踩着厚厚的落叶，突然遭遇。

　　太快了，猝不及防的出现，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强到能杀了他。

　　黑色仙鹤翻飞，手中化出一柄黑色古琴。

　　源姬冷声：“你把苏方木弄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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