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难为

　　映霞院里两个二等丫鬟豆蔻和蝶兰一大早忙乎起来，之前因许姨娘禁足，今夏的新衣看都没看就收起来了。
　　昨日夫人派人来说，端午节那天去正院吃团圆饭，整个映霞院都欢欣鼓舞，姨娘的禁足终于解了。
　　今天趁着日头好，豆蔻和蝶兰带着小丫鬟们赶紧把衣裳首饰好好理一理，旧时的衣裳也得好好晾晒晾晒。
　　丫鬟们忙得热火朝天，可许姨娘依旧平心静气地在抄写佛经。红绸端着刚做好的点心和茶水走了进来，看着许姨娘已经抄好了厚厚的一摞，劝道：“姨娘，先歇一歇吧。这些日子姨娘都轻减了好些。”
　　许莲心充耳不闻地继续写着，绿蕊在书桌旁边磨着墨边冲红绸轻摇了下头。
　　红绸把点心和茶水放在旁边的桌上，走过来将许姨娘抄好的仔细地整理。
　　屋内一时间安静得很，终于许姨娘抄好了，长舒一口气地放下笔，甩了甩手腕，“呼，终于写好了。”
　　许姨娘边揉着手腕，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字，心里想着，从禁足开始一天都没停过，工工整整地写了这么多篇，这心够诚了吧？脸上却泛起一丝苦笑。
　　红绸感到许姨娘心情又低落了，赶紧冲绿蕊使眼色，两人轻扶这许姨娘到旁边的罗汉床坐下。
　　“姨娘辛苦了，快歇一歇。马上过节了，姨娘快看看那天穿什么好？”红绸使了个眼色，绿蕊忙招呼着豆蔻和蝶兰将今夏的新衣都取来，摊开给许姨娘看看。
　　“姨娘，您看看这银红色的长裙怎么样，您穿肯定好看。”许姨娘喜好鲜艳明亮的颜色，伺候她的丫鬟都知道。所以绿蕊第一个挑的就是这个最显眼的银红色。

　　许姨娘看着绿蕊说的那件，确实很好看，像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可是如今她却不想和从前一样了，“把那个烟紫色的拿给我看看。”
　　许姨娘指了指最旁边的那件，绿蕊捧上来，许姨娘细细地看了看，点点头，“就这件吧。”
　　绿蕊还想再劝劝，又想到自从禁足以来，许姨娘不同往日的安静，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佟悦的小院里也在挑过节时的衣裳，芍药和碧荷都在说，“姨娘您这回可不能穿得太素淡了，这可是过节。”
　　佟悦无奈地表示同意，其实心里明白她们希望她能在二爷面前露露脸，可佟悦实在很想告诉她们：别做梦了，过节时的主角早就定了，她不过是个吃瓜群众而已。
　　看着芍药和碧荷两人兴致勃勃地在那研究，佟悦好笑地摇摇头，接着准备去练字。

　　陈姨娘那里倒是另一番景象，她坐在屋里的罗汉床上，手上缝着给卫骁言的荷包，看着很是聚精会神，可陈姨娘又时不时抬起头望着门口，像是等着什么人一样。
　　终于院里传来动静，陈姨娘连忙放下缝了一半的荷包，百灵撩起帘子进来了。
　　“怎么样？可打听到了？”陈姨娘身子向前探着，焦急地问道。
　　百灵喘了一口气，行礼后开口道：“回姨娘，映霞院里的丫鬟一个个都像是脚步生风，喜气洋洋的。应该是错不了，过节时许姨娘的禁足就得解了。”
　　陈姨娘下意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抖了三抖。
　　“姨娘，您消消火气。就算许姨娘出来了，可您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我才得宠多久，现在岂是她的对手！”陈姨娘恨恨地说道，“最可气的是那个佟悦，到底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派不上丁点用处。”
　　百灵摊开陈姨娘的手掌，看着细嫩的掌心已经开始泛红，赶紧让画眉去拿润肤膏。
　　百灵先将膏子在掌心捂热，才均匀地涂在陈姨娘的手心上，一边轻轻地劝道：“姨娘宽心，就算许姨娘出来，她也得做小伏低一阵子。这便是姨娘您的机会，趁着过节走礼，奴婢回府问问太太给您带些调养滋补的，您早日怀上才算是立住了。”
　　想到将来会怀上二爷的孩子，陈姨娘不禁羞红了脸，脑海中回想起夜里二爷强健的身子，结实的臂膀，在二爷的怀里，她恨不得化成一汪水。
　　陈姨娘娇羞着摸着自己的肚子，盼着能早日为二爷诞下子嗣，这样的话她就能留在二爷的心上了吧！

　　日子哧溜地就过去了，端午节到了。下午的时候佟悦就已经沐浴更衣，换好之前已经准备好的衣裳。水红色的上衣配着天青色的裙子，再簪着一朵开得正好的海棠花，整个人清丽婉约中又带着一点娇俏。
　　打扮好，佟悦看看时辰就带着芍药往正院而去。
　　一路上看着府里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沿路的丫鬟们都是笑意盈盈的，满是过节的气氛。
　　刚迈进正院，就看见繁秋等在正房前。“给佟姨娘请安，佟姨娘快请进。”繁秋行礼后忙撩起门帘请佟悦进去。
　　佟悦侧身道谢，迈进了正房的堂屋内。一进去就看见，穿着石榴红裙子的小娘子趴在方蕴仪的腿上嬉笑着，听见脚步声立马转头望向佟悦，水汪汪的大眼神清澈透亮，可爱极了。
　　佟悦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婢妾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
　　方蕴仪点点头，抬抬手让佟悦起身，摸着小娘子细软的头发，说道：“元元，这是佟姨娘。”
　　小娘子昂起小脑袋望着自己的娘亲，看着娘亲点点头示意她，小娘子转过头看向佟悦，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佟姨娘好。”
　　“大小姐好，“佟悦笑眯了眼，“大小姐今天真漂亮。”
　　佟悦的夸奖让小娘子红了脸，趴在方蕴仪的腿上撒娇，方蕴仪被蹭着露出一丝暖暖的笑。
　　这是佟悦第一次看见方蕴仪笑得这么温暖，平时她的脸上也带着笑容，可是那笑却是带着疏离和冷淡，仿佛靠近一点就能感到寒气。
　　到底是骨肉相连，每个母亲在自己孩子面前都能笑得这么暖人心吧！佟悦默默地想着。

　　就在佟悦走神的时候，方蕴仪的目光落在了佟悦的身上。方蕴仪忽然发现她看不懂佟悦了，本以为小家小户出来的女子，心思浅显得很，可是二爷这么久没进她的屋，她照旧安之若素地过日子。陈姨娘得宠张扬，有难事又把她顶在前头，她也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这样的佟悦让方蕴仪困惑，到底是她本心如此，还是另有目的，方蕴仪心里掐不准。感到佟悦面前有一团雾，让人无法看清。

　　不多时，陈姨娘也到了。只见她穿着桃粉色的衣裳，鲜嫩的如枝上盛放的花朵，更衬着她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方蕴仪微笑着看她行礼，虽然不知二爷是否真的喜欢她，但是到底是新宠。方蕴仪点点头，说道：“起来吧，快坐吧。”
　　陈姨娘欢快地回着：“多谢夫人”，目光忽然转向倒方蕴仪身前的小娘子处，“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可认得婢妾？”
　　陈姨娘微弯着腰，歪着头笑眯眯地说道。方蕴仪在她开口的瞬间，眸光一冷，“元元，这是陈姨娘。”
　　小娘子点点头，奶声奶气地问好。陈姨娘刚想接话，不料方蕴仪更快开口，：“李妈妈，抱大小姐下去吧。今天过节，只许她尝两口粽子，不准多吃。”
　　李妈妈上前抱起小娘子，屈膝应是，转身下去了。
　　陈姨娘讪讪地开口：“夫人真是慈母心，样样周全。”
　　方蕴仪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陈姨娘闹了个没趣，这才坐下。
　　佟悦没想到许姨娘没到前就看了场戏，心里默默地叹气。还不知道等许姨娘到了，这戏还得演几出。

　　不一会，二爷回来了。屋里的女人全都起身迎接，方蕴仪上前在门口迎着二爷进来，“二爷今天回来倒早，先喝点茶吧，今天外面真是热的慌。”
　　卫骁言坐下，接过方蕴仪奉上的茶杯，低头一饮而尽，才开口：“嗯，天气热得狠了，府里的冰可够用？”
　　方蕴仪笑着点头，“够用，二爷放心。”
　　卫骁言又喝了一杯茶，才觉得解了渴，“元元呢？怎么不在 ”
　　方蕴仪笑着说：“我让李妈妈抱着下去了，她现在馋得狠，一会我们用晚膳她肯定不安生了。”
　　卫骁言听着露出进屋以来第一个笑容，“这有什么，我抱着就是了。”
　　方蕴仪摇摇头，笑着隔空轻点了卫骁言两下，“有二爷在，她可不得什么都尝尝！”
　　卫骁言略显得意地挑了下眉头，笑了笑，“摆饭吧！”
　　方蕴仪一顿，才慢慢地开口，“等一会吧，二爷，许姨娘还没到呢。”

　　坐在下方的佟悦看着卫骁言愣住的表情，真想给方蕴仪点个大大的赞啊！夫人您都没给二爷打招呼，就放了个大招，您让二爷怎么接？够厉害！
　　方蕴仪话音刚落下，有丫鬟进来禀报，：“许姨娘到了。”
　　佟悦一瞬间觉得屋里的空气都要凝滞了，千呼万唤始出来啊，那个盛宠名声在外的许姨娘终于要见到面了。
　　佟悦心里居然没有任何害怕和忐忑，甚至还感到了一丝兴奋。
　　门帘被掀起，先看见的是女子发上的步摇，垂下的流苏摇晃在脸颊边。然后女子抬起头，佟悦看到了一双摄人心神的眼睛，纤腰不盈一握，款款向前，“给二爷和夫人请安，婢妾来晚了，请二爷和夫人恕罪。”
　　屋里从许姨娘进来就安静极了，方蕴仪淡淡地开口，“不晚，许姨娘坐吧！”
　　许姨娘弯起嘴角，眼中泛起似水的柔情，那种动人的妩媚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了，“多谢夫人。”
　　佟悦从许姨娘进来，目光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回头一笑百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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