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难为

　　“婢妾知晓夫人每初一、十五供奉手抄佛经祈福，这是婢妾这段时日所抄写的佛经。婢妾自知才疏学浅，还请夫人不要嫌弃。”许姨娘轻声慢语地说完，示意她身后站着的丫鬟将手中的匣子奉上。
　　方蕴仪淡笑着说道：“许姨娘太过自谦了。”繁秋上前从绿蕊手中取过匣子。
　　佟悦望着正位上卫骁言岿然不动，心里不禁暗叹，二爷这等福气一般人着实消费不起。
　　卫骁言喝光一杯茶，淡淡地开口：“时辰不早了，摆膳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不一会桌上已摆得满满当当。
　　众人跟在二爷和夫人身后一一入座。
　　等大家都坐好，方蕴仪微笑着开口说道：“今天端午节，大家别拘束了。妾身先带着各位妹妹敬二爷一杯。”
　　方蕴仪笑盈盈地举杯望向卫骁言，卫骁言看着方蕴仪的笑脸，心里无声地叹息，抬手拿走了方蕴仪的酒杯。
　　在桌上其他人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卫骁言安然地开口：“给夫人换杯石榴汁。”
　　佟悦忽然觉得十分噎得慌，居然在古代也吃了一波狗粮。
　　许姨娘眸光一闪，看着方蕴仪身边的丫鬟轻快地下去了，看着方蕴仪越来越温柔的笑意，心里冷笑一声。
　　陈姨娘本来以为二爷并不想喝夫人敬的酒，心里一阵窃喜，谁让夫人擅自解了许姨娘的禁足，活该！
　　谁知道，二爷的下一句就让陈姨娘听到“啪啪啪”的打脸声，陈姨娘默默地咬紧嘴唇，想着从二爷一进门起，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心里沮丧极了。

　　丫鬟按照二爷的吩咐换好，众人跟着方蕴仪干了一杯，卫骁言顺势也干了一杯。
　　佟悦第一次喝古代的酒，温热的桂花酒，还好并不呛人。佟悦干了一杯，想着终于能吃菜了。
　　这时，许姨娘端起刚丫鬟斟好的酒杯，脸上带着一丝忐忑，“之前婢妾行事鲁莽，着实辜负了二爷和夫人。婢妾这段日子悔恨难当，后悔不已。多谢夫人大人有大量，婢妾敬夫人一杯。”
　　方蕴仪抬头看着望着许姨娘妩媚的狐狸眼，那目光含着一丝挑衅和怨恨。方蕴仪轻轻一笑，“许姨娘太客气了，其实，这次你倒是不应该谢我。”
　　方蕴仪话语间带了平时没有俏皮，仿佛开玩笑一般地说道，随意地喝了一杯。
　　最想不到的是，卫骁言也赞同地点点头。
　　许姨娘暗自咬牙，“夫人说的是。”
　　佟悦本来看戏看的正热闹，忽然觉得浑身一凛，看着许姨娘转头满面笑意地注视着她。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佟悦回味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像是美人蛇盯上，浑身汗毛倒竖。
　　许姨娘慢悠悠地开口，“上次的事情委屈佟妹妹了，都怪我行事鲁莽，不知轻重。伤了妹妹，在这我给妹妹赔罪了。还请妹妹原谅些个。”
　　许姨娘袅袅婷婷地作势要低身行礼，佟悦倒是不慌不忙地站起，心里暗骂，妹的！你差点把我推到水池中淹死，一个行事鲁莽就完事啦？

　　许姨娘本来等着佟悦开口，这赔罪行礼也就略过去了。谁知道，佟悦起身的动作慢腾腾，许姨娘的行礼倒是做了个全。
　　“妹妹着实不敢当，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夫人。要不是夫人，婢妾今天没办法站在这了。”佟悦后一句带着哽咽，“婢妾敬夫人一杯，多谢夫人照料周全。”
　　佟悦说完一饮而尽，方蕴仪余光中瞥见许姨娘略发青的脸色，脸上的笑容越见舒心，方蕴仪轻叹了口气，说道：“佟姨娘不用这样客气，快坐下吧！”
　　看着佟悦行礼后坐下，方蕴仪向着夏月招手，“给佟姨娘添杯热茶，这酒还是有后劲的，好生缓一缓。”
　　佟悦轻声道谢，微微低头喝茶，并不去看许姨娘的脸色。
　　许姨娘被晾在那里，尴尬得很。这是从她进府以来从没发生过的事，许姨娘狠狠地瞪了佟悦一眼。
　　这时，卫骁言目光扫视看见桌下许姨娘攥紧的手，心里很是无奈，没想到刚遇上就针尖对麦芒，杠上了。
　　方蕴仪看着卫骁言的目光，淡淡地开口：“都坐吧。”

　　卫骁言先动筷后，大家才跟着动筷。一般这个时候，佟悦都是丫鬟布什么菜，佟悦吃什么。
　　经过了刚才那一阵“刀光剑影”，这席间就消停得多了。

　　同桌异梦的几个人安静地用膳，虽说桌上的菜色很丰富，但可能是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佟悦没吃得下什么。终于，卫骁言放下筷子，众人也跟着放下筷子。佟悦舒了一口气，再等等用过茶，基本就可以撤了。

　　不知是不是刚在饭桌上大家招数用尽，还是因为这种过节得时候二爷必然要歇在夫人那里，喝过一杯茶后，大家都很识趣地告退。佟悦跟着行礼告退，芍药扶着佟悦慢慢地走出了正院。晚上用膳的时候芍药一直提心吊胆，从来没有看过自家姨娘这样不给别人面子，恰恰那个人还是许姨娘。
　　走了一会，到了春柳的院子。佟悦正准备福身和春柳道别，没想到这时走在前面的许姨娘突然回头，春柳、佟悦和陈姨娘同时停下脚步。许姨娘轻笑了一声，说道：“要不是今天，我都不知道佟妹妹这么会说话，口齿真是伶俐，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呢！”书香门第四个字咬得特别清晰，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府里的人都知道，佟悦的父亲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但是后来考运一直不济，久考不中，所幸家里还有些田产，勉强能维持生计，但是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春柳和陈姨娘都没有出声，目光都不由自于地定在佟悦身上。佟悦心里清楚得很，大家不过同住一府，论交情都浅得很，没有人会拼着得罪许姨娘的风险为她说话。佟悦坦然地任她们打量，仿佛没有听出许姨娘话中的意思，笑了笑才开口：“许姐姐过奖了，论口才，妹妹我实在不及许姐姐的万分之一呢！”
　　佟悦最后一句说得云淡风轻，配合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刺激得许姨娘忍不住上前一步，“佟氏，你！”
　　佟悦就这样站的直挺挺地看着许姨娘，微微地笑着。
　　绿蕊在许姨娘身后用力地拽着她的袖子，很怕自家姨娘忍不住动了手，到时候再给夫人那留下把柄。
　　许姨娘说出那一句后，看着佟悦就这样安静地在那看着她，那目光好像暗含嘲笑，嘲笑她根本没胆量做什么。许姨娘只觉得心里的火烧得她不得安宁，她根本没想到佟悦居然敢真的跟她顶上。

　　春柳在旁看着佟悦把许姨娘噎得够呛，心里暗爽不已。旧时都是许姨娘仗势欺人，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有人能让她憋得慌了。春柳心里着实疑惑，在她的印象里佟悦一直是一副胆小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胆子这么大的时候。春柳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桂花酒后劲真是厉害，许姐姐可是起了酒意？天色渐晚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佟悦转头看了春柳一眼，这理由找的棒啊！一下子就把许姨娘话语间的挑衅安在了酒上面，看来春柳不想也不敢和许姨娘正面冲突。
　　陈姨娘赞同地点点头，连忙附和道：“对呀对呀，以后姐妹们说话的机会多得很。”
　　许姨娘听到这，竟也点点头，“陈妹妹说得对，以后的机会多得很呢！”话语里明显带着别的意味，目光最后在佟悦身上扫视了一圈，转身走了。
　　大家看着许姨娘远走的背影，春柳笑着叮嘱佟悦和陈姨娘二人，“你们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佟悦和陈姨娘道谢后，看着春柳走进院子，才转身走了。佟悦感到身旁陈姨娘一直有话想说，可是今天佟悦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应酬，不由得加快脚步，：“陈妹妹，我先走一步，身子实在不舒服。妹妹，路上小心。”
　　陈姨娘看着佟悦快步走远，想问的话到底也没问出口。

　　自从春柳抬成姨娘，方蕴仪就按例拨了两个丫鬟过去。今天跟着的是玉竹，春柳进了屋，就坐在榻上沉思。
　　另一个大丫鬟甘草偷偷地捅捅玉竹的腰，使着眼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竹努努嘴，让她赶紧把热水端进来，玉竹上前轻声说道：“姨娘，累了吧？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梳洗了。”
　　春柳仿佛才回过神来，静静地点头。
　　玉竹看着春柳仍在出神，小声问道：“姨娘可是在想佟姨娘？”
　　春柳抬头看了她一眼，才开口：“嗯，没想到今天她倒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玉竹有点不以为意，说道：“可不是，今天她把许姨娘得罪惨了，奴婢看许姨娘临走时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春柳轻笑了声，轻叱道：“别胡说”，春柳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倒是有点羡慕她。“后一句几乎含在嘴里，玉竹根本没听清春柳说了什么，依然自顾自地笑着，”奴婢这不是在跟姨娘开玩笑嘛。“
　　春柳笑了笑，梳洗好后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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