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肝宝贝

　　张东眯起眼，看了眼日头，这会儿才凌晨五点，天微微亮，太阳的白肚露了个边。
　　连日来不间断的暴雨，让他在家喝了几天郁闷的酒，这天终于是放晴了。

　　张东家住在这个沿海的小村庄里，祖祖辈辈都是靠捕鱼为生，他每次出海捕鱼前都得抽根烟，慢慢的抽完了烟，他捏着烟屁股丢到了一边。
　　渔船慢慢驶出港口，船上总共三个渔民，张东和另外一个在撒网，剩下的那个渔民正留意着海面。

　　突然那个看着海面的渔民叫了起来，张东皱起眉，他站起身，朝着那渔民骂道：“咋咋唬唬做什么，鱼都要被你吓跑了。”
　　“不是…你看…你看海上是不是浮着个人啊？”
　　张东眯着眼望去，离着他们渔船不远的方向还真的浮着个人，张东立刻让另一个渔民放下手里的活，他把渔船开近了些许距离，“快用渔网把他捞起来。”

　　渔船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声音，渔网洒在海里，把那人给慢慢拖上了船。
　　“这人没穿衣服？”
　　在海里还没发觉，拖上了渔船，撩开渔网后，他们才发觉这人是裸着的。

　　张东扫了一眼，是个带把的男人，他把外套脱了盖在这人身上。
　　“这人还活着吗？”
　　渔民看着这长头发怪异的男人，心里觉得有些异样。
　　张东撩开这人的头发，露出了那张脸。
　　只看了一眼，张东就觉得心头一窒，他这辈子还没看到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张东盯着那张脸看了好几眼，另两个渔民也是目不转睛，张东目光落在这人的脖子上，他说道：“还有呼吸，还活着的。”
　　他说完，那两个渔民也松了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张东站起身，低头看着这躺在渔船上的人，心想着这捕鱼是不成了，他把渔网收好，然后说：“我们回去吧，先把人送回去。”
　　渔船发动机发出了噪音响声，他们朝岸上驶去，到了岸口，张东看了眼那躺着的男人，身量还挺高的。

　　张东叫人找了个三轮车来，和另外两个渔民合力把人抬到了三轮车后面，他骑着把人给拉到卫生院。
　　村里的卫生院就一个看病的李大夫，平时村里生病的都到他那看，这会儿李大夫正给个小孩打针。

　　张东他们到了卫生院外头就听到了里面孩子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张东把人从三轮车上拉下来，三个人一起抬着进了卫生院。

　　李大夫刚刚打好针，戴着个老花眼镜，眯着眼看进来的人。
　　“怎么了？谁不舒服？”
　　张东瞥了眼还在哭的小孩，指了指放在小床上的人，“就他，我们从海里捞上来的。”
　　李大夫走过去，扒拉开那人的眼皮瞅了两眼，又把听诊器放在这人的心口，他皱着眉，估摸了一会儿，才说道：“没什么大碍啊，呼吸心跳也挺正常的。”

　　张东抓着脑袋，“李大夫，那这人就先放在你这里了，我们还得去捕鱼，等回来再看他。”
　　李大夫眼神不好接连着耳朵也不怎么好，张东欺负他年老体迈，反应力跟个树懒似的，说完这句话，就赶紧拉着另外两个渔民溜了。

　　李大夫顿了顿，他回头看了那人好几眼，男孩子留长头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大夫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李大夫早年还是大医院的外科医生，就是因为喜欢小渔村的环境所以才主动要求要到村里来，这一呆就是几十年。

　　他这渔村平素里都是安静惬意的，发生不了什么大事，不过要说热闹，三年前也曾闹腾过一阵。
　　城里来了些人，在这岸口鼓弄这鼓弄那，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大概是过了好几个月才消停下来。
　　李大夫记性是不大好了，但当时那些城里来的人里有个光头倒是一直会来和他喝点小酒。
　　李大夫平生就这点小酌的爱好了，那光头说话也风趣，常把老人家逗得喜笑颜开。

　　李大夫记得，那光头小子临走时，还留了个电话，说什么要是渔民在海里捞到了什么人样的东西就给他打过去。
　　李大夫看着床上的长头发，他眯了眯自己老眼昏花的眼，估摸着是个人样的。

　　余涛接到电话时正和袁薇薇倒苦水，“你不知道肖骞那家伙有多扣，明明一起出的任务，直升机坏了，他要我们组赔。”
　　袁薇薇敷衍的应了两声，从早上开始余涛逮到人就编排肖骞，袁薇薇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正好余涛的手机响了，袁薇薇瞥了一眼，“快接电话吧。”

　　余涛拿出手机，一边按接听一边对着袁薇薇努嘴，“待会儿再和你说啊！”
　　别了吧……袁薇薇在心里哀叹。
　　余涛接了电话，表情都没怎么变，袁薇薇看了一眼，余涛就挂了电话。
　　“谁啊？”
　　袁薇薇随口一问。

　　余涛挠了挠自己的光脑袋，他皱着脸，光脑门就跟闪着精光似的。
　　袁薇薇在他脸上看到过无数次这种表情了，余涛每次算计着钱时就这样，一副奸臣小人模样。
　　“乡下一亲戚的儿子要来海市，让我给他儿子留心着工作照顾着点，愁人啊，又是一笔开销。”

　　余涛唉声叹气的往外走，袁薇薇跟着他后面说：“这孩子什么专业的，要是专业对口就让他过来做个文员得了，不入编制的那种。”
　　余涛蹙眉，摸着下巴，“这也行，不过我觉得我这亲戚的儿子文化可能不高，他自己就是个大老粗，能教育出什么文化人啊。”
　　远在南海小渔村学历比余涛高了一大截的文化人李大夫，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余涛当天下午秘密去了南海，这事儿他就和徐明煌知会了一声，徐明煌心里有数，帮他做了点掩护。
　　他到的时候，那个被渔民从海里捞起来的男人已经醒了，不过醒了是醒了，但看着感觉是智障不高的样子。

　　余涛到南海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没了光，整片海看上去都覆盖了一层死寂的暮霭。
　　余涛坐着车驶过海岸线，他心不在焉的看着车窗外，心里估摸着事。
　　卫生院的灯还亮着，黑车停在了门口，余涛给了司机师傅三十块钱，“再便宜五块呗？”
　　司机瞪了他一眼，拿过三十块钱立刻踩油门跑了。

　　卫生院大门没关，余涛推门走了进去，他往两边看了几眼，没看到人，正奇怪着，李大夫就从旁边拉上的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你可算来了，过来…过来，把人带走。”
　　余涛跟在他身后，拉开帘子，就看到个长发及腰的背影，余涛打量着这背影，在男性女性之间犹豫了几秒，这背影就转了过来。

　　余涛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顿了好几秒，又低头打量着。
　　李大夫和他说，“这长头发醒了之后就摸着自己的脚。”
　　余涛看了几眼长头发的脚，又问：“他身上的衣服怎么来的？”

　　李大夫说：“把他捞上来的渔民给他披了件外套。”
　　余涛点点头，他走到长头发跟前，余涛估摸着这长头发应该是个男的，他顿了顿，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一直摸着打量着自己脚的长头发抬起眼，他的瞳孔颜色很深，深到泛着诡异的蓝。
　　对方迟迟未答，余涛怀疑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正当他伤脑筋的时候，对方开口了，“言钰，我叫……言钰。”

　　言钰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续续断断的说完了一句话，余涛听着他的名字，眼里升起了狂热的光。
　　这名字他听到过，三年前，他们搜查“阿波罗号”，他用电磁波测听着海洋深处时，曾听到这个类似的音调，只有他一人听见了，当时他没有把这件事记录在案。
　　因为那只是一瞬间，续续断断的还有些模糊，他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然而之后他从袁莎口中得知了人鱼的存在，余涛才重新估量着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名字。

　　“言钰？”
　　余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言钰怔怔的看着他，他的长发垂在腰间，沉默的脸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的视线在余涛的光脑门上逗留了好几秒，他觉得这人有点像海里的胖头鱼。
　　这是他来到陆地后，看到的第二个人类了，和那人并不相像。

　　言钰在脑袋里描绘着鹿沥的脸，却还是一片模糊，他睡了三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长出了腿，却也忘了一些事。
　　不过他还记得鹿沥的名字，和那种欣喜，喜爱的感觉。

　　这种感觉催使着言钰，让他去找到这个人。
　　更何况，他的身体，他长出来的那双腿，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为了鹿沥而改变，为了鹿沥而进化。
　　他应该是很爱很爱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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