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千年

　　　躲过死神的圈套，却跳进另一个深渊。
　　罗被唐吉诃德家所养的猎犬们没日没夜地追赶着，逃，他只能不停地逃，一直靠着偷偷乘上别人的船，在北海各个岛屿之间穿梭才得以熘走。
　　可是那些爪牙总是紧追期后，原因可能是出于他头上的斑点帽和身上的白斑都过于显眼；前者是父母所送的，他唯一留得住的遗物，罗不会舍弃，后者是源于体内的有害物质，他想抹掉却无从入手。
　　手术果实珍贵无比，其能力一直被人传颂着，可是大前提是使用者必须要拥有能够将其能力完全发挥出来的丰富医学知识。如今成为了手术果实的能力者的罗，体内的珀铅毒素仍然存在，他凭着过去从父母身上，还有在唐吉诃德家所学到的医学知识，也只能够做到令毒素不再扩散，得以苟延残喘。
　　痛。
　　捂着刚才被追捕者踹中的左边肋骨，罗随便选了一艘船就逃进去。躲藏起来的他即使再痛，也死命忍着，连大气都不敢抖一下，就怕会将猎犬引来。
　　忽然，船身晃了一下，接着出现航行时独有的摇晃，他心中暗暗叫糟。
　　这不在他预定之内。
　　船出航了没多久，“咔喀”的一声，用来隐藏的身影的大木桶被移人开。
　　一脸横肉的胖子吹了声口哨。
　　「看我找到什么？一只小野猫呢！」
　　危险，必须马上逃。
　　这个念头，在罗的脑中浮现。
　　对方的眼神，他在唐吉诃德家族的人身上看过。
　　那是猎人看到美味的猎物，打算玩弄够了，再杀死的眼神。
　　「呵，想逃？这是海上，你可以逃到哪儿呢？」
　　魔掌伸向他的脖子，狠狠地掐着，别说逃，他连反抗的力量也没有。
　　「咦？是白城的馀孽吗？这下可好了，就算是玩死了也没关系。」舔舔嘴，溷浊的棕色眼睛上下打量着罗。「陪我玩玩吧，小野猫。」
　　这个死胖子知道珀铅病是中毒之症，罗从对方的话中理解到这个讯息，理解的那瞬间，他犹如完全身泡浸于冰河之中，为了接下来如同地狱的经历。
　　※※※
　　不管世界发生何等不公的事情，唯有时间是公平的。
　　日夜交替，周而复始，从没间断。
　　承受着各种屈辱的罗，数不清已经过去了多少天，也不想去数；他不去也不让自己想多馀的事。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逃离魔爪的机会。
　　猎豹捕杀羚羊，为的不过是果腹，为的不过是生存。人类自命高等，不与野蛮的畜牲一般见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人类，才是欲求最多丶思想最肮脏，是一种也许连畜牲也比不上的生物。
　　这是谁说的？
　　罗记不起，只记得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
　　身体在发热，头晕得要命，罗知道自己在发烧，却得不到适当的治疗。
　　这些男人不会把药浪费在一个死了也没关系的小鬼身上，更何况，带着病态的容貌更能勾起他们的嗜虐心，过高的体温更能令他们在病患的体内进出时，得到更多快乐。
　　意识常常抽离，罗知道这不是好现象。
　　也许，他真的是快死了。
　　这样子的话，柯拉先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牺牲？
　　“轰──”的一声，船身出现了激烈的摇晃，罗整个人被抛到地上，令稍为飘远了的意识归位。
　　他听到各种叫骂的声音，接着是属于狮子的怒吼，最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摇头晃脑地站起来，罗拿起过大的衣服套上，再戴上斑点帽，脚步不稳地离开了再无人看管的船舱，避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一路走上甲板。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洁白如雪、船身绘上纠缠不清的荆棘与蔷薇，黑色的荆棘一直延伸，直到抵达船头部分才化成实物缠绕着笑得双眼成为天边弯月的狐狸，那艘惹人注目的大船正从港口离开，上头还站着用力地摆动尾巴，也许比多弗朗明高更高大的男人。
　　罗直觉认为令船上的人全数晕厥的原因，就是那个白发男人。
　　甩甩头，他不再去想那些对现况没帮助的事情。
　　趁着这个机会，他摸走其中两人身上的钱袋再登岛。
　　万分庆幸，船已靠岸。
　　临走前，他不忘点燃一把火，烧净所有罪恶。
　　※※※
　　躲躲藏藏的日子一路持续着，算算时间都差不多是大半年。
　　饿极了的少年，在偷不到也抢不成食物的情况下，被打了一顿后，再丢到无人的暗巷。
　　雪水渗透了单薄的衣服，罗却感觉不到半点冰冷。
　　这次真的到达极限了吗？
　　柯拉先生离开的那天，天也是这样下着雪呢……
　　可是，我不甘心...还不能死...还不能...
　　那份不甘，传进了刚巧走过暗巷的人心里去。
　　意识完全坠入黑暗前，罗感到有谁将他扯离雪地，然后感受到被温暖包围，鼻腔内充斥着一种久违了，很乾净也令人安心的味道。
　　柯拉先生……？
　　放弃，从来都是最轻松的选择。
　　可是身体再痛，遇上再不堪的事，他都选择撑下去。
　　罗睁开眼睛，看到了支撑着他一路走过来的信仰，唇角不禁微微扬起。
　　柯拉先生，能够再次见到你，真好。
　　他伏在那个温暖依旧的胸膛上，紧紧抓住那件满是红心印花的粉红衬衣，一直强忍着的恐惧倾巢而出。
　　单薄的背被大手轻拍，罗感受到对方无言的安慰，不必再忍耐，他可以在这个胸膛上，释放被视为软弱的泪水。
　　这些逃亡的日子内，所经历的事情，对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孩子来说，犹如在地狱中走了一圈又一圈；因为拥有无论如何都需要完成的目标而形成坚定不移的意志，才能够维持着理智，罗仍没疯掉，实属万幸。
　　── 那边。
　　冷静下来以后，罗顺着对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
　　耀眼的光芒和无边的黑暗，形成强烈对比；尚未适应的眼睛，看不清那扇门外有什么。
　　── 去吧。
　　反射性地抓紧粉红衬衣，罗不想走。
　　── 这不是你现在该来的地方。
　　用力地摇头，好不容易相见，他一点也不想离开。
　　── 傻孩子，我们早晚会再见的。
　　罗被柯拉先生用力地推到桥的另一端，那扇门的正前方。
　　── 记住，不管发生何事，这次别再做出令双方遗憾的决定。
　　幽冥中，奈何桥的尽头，三生石上记载着芸芸众生的宿命轮回，缘起缘灭之事。
　　如果再次作错了决定，那个结局将会成为所有人永远不能补救的遗憾。
　　罗希南迪看尽前世今生每件事，但他不能透露更多，只能尽可能提醒，由衷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抓紧幸福的尾巴、改变命运的机会。
　　仅是一步之距，却是千里之遥。
　　没有选择也不想拂逆柯拉先生的意思，罗走出那扇门。
　　一门之隔，已是两个世界。
　　罗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终于看清门外的景物，然后僵在原地。
　　体型大如巨人族，一身鬆软红毛的狐狸正歪着头看着他，见他呆住没反庞时，便伸出爪以肉球拍拍他的头，再以鼻子蹭了一下他的脸颊，完全没考虑过双方体型的差距；一时站不稳的他，整个人往后倒，承受着各种的“攻击”。
　　罗先是看着抵在胸口上，足以遮去他整个上半身的巨爪，接着视线移到那张顶着无辜表情的蠢脸，视线来回移动之际，那双毛茸茸的大耳朵开始慢慢垂下，表情也开始添加一点的心虚。
　　「移开你的爪。」
　　即使是面对一张口就足以吞下他的怪物，罗心中不感半点惧怕，他已经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遇上什么妖魔鬼怪均属平常事。更何况，这只巨大的狐妖不带攻击性，根本就是一头体型比较大的犬只，无聊地在找人陪它玩。
　　红毛狐狸很听话地收回了爪子，身后数条的大尾巴摆呀摆，乖乖地将毛茸茸的头垂到他的面前，一副想被人摸头的样子令罗很想笑，那是一种他失去已久的情绪。
　　正当他伸出手，打算摸摸那个主动送上门的头和毛茸茸的大耳朵时，一股不知明的力量将他卷离这个生者不应久留的区域。
　　离开前瞥见了狐眼中流出令人心酸的寂寞，罗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为此而心痛。
　　※※※
　　睁开眼睛的瞬间，罗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种他应该要记得一些事，却又全数遗忘的感觉。
　　「醒了就先去弄乾净自己。」
　　罗扭动僵硬的脖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雪地，虽然想动却手脚发软，只能用警戒地看着躺于另一张沙发上正在阅读的人。
　　那本看上去很有历史的硬皮书，挡住了对方的脸，可是那头血红长发令罗觉得非常眼熟，究竟在哪儿见过？
　　「这儿是我的船，因为珀铅病发作和营养不良，你发高烧昏倒在雪地上，刚好经过就顺手将你捡回来。」
　　人对于声音的记忆比映像更深，而且，这把声音很独特。
　　是他……！？
　　只是有可能吗？
　　还有，这个人知道珀铅病却还是将自己捡回来，为的是什么？
　　「因为特拉法尔加·拉米身上曾经有着相同的症状。」
　　「！！」
　　「出去左边是盥洗室，椅子上的是你的衣服，先去洗澡。」顿了顿，再说出令罗足以羞愤欲死的事实。「昏迷的五天都是我在服侍你，醒来之后你就自己洗，没问题吧？」
　　罗看似听话地按对方的吩咐行动，心中却转过千百个念头。
　　凭着经验，他知道船已在海上，基于长期处于需要高度警戒的环境，他很能分辨出对方是否心怀恶意，这个人身上不带半点那种令人作呕的黑色情感。
　　对方提到了拉米，他那个已死于白城的妹妹，令罗既惊又疑。
　　理智上知道不能相信这种没有证据的话，心里却又忍不住冀望拉米仍然活着。
　　洗澡洗到一半的罗，突然发现不太对劲的地方。
　　羞耻心什么的，早已被舍弃，当为了生存的时候。
　　现在可不是那回事。
　　他身上的伤口多不胜数，没道理沾水而不痛，这代表伤势都被妥善处理，包括最私密的部位。
　　这份认知，令血液全数冲上脑门。
　　「你没事吧？怎么洗那么久？莫非是昏倒了……！？」
　　门外传来对方的声音，还有急促的拍门声，令罗马上回神过来。
　　他是很想晕倒没错，为了逃避现实。
　　「我没事！」
　　随着愈来愈急，愈来愈响的拍门声，罗赶紧回应，就怕对方踹门而进。
　　如果真的是记忆中的那个人，罗完全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
　　※※※
　　当一身清爽走出来，罗就看到桌上摆放着还冒着烟的餐点，还有继续躺在沙发上看书的人。
　　「先吃吧。」
　　「拉米在哪儿？」虽然眼前的食物很吸引，但罗更关心妹妹是否还活着。
　　「吃完就给你跟她通话。」
　　「......」形势比人弱，他忍。
　　没有表现出特别着急，罗细细咀嚼多个月来，第一次正正式式在桌上吃的菜肴，暖了胃也稍稍暖了心。
　　从款式就可以看得出掌厨者的用心，简单清淡却容易消化，鱼粥煮得绵密而鱼肉不剩半条鱼刺，烫过的青菜翠绿依旧。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电话虫被人放于面前，引起了罗的注意，他抬头看清对方的模样。
　　是他，真的是他！七岁那年遇上的红发青年。
　　罗没让惊愕流露出来，却被接通了的电话虫，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惊呆。
　　「格雷西，你先听我说！今天，我学会了很多和空气相关的化学知识。原来，空气中的成份很多种，只要抽出其中最重要的成份，氮丶氧和氩，重新组合就已经可以转化成各种有毒气体，而且纯氧遇上火，还可以产生爆炸。之后我会尝试把这些都化成攻击技，看来，我很快可以过去找你，跟你一起四处玩。」
　　双手无意识地用力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却没感到半分痛楚。
　　「不用急着长大，好好享受只得一次的童年，我会等你的。」红眸内是满满的宠溺。「拉米，我记得你有一个哥哥，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徵？」
　　「特拉法尔加·罗，有着很深的黑眼圈，戴着斑点帽，虽然有点老成，但是非常可靠又温柔，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小女孩想起了失去踪影的家人，软绵绵的声音变得哽咽，然后却觉得不对劲。「等等……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格雷西，你找到他？是不是？是不是？」
　　「我把这问题交给你来回答。」白晢的手将电话虫推到罗的面前。
　　「拉米......」罗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滚的情绪。
　　「哥哥？真的是你？你这几年过得怎样？也都没事吗？」拉米连珠发炮地问。
　　格雷西什麽都没说，只是体贴地起身离开，将整个空间留给他们兄妹俩。
　　※※※
　　试探过电话虫另一头的女孩，问及了一些只有他和妹妹才知道的事，得到了正确答案的同时，罗再多疑也不想去怀疑妹妹还活着这件事。
　　万分庆幸妹妹没事，只是每个人做每一件事，背后必然有原因。
　　仅听妹妹的片面之词，罗知道她在“狐狸家族”中得到无微不致的照顾和备受宠爱。
　　一个情报头子花那么多的心思去救下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丶为她找来想要的恶魔果实丶为她找寻自己，即使不知道是否仍在人世……
　　罗不相信这一切当中不存在任何私心。
　　没有亲眼看到妹妹，他难以相信有人能够做到彻底根治珀铅病，也没法相信她真的过得很好，即声音听起来很精神，性格还是像过去一样那般可爱活泼。
　　不过这件事不急，因为刚才试探的时候，拉米提到了这般船上有着不错的设备，只要利用那件设备，他就可以再次见到妹妹，以自己的双眼去确定整件事的真伪。
　　「哥哥，我想请你帮个忙──」拉米有点讨好地笑着，就像以前闯祸后，要找人收拾残局的时候，令罗感到无比怀念。「来嘛──先答应人家嘛───」
　　这个小妮子又来了；这种要人先答应再说出要求，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先说。」罗不想被坑，坚持要妹妹先说出请求内容。
　　「我想拜托哥哥，帮忙看着格雷西，别让任何苍蝇飞蛾接近；因为他是我要嫁的人。」拉米的态度非常认真。
　　前面两句，罗感到奇怪；后面的原因，令他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咳咳咳咳咳──」莫非，这就是格雷西的私心？亲自培养属于自己的新娘子？
　　「事关我的终身幸福，哥哥一定要帮我！」
　　你……你才多大！？这么快就决定对象？我……我…我不整死那个勾引你的臭家伙，我就跟他姓！
　　罗在心中诅骂着他认为心术不正的年轻男子。
　　绝对丶绝对不要被任何拥有妹控属性兄长的妹妹看上，因为这会令身为妹控的兄长很激动。就像格雷西这样躺着也中枪，直接从妹妹的救命恩人降格成为勾引妹妹的万恶之徒。
　　兄妹俩继续聊至夜幕低垂，拉米被那边的监护人们赶去睡觉，经过施展各种撒娇耍赖的手段后，她被允许多聊半小时，当时间到了，百般无奈之下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不管当中经历过什么，你永远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吸了吸鼻子，拉米跟罗讨个安心的承诺。「所以，不可以再一声不响地消失；答应我，可好？」
　　「……好。」
　　生命中经历过了那么重大的事情，谁能仍旧不变？
　　只是妹妹很幸运地被格雷西捡了回去，进而被纳入“狐狸家族”的羽翼下，不管当中的私心是什么，罗都由衷地感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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