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千年

　　死者之都像是很欢迎他这类型的人，因为罗无需睁眼，已察觉到自己再一次抵达生者不应前往的领域。这地方虽然称不上温暖美好，却也没有世人想像的那麽阴森恐怖，该怎样形容呢？就似是一种因为虚无而显得平和宁静的感觉。
　　罗平躺於柔软的地上，思考着他怎麽又跑到这边来，只是再怎样回想也只记得格雷西回复了神智的同时，自己也坠进海中，然後四肢无力，没多久肺部就因为缺氧而产生如火热的灼热感。然後就到了这儿。
　　他就这样挂了吗？感觉上不像，这次的感觉和之前一样，或者没多久就能够再次见到放在心中悼念的恩人。
　　「你...怎麽又过来了？」不曾被遗忘的声音中是掩藏不了的苦恼和无奈。
　　罗在唇角微不可见地上扬，心中实在觉得这样没什麽不好。
　　「赌局未完，时候未到，你还是需要回去的......」
　　什麽赌局？自己於这个不知明的赌局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铅灰色的眼睛陡然睁开，审视意味甚浓地看着俯身想叫自己起来的人，刚巧视线刚好对上了，也看到那抹一闪而过的慌张和接下来强装出来的镇定。
　　「醒了就回去...」怎样这小鬼头的眼神变得比以前锐利百倍？要是让这边的老大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又要增加多少年免费工作？罗希南迪在心底喊糟，眼神闪烁不犹，显得心虚无比。
　　「柯拉先生。」罗笑了，决定从尊敬无比的人口中挖出想要的情报。
　　「嘿？」不对！现在应该转移话题！「小罗，你还是快回......」
　　「你的大衣着火了。」罗面不改色地提醒着糊涂依旧的人士，那件黑色羽毛大衣又被他自己点燃的香烟烧了。
　　「我靠！怎麽又着火了？」
　　人总是说相见不如怀念，因为脑袋很自然会将回忆美化，当再次碰面便会惊觉美好的一切只是自身的想像，早已不复再，然後便会无比失望，也令双方之间产生看不见的隔阂。
　　可是什麽都没变，纵然不见多年，柯拉先生还是老样子，笨手笨脚得惹人发噱。
　　「赌局是谁的？」冷不提防地丢出问题，令正在忙着灭火的人反射性回应。
　　「福克斯和冥府之主那两个疯狂的赌徒啦！」说完後，罗希南迪看到罗脸上更深的笑意，不禁呆若木鸡，然後惊得整个人跳了起来。「我什麽都没说！你什麽都没听见！」
　　「嗯，你什麽都没说，我什麽都没听见。」声音很正经，表情却出卖了他其实很想笑的心情。
　　罗希南迪呆望着那双难得带笑的灰眸，难以说清的心酸差点掩没了他，这种带点戏谑不正经的表情，只在千年前那个人的脸上看过。
　　这辈子，这孩子天生的性格本就偏冷，再加上崎岖不平的成长路使其变得更为冷静理智，所思考的事情丶所作出的决定，那种狠劲不止是对敌人，对自身亦然，完全不似一名年轻人所为，而作为一抹幽魂的他只能在旁看着，无声地叹息。
　　那个赌局是天机，不能说。
　　可是罗希南迪却很想不顾一切地告诉眼前的孩子，所有的前因後果，他如果没有好奇而去窥看某人的过去，现在也不需要於说出来和保持缄默这两个选择之间挣扎。
　　冥府之主看他迷糊笨拙亦不爱说话，总说他是一枚傻瓜，所以不太介意他知道一些能称之为秘密的事情。
　　── 罗希，能够潜伏於那只粉红火鸡身边当卧底多年的人不可能是真傻，我看恐怕只是假疯吧？
　　── 罗希，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既然从水镜之中看尽前因後果，应当知道这样是最好的；我清醒得很，只是累了。
　　── 罗希，你有什麽想让我转告给小鬼的？
　　── 罗希，如今知道一切的你後悔吗？
　　对於那个能够看到自己的女人，罗希南迪记得无论对方说什麽，自己大部份的时候都是以沈默应对，像生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当一名哑巴。
　　有些事情是在死後才学会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例如自己与兄长之间的矛盾。罗希南迪生前只觉得兄长是邪恶的丶是制造出一个接一个悲剧的凶手，死後不再置身其中反而慢慢了解到引起悲剧的是一环扣一环的命运，即使他仍然认为兄长的做法错了，却了解这是因为性格和价值观出现严重的偏差，而这些全是被环境逼出来的。
　　长大後的他只看到兄长作恶多端，却遗忘了兄长於小时候是何等爱护自己，就算落难了也一心护他周全，哪怕到成年後忽然出现也没多问半句，而自己回报的却是背叛。
　　後悔吗？或许；只有作为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後，他才明白很多以前明白不了的事情。
　　唉……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罗，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千万别怀疑福克斯。」总是没正经的人难得一面严肃。「只要记住这点，才能够避免悲剧重演。」
　　「悲剧？」罗以眼神询问更多的细节。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只需要记住很多事情的结局，全在一念之差；前世如此，今生亦然。」即使知道返回人间後，罗不会记得这次的对话，他仍然忍不住提醒；罗希南迪再次点燃起香烟，这次没有烧着别的东西。「门，开了；她的状况并不如你所想的那麽好，快回去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後头有点远的地方传来不大不小的叫骂声，因为冥府有着生灵的味道，而且鬼门无端开了，这一切并不寻常。
　　「柯拉先生，你是没有办法回去，还是不想回去？」罗隐约察觉到事件中的不对劲之处。
　　「回去，别再没事就过来。」罗希南迪笑笑，避开了罗的问题，弯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百年後再过来，到了那时侯，我不会再赶你走。」
　　罗也是聪明人，看到那抹包含各种情绪的苦笑时，心下已经明白。他所尊敬的人未必是不能回去，而是不想回去，只是为何？人间就没有什麽令他留恋的人和事吗？
　　「我所留恋的正正是不应该留恋的。」罗希南迪拍拍罗的头，才将人推向打开了的门，自己则是不再前进半步。「小鬼，其实我的夙愿是你活得自由，什麽时候你才会懂呢......」
　　门再次关上，也将最後那声叹息也一并关於门内。
　　※ ※ ※
　　罗感到自己被看不见的流水包围着，意识有点散涣，直到停不下来呜咽声於脑中响起，烦得他想叫对方别再哭，才用尽力气张开沉重的眼皮，转动了两下眼珠子，白色毛茸茸的大头映入眼内时，他就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好像作了一个梦，遇上了逝去多年的柯拉先生，说了些话，却完全想不起说过什麽，但是依稀觉得那些应该是很重要的对话。
　　结局…记住……怀疑……一念之差…赌徒……
　　「Captain！」贝波的眼泪简直可以用喷出来去形容。「Captain 醒了！！」
　　熊吼将罗快将想起的对话内容吼到天边去，捡都捡不回来。
　　铅灰色的眼内尽是无奈，但是当眼刀扫向前仆後继而来丶鬼吼鬼叫的船员们时，就只剩冷冷的不耐烦。
　　「我还未死，鬼叫什麽？」视线溜了一圈，罗下达命令。「贝波，你去联络及前往卖药当家的所在地，你们去叫诺亚过来。」
　　「是。」
　　赶走了所有的人，罗才慢慢坐起来，以手术果实的能力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伤势後，心下感到非常满意，同时也想暴揍某鱼人一顿。
　　拥有此等医术却从不曾出手，哪怕是这边的人伤得多重亦只帮忙做最简单的止血和包扎工作，总之人没死就成了。他的厨子丶狐狸家的三巨头，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的实力？这着实令他感到非常好奇。
　　物尽其用，是他的座右铭之一。
　　如何诱导出那些不为人知的长处，将是他接下来的其中一项课题。
　　「找我有事？」高壮的人拿着餐盘，连敲门都懒，直接踹门而入。
　　「......」哪来的二货？罗愕了一瞬，为了来者所戴的口罩，那根本是缩小版的红心海贼团旗帜；他轻咳了一下，清清喉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麻烦都摆平了？」
　　「这要看你口中的麻烦是什麽，如果是指海军方面，他们从来不是问题，更何况，这次已惊动到老师亲自来了解状况，倒霉的是谁还说不定。」诺亚的态度是一派漫不经心，只有提到“老师”时才缩了一下肩。「小鬼，这次事件当中最大的麻烦其实是你。」
　　「哦？」挑挑眉，罗吃着面前的海鲜粥，等着对方的解释。
　　「陛下的情况，你也亲眼所见，没人能够肯定究竟哪个他才是真正的他；小鬼，你并不蠢，虽然陛下什麽都好，但绝对不是一个好对象，而你的态度也似不打算只是玩玩。」诺亚并不打算转弯抹角地试探早已肯定的事实，便索性挑明来说。「经历了这次的事，打算改变决定吗？」
　　「改又如何？不改又如何？」勾起了笑，罗挺想知道眼前的鱼人是站在哪边，毕竟此人的身份立场其实挺微妙的，既是红心海贼团的厨子，亦是狐狸窝的核心成员。
　　「不怎样，我也不过是想先思考一下，当老师问起的时候，应该如何回应。」诺亚跷着腿，靠着椅背，双掌托着後脑，加上脸上那个很二的口罩，整个人显得轻浮。「小鬼，世上能够令陛下心甘情愿乖乖听话的男人，恐怕就只有老师，陛下拂逆谁的意思都不会拂逆老师的。」
　　罗已经猜出诺亚口中的老师是谁，虽然心头感到不痛快却没有随之起舞，表情不变地继续吃他的粥。
　　「老师此行恐怕会趁机将陛下带回去，因为你，他已经离开狐狸窝太久了。」
　　「这次恐怕未必能如你的老师所愿。」罗慵懒地笑着，亦暗暗表明了立场。
　　「是吗？我就拭目以待。」口罩掩去了诺亚的笑容，对於罗的回应，算是满意了，不同於狐狸窝大部分的成员，他并不反对有人去追求王，反而是乐见其成。「话说回来，你要不要被通缉？」
　　「那就要看悬赏金的金额了。」罗早就知道至今仍然没被通缉，肯定是有人在幕後操纵，他挺好奇还有什麽地方没有狐狸潜伏其中。
　　「三千万吧？这金额不算低也不太高，以“新人”来说算是刚好。」
　　「嗯。」罗没有异议。
　　忽然间，床边的幼儿电话虫响起，接通後便传来贝波的声音和嘈杂的欢呼声。
　　「Captain，伊莉莎白小姐说所有人都没大碍，她提议在下个岛碰头。」
　　「告诉卖药当家的，下个岛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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