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千年

　　特拉法尔加罗被正式通缉的一个月后，海军总部发生了一件没多少人知道的“小事”；那天，“元帅”战国亲自接待一名稀客，狐狸家族的管家，洛朗。
　　剪裁贴身的三件式西装突显了那副修长的身材，白色衬衣配以刻上了狐狸头的黑金色袖扣，那是衣服上唯一的装饰，配戴着淡金色半眶眼镜的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元帅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如同极品玉石的祖母绿色眼睛波澜不兴地翻阅着那本存放最新通缉令的纪录册，表情似笑非笑的，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微风从露台没关上的门吹进来，顽皮地轻拂了那头柔软富光泽的黑髮，只见他以指代梳随意地将及肩的髮以血红色的皮绳绑住，不再随风起舞。负责招待他的年轻女性捧着盘子再次回来，刚好就是看到这一幕，心跳竟然开始失序。
　　「元帅的会议延长了，烦请先生再稍等一会。」纤手带着轻颤将盘子上的茶壶及茶杯放到小茶几上，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响得离谱，真怕被对方听见。
　　「无妨，小姐拿过来的这些通缉令和棋盘可是打发时间的好工具。」声音温润如玉，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在有意无意之间撩拨着少女心。
　　「那...那就好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按铃通知就好了！我先行告退了！」不敢再逗留，她怕再留下来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做出失礼的举动，离开的脚步显出她心中强烈的动摇。
　　洛朗不甚在意，哪怕对方姿色不错，很久很久以前，那些莺莺燕燕已经进不了他的眼，如今能够裹让他“真正”看得见的就只剩族人和王在外头真心结交的朋友。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拿起了茶壶，慢慢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视线定于那张算是新鲜出炉的通缉令上，唇边的笑意加深，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瓦特尔，如果忘尽前尘往事的你根本不能回应她，又何必冤魂不散，一次又一次地缠上去？这種因缘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人的执念而致？
　　── 终于记起来了......来生...别让我再有伤她的机会......洛朗...答应我......
　　想起了百年前的付託和那抹苦得涩人的微笑，洛朗不由得于心底叹了口气，默默地合上了纪录册放到一旁，然后将棋盘移到面前，开始与自己下棋。
　　战国大步流星，从会议室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后，看到这种祥和无比的画面，不禁放轻了脚步，令跟在后头的卡普差点撞上他的背。
　　为什麽一个危险至极的人物能够如此？即使知道这种祥和只是假象，却不得不说，如果世上真有神佛，恐怕就是指此人给予他人的感觉。
　　「元帅阁下，卡普阁下。」洛朗放下了手上的棋子，站起来向两人微微颔首。
　　「未知“管家”这次是为了什麽而前来？」战国于茶几的另一边坐下，双眼盯着对坐的人，不敢有丝毫鬆懈，他很清楚此人只是看起来人畜无害。
　　卡普继续吃他的仙贝，打量着来者，实在很奇怪为何此人过了二十多年还是老样子，完全没有衰老的迹象，半点也没有。这样子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为了消除你们的疑虑而来，毕竟我这次毫无预警地前来“乐园”，已经引起很大的骚动。」洛朗拿起了杯，以此掩去了唇边的讥笑。
　　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可惜太多人都做过见不得光的事情，才会因为他的异动而心惊。
　　「的确，世界政府很好奇你忽然动身前来这边的原因。」战国为自己与卡普倒了杯茶，藉此避开了与那双翠眸对上。
　　「家中酷爱做研究的孩子忽然失去联络，众人尝试了各种方式搜寻却一无所获，百般无奈下，我也只好亲自过来找人。」轻叹，语气中却没有半分不愿。
　　战国的心跳了一下，就只有那麽的一下。
　　「原来如此。」不能动摇，绝对不能动摇；战国稳住心神，嘴上说着客套话。「未知可否提供那人的照片，我可以吩咐海军们留意一下。」
　　「此事不必劳烦元帅閤下，只是......」洛朗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益发良善无害。「福祸无门，唯人自招；这是我家的王所给予贵方忠告。」
　　即使神经粗大如卡普也明白这是警告，只是他不懂为何洛朗会作出这种警告，世界政府再怎样腐败，也知道有些逆鳞是碰不得的。
　　卡普不懂，战国却懂，因为早几天他接获了一则报告。
　　大半个月前，一名女研究员死于政府的秘密研究员内，原因是被怀疑为卧底和企图放走实验品。听闻拷问的人员用上了不太好的手段去审问，结果还未问出什麽，人就死了，而尸体也不知被丢到哪裡去。
　　这下子可好了，那位死者九成九是狐狸家族的人，也代表世界政府终于惹火烧身，将一直最安分的□□惹怒了。
　　「冤有头，债有主，狐狸不喜连坐法；还有另一件事...」洛朗从怀内取出一封信，放于茶几上。「元帅阁下，卡普閤下，我相信你们对于信上所记载的事情是感兴趣的，至于其他人就未必了。」
　　战国接过了信，与卡普一同看完以后，脸色不禁大变，反复阅读以后，他们将所有内容都记下，便拿出打火机将信烧毁，半点痕迹也不留。
　　「事情都说了，茶亦喝完，我也是时候告辞。」洛朗起来向僵住了的两人微微躬身，也没等他们回神过来，便走向露台一跃而下，然后一抹银白色的流星于正午时份突兀地划过晴空。
　　两人没有挽留，信中内容所记载的内容过于震撼，那些事情随便一件都是足以动摇世界政府整个根基的事情，饶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们仍未能回神。
　　不喜连坐法吗？也就是说狐狸家族寻仇时，他们别插手干预就能够平安没事的意思吗？可是，他们又怎可能当旁观者？此事应该怎样做才可以善了？
　　战国揉揉发痛的太阳穴，他并不认同世界政府那些严刑逼供的做法，却因为职场上千丝万褛的关係而不便插手，本以为那名女研究员是革命军派来援救“熊”的，没想到是隶属于拥有病态护短属性的狐狸家族成员。
　　「那个鬼之子应该不会是我所想的那种意思吧？」卡普的着眼点与战国不同，“鬼之子”引起了某方面的联想，而他希望战国否定那种联想。
　　「......」沉默是因为不想说谎。
　　一声巨响，茶几的表面出现无数裂痕，然后变成碎木屑，只见卡普的拳头握得死紧，手背的青筋尽现。
　　「别忘了海军的立场。」战国平静地提醒着暴怒的好友。
　　只是这句提醒令卡普的怒火更为高涨，意外地没有即时发作，只是拂袖而去。
　　叹息，出自被独留下来的人。
　　作为海军元帅，战国需要背负这个职位所带来的责任，他不能任意妄为，即使他想，如同当年将视如亲儿的孩子送到天夜叉身边当卧底一样，即使打从心底不想送他过去，却不得不送，因为那孩子是最佳人选。
　　── 你后悔吗？
　　四周无人却传来似有若无的轻叹，战国并不觉得奇怪，只因多年来在独处时，他都会不由得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即使事隔多年，心底的伤痕也未曾癒合半分。
　　如果时间回溯，如果他知道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的结局，他应该会作出另一种选择，因为白头人送黑头人的痛，日夜在折磨着他，而那种痛恐怕只有在不再呼吸的那刻才会停止。
　　他真的要让好友为了海军的立场、责任和所谓的尊严，然后经历同样永无止境的心痛吗？
　　难得地，不曾迷茫的铁汉终于感到一丝的茫然。
　　※　　※　　※
　　那边厢的海军总部悄悄地风起云涌，这边厢的红心海贼团算得上是风平浪静，所有人长期都维持着好心情，包括一向冷淡的船长。
　　事缘于一个月前，他们于岛上接回了伙伴、妹子和教官，也同时令潜艇上额外增加了一隻治癒性极高的吉祥物。
　　「滚！」范礼迪一脚踢飞了想跟他抢吉祥物的伙伴，然后不断地偷亲、蹭磨吉祥物柔软嫩滑的脸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不甘心吉祥物被独佔的众人同时蜂拥而上，被拉米请过来的诺亚眉头一皱，东一拳西一脚便将脑袋发热的人们踢进海中，让冰冷的海水为他们降温。
　　「呵──欠──」身上披着毛毡的吉祥物揉揉眼睛，动了一下那对毛茸茸的大耳朵，不太安份地挣扎着，因为愈是接受冬岛，天气愈是寒冷，不耐寒的他一天到晚都只想睡觉，而且最好有暖炉在旁。
　　作为鱼人的诺亚体温偏冷，完全不合乎当暖炉的条件，双脚终于着地的吉祥物摇摇晃晃地走回船舱内，缓慢地走向他认为最好暖炉。
　　「还是小罗最暖......」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双被浅蓝色斑点牛仔裤包裹着的长腿，坐在“暖炉”的大腿上挪动介乎于小孩和少女之间的身躯，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便安心地进入梦乡，完全没有问及对方的意愿。
　　完全被视为暖炉的人也没说什麽，当确认毛毡已严密地包裹着怕冷的“小孩子”后，便继续审视刚开始的工作，分析现有的情报和制定之后的计划。当陷入瓶颈或思考时，带有刺青的手便会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同样毛茸茸的大耳朵和大尾巴，然后没多久就会想到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铅灰色的眼睛看向牆上的猫头鹰时钟，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工作了六小时，刚才的敲门节奏是代表着吃饭的时间到了。
　　「狐狸当家的，醒醒。」罗轻掐那张红润富弹性的脸蛋，叫着睡到流口水小孩子。
　　「...嗯......？」红眸张开了，意识却依然处于迷迷煳煳的状态，表情呆呆地看着难得笑得惬意的男子。
　　「不饿吗？」罗的背压向椅子，形成斜躺的姿势，也让身上的小孩趴于胸膛上。
　　「我只想冬眠...」头颅枕着对方的肩，格雷西完全不想动，也不想放开最舒适的暖炉。「呐，陪我睡觉嘛......」
　　颈边被柔软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如同撒娇的声音传进耳内，罗意外自己竟然有点心猿意马，明明怀中的那副半大不小的身体完全不对他的胃口。
　　是太久没寻欢作乐了吗？或者，下个岛去解决一下生理需要会比较好。
　　「狐狸当家的，你好像在避开人群？」罗抱好了睡意坚定的人，状似随意地问。
　　「怎麽可能？」格雷西打个呵欠，也回应得很随意。
　　罗捕足到了怀中人那一瞬间的僵硬，纵使是非常轻微，却逃不过他的法眼，因为太熟悉，只是一点点的不同也能够发现。
　　格雷西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皮毛族孩子的模样，全拜贪吃之过。作为吃货的他在伊莉法白的船上，吃了多利递上的“糖果”，一种未研究完成也不曾做过人体实验的新药，亦因为“糖果”那种甜甜酸酸的滋味很合他的意，然后在回来潜艇前就偷偷地多吃两颗，结果隔天醒来就变成这副怪模样。
　　这种转变令整艘潜艇炸锅了，无可否认这模样很合格雷西的形象，一头年幼的红毛狐狸，有着婴儿肥的脸蛋很好掐也很治癒，而那双如狐似凤的红眸有着水光流转，狡黠却不失可爱。船员们也留意到教官的武力值因为体型的改变而变弱，力气不若成年人那般大，令他们的胆子大了，一个接一个地偷亲、偷掐，偷抱变得可爱的教官，完全不怕事后被报復。
　　格雷西最初会逃跑，过了没多久便随他们玩，因为气温开始下降，愈穿愈多的他懒得动，还好罗看不下去，每天都会把人捞回船长室，要不就是塞给贝波，总之不曾让船员将格雷西拐去当抱枕。
　　罗没有浪费可以获得数据的机会，每天也会为格雷西进行抽血等检查，以取得人体实验的数据，如果他想，随时也可以为对方移除“糖果”的药性，只是这种药性没有令格雷西出现排斥的现象，亦没有成为毒药，加上这副模样令作为毛控的罗暗暗乐在心头，就决定继续观察。
　　随着时间过去，药力慢慢下降，格雷西从四、五岁的幼童一下子变成十岁左右的小孩，然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众人的触碰，虽然不着痕迹也避得很有技巧，不过罗还是发现了。
　　「你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罗没有穷追勐打，反而皱起眉头，抓住那单薄的肩膀将人推开一点，上下打量着。
　　「胸部有点胀。」格雷西低头看了一下，表情是十足的厌恶。「当药效消退，回復原状后应该不会再有这种问题」
　　这种很嫌弃的口吻是怎麽回事？罗忍不住翻白眼。
　　「小罗，你饿了就去吃饭，我继续睡觉。」格雷西说罢便熘走了。
　　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寝室的门，有种奇怪的直觉。
　　寝室内的那位似乎不喜欢被人看到女性化的一面，或者是偏向女性的模样。只是为什麽？
　　手指摩娑着桌上某几张夹杂那堆情报中的纸张，上面贴满了泛黄或似是被烟薰黑的残页；狐狸家族是现时能力无人能及，世上最大的情报商却没人知道王和三巨头的来历，但总有些人爱刺激亦不怕死，这也造福了想调查这些事情的他，不过在收集“格雷西”这个名字的情报，却意外获得了“洛朗”的情报。
　　“战场上的死神流着看似是最纯正而高贵，实际上却是最污秽不堪的血，她与她的母亲都是倾国的妖孽，相似卻不尽然相同，此女名为格雷西，于神殿内被破获力最强的火神认同而被赐与“法雅 (Fire)”为讳名的王，这是她的母亲求之而不得，来自国土守护神的祝福。”
　　“拥有宰相之名的洛朗长年游走于王与皇太后之间，直到王失踪再出现的那天，皇太后再没有出现于人前，宰相亦从此长居于王的寝宫之内。究竟是色令君昏，还是王本无能？不足四十年，国力便由盛转衰，世事变迁，唯独只有王的模样不曾改变，天象星宿显露异象，当晚红莲于宫内盛放，黎明时分只剩颓垣败瓦和无数分辨不了模样的焦黑尸体；曾经独领风骚的男人失了踪影，伤心欲绝的王死于入侵者剑下，以武为尊的国家从此易主。”
　　罗再次阅读其中一段，实在难以相信上面所记载的人的形象与他所认识的人联繫在一起，因为那位王私下总是傻傻呆呆的，对自家人好得不得了，怎可能对自己的母亲痛下狠手？
　　要不然，他不会那般光明正大地在对方的面前看调查到的情报，因为格雷西打定主意不干预他的事，只要他没开口请求帮忙，就绝对不会插手，也不会偷看他的东西，就不知道当狐狸窝的人知道他是在格雷西面前看情报而没被发现，会否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呢？
　　「小罗，饭后记得给我带一份焦糖炖蛋回来。」格雷西忽然打开了门，探出头来交代，说完又缩回进去。
　　对于美食，特别是甜点，那个鼻子实在是灵敏得有点过份。
　　「真是的......」罗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带着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宠溺。
　　不知何时，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他都会尽最大的能力满足对方，只为了看到那抹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笑容，那抹笑太有感染力，就似是无形的手为他拂去心中的阴霾，令每刻都放鬆不了下来的他有了喘息的空间。
　　“特拉法尔加船长，聪明如你应该理解双方之间的差距，何不藉此机会抽身撤离？选择挺多的你何必吊死于一棵病入膏肓的树上？”
　　当时，女人的笑容温柔如慈母，可是看着前来接人的他的眼神隐含着严厉和冷酷，与柔弱如柳絮的外表形成强烈对比，却没有半分违和感，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一面也说不定；最后，她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便被诺亚叫走了。
　　虽然再等下去也不见得会得到他的回应。
　　实力上的差距，从一开始就存在，而且那是没法追上的距离，以前的他会纠结，如今的他已明白差距是源自双方的根基和时间值并不对等，也就没必要再纠结永不可能解决的事情，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想过以武力的手段来吃掉这隻疯狐狸。
　　外人或者没法设计到狐狸王，可他是能够看到对方毫无防备一面的“自己人”，真要将人连骨头都吞下又有何难？
　　以前一直没动作是因为觉得这事不急，但此一时彼一时，那些张牙舞爪的黑影、那种将要消失的不安，那般不祥的气息，全提醒着他需要加快攻略的步伐。
　　也许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罗按压了一下帽簷，阴影掩去了铅灰色眼内的诡谲的暗芒。
　　正来被窝内睡觉的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恶寒而惊醒过来。
　　「怪了......应该是错觉吧？」格雷西揉了揉鸡皮疙瘩的手臂，将身体蜷曲成虾米状，安心下来便再次进入梦乡。
　　那种因为感受到危险而生的恶寒并非错觉，只是这艘潜艇对他而言算是能够安心休息的地方，亦没想过年轻的船长心思邪恶。
　　如果，他早知道的话，万事皆安；可惜，没有如果，再者，千金难买早知道。
　　一切都是出于阴错阳差，不管是过去、现在，或是未来。

　　------ T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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