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被不喜欢的人纠缠，真的是件让人有火没处发的事。我这人脾气不是顶好，自己创业后更是收敛了很多，不管甲方怎么刁难我都没动过肝火，最多在应酬结束后跟林松私下骂几句粗。

　　可是艾丽的到来，却让我无比的愤怒。

　　“出去！”我抬手指着她身后的房门，夹在指间的烟瘪下去歪向一旁，散出的烟雾轻微抖动。

　　艾丽是留学生，也是地道的中国通，跟修筠是本科同学算起来是我的学姐。

　　别人或许喜欢她热烈大胆的性格，对我来说，她的追求是一场噩梦，唯恐避之不及。

　　“景丞，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艾丽浑然不把我的火气放在眼里，她踩着高跟鞋优雅入内，鞋跟踏过大理石地板，发出有力的“嘚嘚”声。

　　我从不否认自己欣赏她的美貌，也曾为她的财势心动过，只是一瞬。

　　那时候我一无所有，爸爸车祸躺在医院里无法动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出现让我忍不住幻想，要是有人能给我一笔钱该多好。

　　然而，我终究做不到，将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

　　那段时间我疯狂兼职，甚至帮同学抄笔记这样的事，我都要收费才肯做。好在后来有天，有个远房的亲戚联系上我，大方地借给我20万。

　　我用那笔钱，为我爸延长了两个月的命。

　　修筠一直到我爸下葬那天才知道这事，他跪在灵前，红着双眼不声不吭，懊恼不已。

　　我真的不怪他，爸爸出事的时候，已经不是邵家的司机。

　　至于那20万，那位慷慨的远房亲戚没要我还。我打过去，银行又把钱退了回来，说是账户注销。我曾特意去了趟家里，可惜他们一家已经移民，再也联系不上。

　　想到这，我别过脸不去看艾丽，神色严肃地望向林松，“林松，送客！”

　　艾丽的父亲是知名地产商，在中国投资庞大，也是最早一批嗅到房价要上涨的外资商人。

　　他拼不过国内几大知名地产商，于是另辟蹊径，没有做住宅这一块，而是在全国二线以上的城市陆续建起一站式购物广场。

　　艾丽有着跟他父亲一样精明的头脑，还有一张漂亮得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我知道，自己的拒绝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愚蠢。

　　也清楚的知道，彻底地得罪她，对筠泰的发展有多不利。

　　气氛僵滞。

　　林松的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轻快的儿歌打破沉默。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拿着手机边接通边朝艾丽走过去。

　　我吐出口气，剩下的话还没出口，他忽然挂了电话，客气地艾丽说：“艾总，不好意思今天盛总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请您先出去……”

　　“不必了，我来找他只有几句话要说。”艾丽抬手撩了下垂在肩头的金色长发，旁若无人地坐到我的办公桌上，不疾不徐倾下身。

　　她身上的茉莉气息笼罩过来，隐约含着一丝细不可闻的甜味。

　　那是我最不喜欢的味道。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倾身靠向椅背，抽了口烟，眯着眼窥她。“RC集团的亚洲区总裁是你？”

　　这个猜测，是根据林松前后改变的态度得来的，我有八成的把握。

　　“学弟，你很聪明。”艾丽低低笑出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再度逼近过来，距离很近地跟我对视，“海边度假村的项目，你别以为送给了盛世，我就必须跟他们合作。”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极力保持镇定。

　　竞标结果虽然出来了，却还没正式签订最后的设计、建设合同，RC集团随时可以违约，也付得起违约金。

　　艾丽这些年为了追我，明里暗里地想要给筠泰方便，我从未接受。

　　她是个疯子，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疯子。

　　“你一点都不吃惊，真没劲。”艾丽又笑，涂着西瓜红的漂亮嘴唇扯了下，淡淡道：“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下周一，我想听到你的答复。亲爱的学弟，别让我失望。”

　　我依旧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板，清脆的“嘚嘚”声朝着门外移动，一声一声，像快马踏过心尖，一蹄一个印子踩过我麻木的神经。

　　夹在指间的烟不知何时燃尽，落下的烟灰灼疼我的手背。

　　我捻灭已经烧得干干净净的烟头，望向表情复杂的林松，平复了下情绪，说：“你去忙吧，有事我通知。”

　　林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火气上来，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暴躁莫名。

　　林松明显被我吓到，嘴角扯了扯，神色凝重，“筠泰走到今天不容易，我是真的不想再挤公交车去见客户，也不想你喝到胃出血。”

　　“我也不想。”我摆摆手，浑身的火气一下子散去，“先去忙吧，我会仔细考虑。”

　　林松跟了我很多年，除了修筠之外，大概只有他最了解我。

　　他站在那，木桩一样看了我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开门出去。

　　房门关闭的余音传来，我苦笑了下，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脚底的车水马龙。

　　创业初期的苦和累，我确实不想再尝一次，也舍不得外边那些跟着我一起走过风雨的兄弟姐妹们。

　　没有大家当初的拼命，筠泰不可能这么快站稳脚跟，这些我都清楚。

　　一整天，我脑子里全是艾丽临走说的话，以致去相亲的时候，把前来跟我相亲的姑娘都当成了她，无端端发火。

　　对方怒而离席，我感到抱歉，却又心安理得。

　　我原本就不喜欢来相亲，走了正好，省得还要编造理由解释。

　　可惜这样舒坦的心情，在接到我妈的电话后，霎时化为乌有。我低头看着腕表，尽量克制住火气，“这个时间你还让人家来跟我相亲，别人怎么想我？”

　　已经晚上8点多，不是适合相亲见面的时间。

　　如果我喜欢女人，大概也会像修筠那样，对漂亮的姑娘来者不拒。

　　“人家加班刚好路过附近，你请人家喝杯咖啡吃点点心怎么了？能吃穷你么！”我妈火气也小，隔着电磁波，我都能想象出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等着她数落完，我不耐烦的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招来侍者把前一个相亲对象的咖啡撤走。

　　今晚，我原本有个应酬，林松见我不在状态，自己带着几个骨干去应付。

　　我不想认怂，可一时间我又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消除艾丽对我的威胁。

　　出神中，头顶忽然飘来梁以彤的声音，“在等人？”

　　我抬起头，看到她身边的修筠当即回神站起身，“你们这是才加完班，还是刚应酬完出来？”

　　修筠站在我身侧，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咖啡店对面，是市里最出名的夜总会非城，姑娘个个盘亮条顺。偶尔公司宴请甲方的项目人负责人，也会选在那。

　　“刚应酬完。”梁以彤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端起我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气灌下去。

　　我轻咳一声，也拉开椅子坐下。

　　修筠坐到我身边，寒着脸，死死地直盯着梁以彤。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是能感觉他胸口翻涌的怒火。

　　今晚的相亲地点是梁以彤帮我挑的，说这儿不高档但也不会丢面，环境特别好。

　　对于相亲我从来没上心，也很少去关注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场所，听她推荐就定了下来。

　　“待会帮我送他回家，他喝多了别让他开车，我妈这两天不舒服在住院我得马上去一趟。”梁以彤仿佛没有看到修筠的目光，喝完了咖啡，抽出张纸巾把嘴巴擦干净，噼里啪啦地丢下一句，风风火火起身出去。

　　我知道她肯定也喝了，不是太放心，拍拍修筠的肩膀追出去。

　　出了门，梁以彤停在街边等车，我小跑上前，关心道：“医院远不远，我送你。”

　　“不是太远，你送我也成。”梁以彤一脸尴尬，“等会你帮我解释下，我真不是有意忘了她女朋友的生日，还让他去应酬的。”

　　我回过头，隔着咖啡厅的玻璃门看了眼修筠所在的方向，苦涩点头。“等着我，我进去跟他说一声。”

　　梁以彤松了口气，低下头，轻轻拍了下胸口。

　　我看到她这样，忽然有点想笑。

　　修筠发脾气时确实比较吓人，至少比我吓人多了。

　　记得大学的时候，有次跟别个系的同学打篮球赛。我被人勾倒摔伤了腿，他上去二话不说就给了对方一拳，要不是大家伙拦着，那人恐怕得躺医院十天半月出不来。

　　送完梁以彤回到咖啡店，修筠枕着座椅的靠背睡着过去，而跟我相亲的姑娘还没到。

　　我坐回自己的位子，抬手看了下表，招呼侍者过来交代一番，换到隔壁的桌位去。

　　人家姑娘大晚上过来相亲，我不能带着个醉汉见人家，这是起码的尊重。

　　五分钟后，相亲的姑娘进门。

　　短发，身高将近170，白衬衫卡其色九分裤，浑身上下都透着利落劲。

　　她没坐，走到我身边自报家门后，漠然道：“盛先生，很抱歉我是被逼着来相亲的，咖啡就免了，我也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站起来，礼貌的笑了笑，尽量保持自己的风度，不让自己笑出声，“这么晚还占用你的时间，真是抱歉，你刚才的那番话，其实也是我要说的。”

　　她明显诧异了下，脸上绽开一丝不明显的笑，翩然转身。

　　我彻底地松了口气，回到刚才的位置招来侍者埋单，跟着扶起睡死过去的修筠出门。

　　他醉得厉害，好容易到了车边，我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他便沉沉扑过来将我压到了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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