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6年的时间有多长？我的度日如年在修筠眼中，只不过是出门买了瓶可乐，甚至可能门都没出过，只是去了趟厕所。

　　他笑得开怀自在，没有所谓的久别重逢，没有丝毫的惊讶，坦然得就像这六年，我其实从未离开，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分别。

　　我站直起来，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在黑暗中望向他的脸。

　　视线里什么都没有，他的气息熟悉得近乎陌生，沉沉笼罩过来。

　　“傻了吧，从你进电梯就认出你了。”修筠抬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再次将我拉过去，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我是真的傻了，从发现自己的性向到现在，11年，他第一次跟我拥抱。

　　贴得太近，我能清晰听到他胸口急速起伏的心跳声，听到他胸腔里按捺不住的欢喜激动。

　　老友重逢，大抵都是这样的反应吧？

　　我不敢往深了想……

　　咖啡厅是修筠挑的，他不谈这些年的际遇，不谈彼此的改变，他只问我：结婚了没？

　　比我大了两岁的修筠，身上多了沉稳和从容，英挺的眉眼刻满了成熟和掩饰不去的魅力。

　　我看着这样的他，鬼使神差的说：“正在相亲，我妈希望我年底的时候结婚。”

　　“哦”修筠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又浮起笑容，“确实该结婚了，我妈也天天催，盼着抱孙子。”

　　我一下子词穷，脑海里闪过他妈让我离开时的面容，强颜欢笑，“要不要同一天举行婚礼？”

　　“成啊，你找着合适的了跟哥说一声，一块办。”修筠又笑，漆黑深邃的眼瞳深处，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有隐忍、苦涩、还有一丝不易捕捉地疯狂。

　　他跟女友处了6年，似乎没有要结婚的打算。

　　“等我相亲遇到合适的，一定带给你过目。”我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脑子里却盘算着，梁以彤肯定不会冒充我的女友，如果找相亲对象陪我演戏，我也无法开口。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无比的自私贪心。

　　我想多跟他在一起，哪怕看着他跟女人打情骂俏，我也愿意。

　　“就这么说定了，下周五我这边组织了个自驾活动，你也一起来。”修筠笑着拿起丢在桌子上的手机，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的语气，“号码给我，到时候我找你。”

　　我笑着报上号码，还没到下周五，心里就生出了期待。

　　晚上又约着一块吃饭，修筠还是一个人，没把他女友带过来。吃到一半，大概是他女友打电话过来，他接通“嗯”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我假装要上厕所，抬手往房门指了指。

　　修筠会过意，阴晴不定的脸，扬起笑容冲我点头。我起身出去，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散去，心里又甜蜜又疼得难受。

　　处了6年，他一定爱死了他的女友……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那个姑娘，羡慕到经常会生出恶念，希望她突然消失。

　　我没走远，站在门外点着了一支烟，闭着眼深深抽了一口。

　　修筠似乎在跟对方吵架，隔着门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没钱花就想起我？别以为你能攥着老子的秘密，攥一辈子。”

　　会所很安静，我听不到他女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说了什么，耳边只有修筠清晰的吼声，“老子真有种，你等着。”

　　大概是太过生气，他拍了下桌子，很重的力道，桌上的碗盘哗哗作响。

　　我对着空气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站直起来，低头整理下身上的衣服，假装才从洗手间回来，伸手拧开门锁。

　　“女人就是麻烦。”修筠抬起头望过来，一脸苦笑，“对了，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对象，要不要我让你嫂子给介绍几个？”

　　“不用了。”我含笑摆手。

　　我是不会结婚的，我妈再能念，也不会真的以死相逼。真让他女朋友给我介绍，看上了还好说，看不上他们俩没准会起口角。

　　修筠也笑，残存脸上的那一丝怒意散去，端起桌上的酒敬我。

　　我酒量素来不好，加上待会要开车，抿了一口便不再碰了。

　　修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甚至有几分生气，“今晚不醉不归，不过咱不在这喝。”

　　我无从拒绝，6年的分别，没人比我更思念他。

　　他在市中心有一套小小的单身复式公寓，楼下是起居室，楼上是卧室。

　　他念高三那会，每次上完补习课不想回家就住在这边，我只要接到他的电话，就会开心地过来给他煮东西吃，偶尔也跟他一块在这边过夜。

　　楼上的床很宽，床垫是他让装修的师傅找人打的，2×2.2的尺寸，他190的身高比我高了10公分，睡着正好。

　　开门进去，里边似乎还是老样子，就连我当年随手放在玄关上的忍者神龟手办，都保持着原来的位置没变。

　　“去客厅坐着等，我去拿酒。”修筠笑了笑，厚实的手掌落到我的肩上，力道稍稍有点重。

　　我回头冲他笑了下，俯身打开鞋柜。

　　里边的拖鞋还是只有两双，他的白色，我的灰色。

　　换上拖鞋去客厅，修筠关了门换上拖鞋去厨房打开冰箱。我回头望向他的方向，暗笑自己自作多情。

　　他有好几处的房子，不一定跟女朋友住在哪套房子里同居，这儿空着不住也正常的很，毕竟地方有点小。

　　打开窗帘，远处的灯火映入眼底，耳边又仿佛听到修筠跟我说：“景丞，葱爆牛肉牛肉要嫩点，今天的鸡蛋煎老了。”

　　他在吃上边偶尔会有点讲究，若是别人做的，不合胃口他多一口都不肯吃。

　　我做的，他吃是吃了但很嫌弃。

　　“过来帮忙。”修筠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拉回思绪回头笑了下，迈开脚步过去接过他手中的醒酒器。

　　“这套房子有点小，我已经很久没过来住了。”修筠拉开椅子坐下，漫不经心的口吻，“钟点工每个星期过来打扫一次，房子很干净。咱哥俩好多年没在一块喝了，今晚好好喝个痛快。”

　　我微笑着坐下，心说不是好多年没在一块喝，是从来没喝过。

　　修筠他爸性格强势，对他的要求也格外的严格，高中那会，我们几乎没有机会喝酒。

　　“对了，你小子回来多久了，怎么不跟我联系。”修筠倾身靠向椅背，双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五指曲起，节奏感很强的轻叩桌面。

　　这个动作通常表示他很放松自在，我一直都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嘴角扬起，“也没多久，事情挺多的，本来想过段时间再跟你联系。”

　　“三年多也叫没多久，吃顿饭能浪费你多少时间。”修筠的目光忽然间发沉。

　　我讪讪笑了声，没敢反驳。

　　大概是跟我赌气，又或者是这段时间的压力特别大，修筠很快喝醉，我也醉得厉害。

　　扶他到楼上躺下，我转身欲走，他大概是醉迷糊了竟抓着我的手不放，嘴里含糊说着醉话，“别走，老子想你想到心肝儿疼，真的。”

　　我心跳了下，他又说：“江念璇你别不识好歹。”

　　江念璇是修筠的女友，我知道。

　　身上的酒气仿佛一下子就散了，我看着床上睡过去的修筠，脑子里涌上一股疯狂的念头，终究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拿开他的手，我深深看他一眼，转过身，扶着扶手脚步虚浮地走下楼梯。

　　大概是错觉，我能感受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我背上，转过身却什么都没有，修筠睡得安稳瓷实。

　　我笑了笑，到了客厅就把自己丢进沙发里醒了会神，慢慢站起来，放轻动作开门出去……

　　周一回公司上班，林松过来敲门，说之前的项目已经完成了报建设计，问我要不要过目。

　　我抬手看了下表，让他把图纸送过来。

　　这个项目不大但属于公建，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看完建筑报建图，我翻了下结构图，见林松没有要走的意思，眉头皱了下，“怎么回事？”

　　“RC集团还是希望跟我们公司合作，对方不太满意罗纳德的设计。”林松低着头，目光闪躲。

　　我放下图纸，拿起桌上的烟取出一支，竖起来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塞嘴里点着，“RC亚洲区的总裁的意思？”

　　RC集团在国内开设了不少大型购物广场，这次进入酒店和住宅领域，无端端的怎么肯能会放弃跟知名建筑师的合作。

　　除非是有人想徇私。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RC集团亚洲区的执行总裁。这位总裁的身份至今成谜，就是我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林松脸上浮起尴尬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办公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推来，门风扑过来隐约裹着一丝莫莉的淡雅香气。

　　我被烟雾眯了眼，不适闭上，再睁开看清来人的瞬间，火气瞬间填满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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