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妄想

　　罗纳德是典型的白种人，长得高大帅气，还留了一脸性感的胡子。由于常年健身，他的身材不比模特逊色，用时下女孩子们的话说，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不仅如此，他的设计在国际上拿过不少的奖项，这些年，国内不少有名的大公司，都请他做过设计。

　　修筠能请得动他，说实话我很意外，同时也为他高兴。

　　吃饭的地方是林松选的，我们常去的一家会所。

　　我对此没有意见，罗纳德来国内的次数多了，知道不少应酬上弯弯绕，我们是关系非常要好的同学，在这方面没有太多的避忌。

　　他不知道我的性向，我对他也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这辈子，除了修筠我想我大概不会再爱上别的人。

　　林松接到的那通电话不是修筠打的，也不是找我的，是一个新客户打过来询问，做个工厂的设计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我很失望，但又暗自庆幸。

　　修筠性子要强，若是知道最近半年的几个项目，都是我有意让盛世拿下，恐怕会气得动手揍我。

　　我们到的时候，罗纳德也正好从出租车上下来，他看到我，嘴角往上扬了扬，过来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好久不见，盛。”

　　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一路闲聊着往里进。

　　会所给VIP客户预留的包厢在每层的最里边，留给我的那间在三楼。一进去，年轻漂亮的侍者马上过来上茶上酒，热情招呼。

　　林松开了两句带颜色的笑话，喝了口水，压低嗓音问我，要不要叫几个模特过来活跃气氛。

　　我看了一眼罗纳德，含笑点头。他这人挺好这一口，之前在别的城市就因为带人回酒店过夜，差点被警察给请去喝茶。

　　林松起身出去，过一会就领了四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进来，其中两个坐到罗纳德身边，另外两个，一个挨着我，另外一个挨着林松。

　　说实话，我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应酬方式，也接受不了女人碰我，尤其是很刻意地挑逗最让我反感。

　　可我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表现得很下流，配合她们打情骂俏，甚至做一些出格的动作。

　　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虚伪很恶心。

　　这顿饭一直吃到十点多，罗纳德把两个模特都带走了，不过没让林松付钱。

　　回到车上，我妈打电话过来，语气里全是哀求，让我明天上午一定要去相亲。我挂断电话，让林松先回他家，然后开着车漫无目的的乱转。

　　停车的时候，发现自己鬼迷心窍，又来到修筠家门外，绝望的感觉瞬间如潮水袭来。

　　我没有勇气出柜，没有勇气跟我妈说，别给我安排相亲了我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

　　28岁事业有成，在她眼里，她的儿子无比优秀不怕没人看上，所以很不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单身，不明白我的眼光为什么非要高过头顶。

　　自从我回国创业，她想尽办法安排我去相亲，这些女孩都很好，只是性别不是我爱的。

　　我有苦难言。

　　打开储物箱，我拿出里边的烟，打开取出一支点着抽了口，眯眼看着邵家别墅的大门，胸口一阵阵发堵。

　　大概做母亲的总是比较敏感，我妈没发现我性取向有问题，修筠的妈妈却发现了。出国的费用，是我大学四年兼职赚来的，她给了我五十万让我远离修筠，我没拿。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挺傻逼。

　　拿不拿那笔钱，修筠都不可能跟我在一起，有了那笔钱，我在国外完全不必那么辛苦。

　　然而我又挺庆幸自己没拿，心中无愧。

　　抽完一支烟，丢在挡风玻璃前的手机屏幕亮起，我看了一眼号码，无奈接通，“以彤，什么事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梁以彤是我本科同学，也是修筠公司的设计总监，我们俩关系还不错，她长得漂亮大方，典型的北方大妞性格。

　　我回国的事，她一直守口如瓶，从未跟修筠提起。

　　“别提了，一群猥琐男非要灌老娘酒，闹到这个时候我没法开车，你来接我一下。”梁以彤打着酒嗝，嗓音含含糊糊。

　　我抬手看了下表，问清楚地址，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开出去。

　　她喝高了，不去接她搞不好被人捡尸，我们之间就是单纯的同学感情，她喜欢的人是修筠，不是我。

　　还是刚才跟罗纳德吃饭的会所，我停车下去，在大堂找到醉醺醺的梁以彤，扶着她往外走的时候，依稀看到修筠跟着几个人往外走，有男有女。

　　他好像也喝了不少酒，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从我的角度望过去，能清楚看到他的手在身边姑娘的衣服里，甚至能想象出，他揉着的时候时候，嘴里会说什么。

　　缘分真的很奇妙，我回来三年多，无数次想要假装跟他偶遇，像以前一样跟他拥抱，跟他开玩笑说一句“好久不见。”始终没有机会。

　　这一天却见了他两次，在我答应我妈，年底一定结婚的时候……

　　把梁以彤送回家，我妈又给打电话，让我回家一趟。

　　我知道她肯定又要说教，还是硬着头皮同意回去。

　　创业赚钱之后，我在市中心买了套三居室的公寓，我妈怕跟我住一起打扰我处对象，说什么都不肯搬家。

　　我提的次数多了，她就会堵回来：我们都走了，你爸一个人多寂寞。

　　几次之后，我也打消了念头，不再勉强。

　　我们家原来那房子，是我妈单位的职工福利房，前边是办公楼，家属楼跟办公楼中间隔着个院子，有个小篮球场，还种了几棵黄玉兰。我还小的时候院里车少，左邻右舍的孩子放了学就在院里打篮球。

　　每年四月黄玉兰一开花，修筠有空就会骑着车过来，拉我跟他一块爬树上摘花。

　　每回摘完了他往我口袋里塞，整个人半挂在我身上，鼻子贴着我的头顶深深吸气，用满意得不得了的语气说：“景丞，你这一身香出去，最少能香八条街。”

　　这种折磨甜蜜又苦涩。

　　他完全没当回事，说完那一番话就搂着我的肩膀上楼找我妈要吃的，从不把自己当外人。

　　后来我爸没了，院子里的车陆续增多，那篮球场也成了停车场，修筠再也没来过。

　　将车停到我家楼下，不远处的黄玉兰树下，隐约有人在抽烟，红色的火光在昏昧的光线下忽明忽灭。

　　我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在躲家长也没多想，拔了钥匙开门下去。

　　我们在家五楼，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坏了也没人修，墙壁斑驳。

　　开门进去，我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铺满了女孩的照片，她戴着老花镜，正仔细挑选适合跟我相亲的对象。

　　“妈。”我喊了声，坐到她身边，疲惫闭上眼。

　　晚上请罗纳德吃饭，我没喝酒，这会却觉得脑袋晕得慌。

　　“这些姑娘年纪都跟你差不多，家庭条件也好。”我妈头都懒得抬。

　　我睁开一条眼缝，看着她染上华霜的侧脸，嘴巴张了张，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大部分父母到了她的这个年纪，最操心的就是子女的婚事，她跟外边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希望能在恰当的时间里当上奶奶。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帮一帮自己的孩子。

　　其实在国外的时候，我有想过找人代孕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带回来给她养。后来考虑到那样做的话，她在逼婚这件事上会更积极，最后作罢。

　　“公司最近有点忙，能不能晚点再去？”我试探着开口，不敢直视她。

　　“你什么时候不忙，你看楼上楼下比你年轻的都结婚了，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得了你的眼？”我妈生气甩下手里的照片，扶了下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扭头望过来，“对了，刚才修筠来过，问我你是不是回国了。”

　　修筠？站在黄玉兰树下的人会不会是他？一瞬间，我的心跳快得犹如脱缰的野马，双手无措地在口袋里掏了掏，故作镇定地站起身，“我下楼去买包烟。”

　　丢下话，我没管我妈怎么想，起身开门出去，一口气冲下五楼。

　　院子里空空荡荡，黄玉兰树下哪里还有人？

　　我站在楼梯口，自嘲地笑了笑，开了车锁，过去打开车门从储物箱上拿回烟和打火机，麻木地倚着车身拿了一支塞进嘴里，抖着手打火点着。

　　修筠到底还是知道我回国了……

　　虽然百般不情愿，第二天我还是按照我妈的要求，认真准备一番去相亲。

　　来跟我相亲的姑娘很漂亮，也很活泼，我礼貌客气地表达了下自己不想结婚，只是被家人逼迫才相亲的现状，埋了单，没什么风度的提前走人。

　　修筠没给我打电话，我辗转一夜，才想起来他根本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开车去了常去的私人健身馆，我换好泳裤下水，游了十来个回合罗纳德打电话过来，说要请我吃饭。

　　这小子昨晚带了两个姑娘回去，还能得起来也是神奇。

　　我的车停在地下三层的停车场，游泳馆在地上一层。

　　换好衣服进入电梯，见里边有人背对着打电话，我进去后瞟了眼按键，习惯性往边上挪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电梯缓缓下降，那人似乎转过身来，我刚抬起头，头顶的灯一下子黑了下去，整个人失重往后倒。

　　意外的是，我没撞到电梯壁，反而撞进了那人怀里，耳边听到一声熟悉的，却又充满了调侃的声音，“臭小子站稳了，电梯忽然断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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