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

　　登临山顶，已是又一个半刻钟。书千言坐与山顶的寺庙里等她们，人一到，连忙起身相迎：“路上碰上晋姑娘，便一起来了。”
　　身后晋雅茹探出身子和她们招呼：“竟能遇上，也算作缘分。”
　　“真是巧了，好久不见，竟在这里碰上。”抖下斗篷上落满的雪，温时楠转身帮着秦瑶琳拍发丝上残留的雪痕。
　　整理好仪容，秦瑶琳把自己和温时楠的斗篷一起递给身后的丫鬟，笑着打趣：“多一人也热闹些，正好，叙叙旧。”
　　想着都是自己人，安全自然不在话下，便没让护卫丫鬟再跟。打发他们在这里候着，四人稍微修整后便由书千言带着往深处走。
　　一路景致不少，看得人心潮迭起，只恨忘了带纸笔，无法将其纳入画中。
　　四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已经走远。临到一处小庙，晋雅茹叫停：“且等等，出门前母亲交代我去这小庙里放些东西，怕是得扰了你们的兴致……”
　　“哪来的扰，你且去，我等在这里等你。”笑着打断她的话，秦瑶琳微侧过身子看着那座庙宇。
　　黑瓦白墙，掩在这漫山的白里，没有丝毫出众。
　　道了谢，晋雅茹快步走过去。
　　这边三人聊了没几句，书千言突然指着前方开口：“我去探探路。”
　　两位姑娘不甚在意的点头，兀自聊得开怀。
　　不多时，晋雅茹出来，皱着眉：“怕是让你们白等了，这边临时多出了事，没法子继续同行。”
　　秦瑶琳宽慰：“正事要紧，下次约也一样。”
　　晋雅茹快速离去，书千言却迟迟未归。两人相视一眼，挽着手寻过去。
　　“时楠，瑶琳！”
　　步子刚动，便听到前方传来的熟悉音调。直觉不好，脚下的步子加速，朝声音来源地走近。
　　大概二十米开外，书千言困在一个猎人布下的用来捕猎的洞内，揉着脚踝。
　　头顶的光源被挡，他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可算来了，方才一时失神，落了下来，恰好崴到了脚脖子，没法动弹。可否找根藤蔓来拉我上去。”
　　正巧脚边的树上就盘着一根，温时楠过去扯开，递给秦瑶琳，一点一点的往洞里放。
　　“怎就这么不下心，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粗心。”秦瑶琳看着他跛着脚往上挪，到底心疼。
　　“只顾着前方，一时不察脚下，才踩了空。好在不严重，上去用雪敷敷，马上能好。”
　　借着树的拉力，书千言很快爬了上来。温时楠和秦瑶琳拿出手帕包住雪，递给他敷住那有些肿胀的脚脖子。
　　果真如他所言，经过雪敷，那肿块很快消失。移开帕子，他起身，先在原处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慢慢适应后才大步走开：“已经无事，继续走罢。”
　　这雪，真有这么妙？
　　跟上书千言的步子，温时楠和秦瑶琳并未多问。
　　路上再没有任何耽搁，书千言领着她们直朝目的的而去。
　　那是一处少有游人到访的地，因其险峻，游人即使到这附近，也只是远远地看几眼。
　　正也因少了这份外界的叨扰，这片景难得的维持了原貌。三人性子里都有冒险因子，说到雪山，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一块。
　　此时位于它对面，看那紧挨崖壁而立的几块板，心里已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
　　“终归是险地，你们当心些。有事及时唤我，不许硬来。”本不愿意来这处，奈何两位小祖宗死活不答应。他自己倒是走过多次，驾轻就熟，可身边这两位姑娘，始终让人无法放心。书千言此时，心里忐忑得紧。
　　无论哪一人，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掌上明珠，无论是谁出个什么差错，他怕是都活不过第二日。
　　“又不是孩童，莫要担心。”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抛下他在原地，秦瑶琳拉着温时楠就窜上了那石桥。书千言只一声低叹，忙快步跟上。
　　过了石桥，路瞬间变窄了许多，堪堪能容纳一人的宽度，加上雪天路本就滑须得谨慎再谨慎才能安全过到另一侧。
　　三人默契的闭语，只专注着脚下的步子。身子紧紧的贴靠着山体，一步步挪得仔细，全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条小道倒是不长，不过十余米，走完全程却像是过了一个元年。
　　站在对面再回首，颇有些志得意满。
　　“果然是个好去处。”
　　温时楠的一声叹，也让发呆中的两人回了神。秦瑶琳忙附和：“的确。”
　　“往后多来就是。继续走罢，此次要到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
　　要去的是一处野生梅林，位于山顶后部，只因前面有这一险关，知道的人不多。书千言也是往日里在这处玩多了，偶然间发现。
　　一路过去，各式雪景引人注目。冰凌，霜花，雪地，白里透着一股妖艳，无端让人迷醉。温时楠与秦瑶琳心里的事，早在不觉间放下，脸上是近日里难得一见的愉悦。
　　走到梅林已近午时，让她们二人先在里面逛着，书千言自行离去寻找食材。野生的林，区区一点吃食找起来自然方便。不过一刻钟，书千言就已经拎着几只斑斓的野鸡和一捧野果走来。
　　“果子你们自行洗净了吃，我去处理这几只鸡。”
　　“今日辛苦你。”
　　“和我不必客气，顾着你们本是我的荣幸。”
　　梅林左侧有条蜿蜒的小溪，书千言去了稍下游的地方，把上段留给温时楠和秦瑶琳洗果子。
　　食材好找，生火的树枝在这层层白雪覆盖的地方却是罕见。好在书千言提前在这处备了些柴火，不然今日还不知折腾到何时。
　　野鸡被火烤的香味四溢，格外的诱人。姑娘们直夸书千言手艺好，吃得好不满足。
　　饱了腹，便接着游梅林。
　　走到一半，温时楠内急，便脱离了队伍。
　　书千言和秦瑶琳也没再往前，站在原地等她。
　　一开始两人聊着一些琐事，倒也投机。后来不知怎么的，书千言话题一转，开口就是：“瑶琳，其实，我爱慕你已久。”
　　秦瑶琳心里一紧，皱了眉。嘴张张合合好几次，就是吐不出一个字。
　　书千言看着她的眼，极为认真：“你呢？心里可有我？”
　　眼微垂，秦瑶琳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怕是要负了你的美意。”
　　拉住她的手腕，书千言话里暗含着几丝不快：“看着我回答！我不听那些堂上词，我只问你，对我，是否有心。”
　　挣开他的手，秦瑶琳抬头，满眼坦然：“有心，但不是男女之心。”
　　书千言还想再说，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明快的脚步声。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秦瑶琳，他退回原位站好。
　　等温时楠走来，秦瑶琳过去挽住她的胳膊，状似不经意的提及：“忘了告知你们，来年元宵佳节，是我大婚之日，介时可要记得来为我送祝。”
　　书千言的身子一僵，面色终究是起了变化。
　　温时楠没有注意到他，秦瑶琳却是看见了。
　　“哪家公子有这福气能娶到你？”
　　“是我高攀，那人乃是丞相府世子。端得仪表堂堂，学识不凡。”后半句，是爹爹那晚告诉她的。
　　“何来高攀之说，若是不对心，管他哪家世子，不嫁就是。”自小学来的豪爽，这时候倒是显得淋漓尽致，“他若是敢来抢，我第一个挡你身前护着你。”
　　书千言掩去神色，跟着回答：“有理。一生一世一双人，要随心走。”
　　秦瑶琳笑：“正是随心，才同意嫁。”
　　话题在这里止住，一行三人，却是两人没了游玩的兴致。又走了一两米，温时楠也看出了些许，虽不甚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心底明白这两人怕是都没了心思：“时日不早，我们回府？”
　　秦瑶琳摇头：“你分明兴致还高的很，赏完再走。”
　　秦瑶琳的语气不容置否，温时楠也一样的强势：“一个人赏是赏不出好东西的，既然没了心思，不如下次再来。”
　　“也罢，回吧。”秦瑶琳说完看了一眼书千言，询问他的意思。
　　书千言却理解成了她不愿同路，嘴角泄出一抹复杂的笑容，脚下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先行，我收拾一下此处再来追。”
　　男人的脚程快，追来自然容易。两人没多做迟疑，先行离去。
　　看着她们牵手离去的背影，书千言在原地坐下，垂眸苦笑。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时楠，刚刚千言他说，爱慕我。”等身后再看不到人影，秦瑶琳才拉着温时楠停下，靠在她的肩上小声呢喃。
　　温时楠有些惊异，环住秦瑶琳有些凉的身子，不知如何开口：“你们……”
　　“没有可能。我终究是官家子女，即使爹爹没有要求，可我知道，对这意外而来的联姻，他是高兴的。”毕竟是相府，这样好的一门亲事，能为他的仕途带来多大的好处。肉都已经蒸熟，他又怎么忍得住不下口。
　　“那你对千言……”
　　“我也不甚明白。”
　　手下使力紧紧地抱住她，温时楠只能借着身子的温度安抚她：“我最心疼的便是，看着你委屈自己。”
　　“时楠。”她的声音里，已经微微带了哽咽。
　　温时楠的眼角也有些润，嗓音沙哑：“瑶琳，如果不愿意，我去帮你，可好？”
　　秦瑶琳被她逗笑，微微推开她站直身子，一双眸子紧紧的看着她：“帮我，如何帮？难不成还要你来代嫁？不说世子见过我，就说沐少主，他还不得拆了我县衙。傻。”
　　温时楠皱眉：“我们粗人解决问题，往往是用武力。”
　　“就你那花拳绣腿，怕是连我都打不过。”
　　“……”被人轻视，可是她没法反驳。
　　复又重新抱住她，秦瑶琳的嗓音，很是深沉：“放心，时楠，我不会委屈自己。”
　　有一瞬的沉默，温时楠迟疑着，终究还是说出了心里话：“瑶琳，如果日后你未做到这句话里的内容，我怕，我真真是会只身前去滋事的。”她不怕死，她只怕她的人被人欺辱。
　　“不用为我忧心，我们说好一起幸福。”
　　“许你。”
　　可是，这句话，这一世，她们终究一起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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