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第二天一大清早，洛小瑶正准备出门去粮仓实地查看，鬼蝠却也来了。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走一趟。不然以你的脑子，怕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鬼蝠赤口毒舌地说道。大约是怕脸上的刺青过于显眼，他带上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腕上也未带上鬼爪，换上一身常服，倒比平时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沉稳。
　　洛小瑶白了鬼蝠一眼，早习惯了他的嘴硬心软，直接招呼他上了马车。到了安宁郊外，洛小瑶意外地看到了两座粮仓，原来因为旧粮仓年久失修，遇到暴雨天气，墙面已经有些渗水。前不久朝廷派人在旧粮仓后方新建了一座粮仓，可这还没用上，军粮就消失了。洛小瑶把旧粮仓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一粒米都没有看到。加之安宁府衙役也来来回回勘察过多次，满地凌乱的足迹，就是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就被人给踩没了。洛小瑶叹了口气，决定去新粮仓看看。门一推开，她便闻到了一股子新刷的石灰浆味。粮仓内空无一物，四面墙都刷成了浅灰色，加之墙上仅有一扇小窗，屋内显得昏暗无比。洛小瑶四下打量了一番，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鬼蝠，你看看，这屋内宽几丈？长几丈？”洛小瑶在粮仓里来回走了几圈，仔细记下了步数，转身出门绕着粮仓外墙走了一圈，然后回到门前开口问道。
　　“约八丈来宽，不足四十丈长。”鬼蝠不明所以地答道。
　　洛小瑶摇了摇头，说道：“此仓占地约十丈宽，四十有三丈长。这墙未免也太厚了！”
　　鬼蝠听闻不觉眉头微皱，仔细审视了粮仓片刻，说道：“这屋子有些古怪。难道这墙里有东西？”
　　洛小瑶顿觉脑中豁然开朗，终于明白那点不对劲是什么了。除了进屋的那面墙，其余三面墙都墙体过宽，致使里头的空间比屋外所见缩小了不少。虽然有人故意用灰墙小窗造成屋内光线昏暗，模糊视线，令寻常之人不易发现，但洛小瑶是从无数血雨腥风中艰难活下来的人，即便没有了妖月那段刀尖舔血的记忆，身体保留的那份非比寻常的灵敏和直觉还是让她一进屋立刻察觉了异样。
　　鬼蝠一拳捶在墙上，墙面立刻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白花花的大米倾泻而出。
　　拔出萝卜带出泥，既然发现了军粮下落，余下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了。不出两日，安宁府连同刑部已把一切查的水落石出。修建粮仓的这伙人在新旧两仓之间打通了地道，不出半月，便将里头的军粮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事后又将地道填平，掩藏痕迹。他们不仅在新粮仓的墙内间隙藏了军粮，连粮仓地面的木板之下也挖了一丈深的坑用来藏粮。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伙贼人的元凶首犯竟与闻太师的一位亲信来往密切。这才把齐廉的门生逼着上吊，眼下闻人闵的亲信怕是也要跳河了。可谓狗咬狗，一嘴毛。这鄢国的朝廷局势，洛小瑶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两位重臣，闻人闵跟齐廉，怕是谁也不比谁干净。本来也与他们二人无甚交往，洛小瑶得知真相之后，除了起初有点诧异，倒也波澜不惊。而长琴虽未多言半字，却将自己关在书房几日，显然郁结于心。闻人闵于他一直如师如父，但此番举措令他无法释怀。
　　“长琴，这次的事似乎解决地太过容易了，就好像等着我去发现一样。他们有建夹层的功夫，不如修个地道也早把这些军粮运走了。我隐隐觉得，这背后还有别的阴谋。”洛小瑶仔细复盘了整件事，有些担忧地说道。
　　“阿瑶，我后悔了，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如今的局势，怕是比我想象的更复杂了。”长琴在湖边对洛小瑶说道。此处四下宽阔，一目了然，不易藏人，就是有人想要偷听也无法靠近。
　　“别担心，等我出征替击退了边境敌军，再回来帮你收拾朝中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洛小瑶笑着宽解道。出征在即，虽然明知前路坎坷，洛小瑶并未畏惧。人生在世，总要做些什么才不负来这一遭。
　　长琴闻声笑了，凝望湖面许久，说道：“我半生受人挟制，不得自由，但余生不想闭耳塞听，形同傀儡。”
　　“也许，闻太师还是有他苦衷的。”洛小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但此时此刻似乎也没有别的可多说了。忽然远远看到闻人羽快步走来，洛小瑶又说道：“殿下，最近你一直避开闻人姑娘，但我觉得此事她并不知情。”
　　“阿羽与我自幼青梅竹马，她性子单纯，绝不是奸恶之人。她的心思我并非不了解。可像我这般前途渺茫，又能许诺她什么？故而私下，仅以兄妹相待。如今恩师也变得难以捉摸，我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与她了。”长琴叹息道，雌雄莫辨的俊美面容上添了几抹难解的愁色。
　　“殿下……”闻人羽躬身行礼道，虽然神色如常，但身形消瘦。她一向是个要强的姑娘，如今这般憔悴，心里应是极苦了。
　　洛小瑶不想留下继续看他俩的苦情戏，索性出府闲逛了会，而后在回府的路上顺道买了半打刚出炉的肉酥饼，香喷喷，油汪汪，准备一会在园子里边赏美景边吃美食。
　　谁知洛小瑶刚进大门，就被鬼蝠叫住一道去了书房。鬼蝠嫌弃地看了一眼洛小瑶手中的肉酥饼说道：“再这么吃下去，连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洛小瑶白了他一眼，故意大大地咬了一口肉酥饼，吃的吧唧吧唧响。
　　“要不是看在倾一笑的面上，我早就一掌拍死你了。”鬼蝠恶狠狠地警告道。
　　“得了吧，心狐说过，你们六个合起来都打不过我。”洛小瑶得瑟地说道，不一会就吃完了一个肉酥饼。
　　鬼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打死洛小瑶的念头，缓了缓气，说道：“你府中那个叫柳行舟的琴师轻功不俗。”
　　“柳行舟？他会武功？！”洛小瑶大吃一惊地问道，脑海中竟一点也记不起他的模样。若不是鬼蝠提起，洛小瑶都快把这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几晚，我都发现有人半夜悄悄潜出府。此人轻功奇佳，踏雪无痕。若不是饲养的蝙蝠示警，连我也难以发觉。昨夜我候了半宿，终于等到了这人，原来竟是那个貌不惊人的琴师。我悄悄跟着他到了最云楼，生怕打草惊蛇，就没有跟进去。”
　　“最云楼？这是哪里？”洛小瑶对这个柳行舟越发好奇了。
　　“青楼。”鬼蝠说完抓过两个肉酥饼走出了书房。
　　“喂，我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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