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洛小瑶绝对想不到齐廉会是这样一个人，儒雅谦和，自有风骨，与传闻中喜好男色的乱臣贼子大相径庭。洛小瑶轻轻拍了拍白虎的脑袋，同它告别，心中越发小心了。
　　“好。”洛小瑶点头允道。
　　“请。”
　　穹奇低嚎了一声，依旧站在原地，并未跟上。
　　齐廉将洛小瑶带到了山中的一座凉亭，亭前站着一排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各个白皙俊俏，倒是十分养眼。待二人坐下，一名少年立刻端上了一壶清茶两碟茶点。
　　“想不到齐太尉与夏公子相识，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当初我在青竹县蒙他招待，心中十分感激。”洛小瑶轻晃手中茶杯，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呵呵，怪不得穹奇对萧公子如此亲近。夏公子近日在鄢国访友，穹奇跟随诸多不便，便寄养于我府中。我府上下中无一人敢靠近白虎，连喂食都是用竹竿远远抛下肉块。不过穹奇平时隐于山间，极少出没，甚少伤人。”齐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却把话题引向了穹奇，对夏沐霖并不愿多提。
　　这个夏沐霖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仅在沁轩国有大批产业，竟然也是齐廉的入幕之宾。联想到齐廉的断袖之癖，加之月晦曾说此人深不可测，洛小瑶对夏沐霖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了，夏沐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也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娈宠，他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和不容忽视的野心。
　　见洛小瑶想的入神，齐廉抿了一口清茶，审视许久，突然问道：“古人曾云，此地清廉惟饮水，四方焦热待为霖，不知萧公子对此何解？”
　　洛小瑶的思绪忽然被打断，顿时愣了下，回想起齐廉刚才说过的话，仔细想了想，说：“对我来说，凭自己的本事挣得一金一银，不偷不抢；一日三餐皆是辛苦，不可浪费。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清廉。”
　　“你可知太师府中有几人，每日开销几何？”齐廉又紧接着问道，眼中睿光乍现。
　　洛小瑶摇摇头，她与闻太师并未谋面，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知晓他是长琴的恩师，是长琴在鄢国唯一可以倚重之人，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太师府中共有一百六十三人，每月开销至少百两，而闻太师年俸仅有四百两……呵呵，可鄢国的百姓依旧觉得太师清廉，不知萧公子对此又是何解？”
　　洛小瑶闻声大惊，想不到齐廉竟对太师府如此了解，若真如他所言，闻太师的俸禄不足以负担太师府中的开销，那么他似乎也没有传言的那般大公无私了……齐廉此举想使离间计吗？还是自己一直太过信任旁人了？身边没有慕景烨了，没有人会为自己指明前路，鄢国的一切，是要由自己去看，去了解，不偏信，不偏听，哪怕不能最后做到尽如人意，也要做到无愧于心。洛小瑶抬起头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齐廉听闻，笑而不语，轻轻拍手，从小径处走来了一个抱琴男子。洛小瑶循声望去，见来人身着青色宽袍，年约二十多岁，身形略显清瘦，相貌普通，勉强称得上清秀，远不及站在一旁的少年仆从，但身上那股孤傲清冷的气质倒添了几分亮彩。待其坐下抚琴，一曲熟悉的高山流水意境高远，虽不及慕景烨的跫然之音，然而琴声肃杀清冷，隐约含几分凄然悲切，倒也别具一格。一曲弹罢，洛小瑶不觉对此人高看几分。
　　“此乃我府中的琴师，柳行舟。”齐廉笑道。
　　洛小瑶微微点头，客套地夸道：“柳公子记忆高超，令人佩服。”
　　齐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既然萧公子如此喜爱行舟的琴声，齐某愿意割爱，让行舟随萧公子回去，供以解乏。柳行舟，还不谢过萧公子的抬爱。”
　　柳行舟闻声跪拜谢礼。
　　洛小瑶还没回过神来，齐廉已经一气呵成地把人塞进了公主府，不由地觉得有些头疼，这不就是带个齐廉的眼线回去嘛！洛小瑶正想办法拒绝，齐廉这个老狐狸已经把话题岔开，侃侃而谈地聊到了鄢国的风土人情，完全不给洛小瑶插话的机会。洛小瑶微微叹了口气，只得认命，最不济回去多派几个人盯着柳行舟，目光瞥向他，却意外地在他眼里看了一丝不甘，想不到柳行舟也不愿去公主府，想来自己被人像东西一般随意赠送，是人多少都会有些怨气吧。
　　当洛小瑶带柳行舟回到公主府，才得知宫中已派人传来了皇上的口谕，要洛小瑶五日内侦破粮仓被盗大案，若破案得力，皇上将册封她为骠骑大将军，统领三军；若不能，则罚奉三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洛小瑶获得虎符的唯一机会了，看来此事非成不可了！而就这时，鬼蝠突然来到了鄢国都城宁安，还身上带伤。
　　无涯涧是无双城的禁地，也是历代城主的安葬之处。每一任城主散尽玄冰诀功力冰封自己死后都会由下一任城主送入无涯涧洞府内长眠。洞府之中据说还藏有无双城的至上功法和惊世无双的宝藏，因而除却城主，擅入无涯涧者死。难怪倾一尘要砍鬼蝠，以他一板一眼的性子，见到鬼蝠如此肆意妄为，枉顾宗法，就是当场斩杀都不为过。眼下鬼蝠只受了这点伤，已经是倾一尘手下留情了。
　　洛小瑶曾好奇问过一笑，无涯涧中的宝藏究竟是什么？倾一笑抿嘴一笑，却说他的珍宝并不在洞中。
　　“你见到他了？”洛小瑶声音低沉地问道。
　　“嗯……呵呵，我就是不死心，他怎么会……”鬼蝠苦笑道，眼神中透出几分哀伤。
　　洛小瑶拍了拍鬼蝠的肩膀，宽慰道：“阿笑是笑着走的……你看我也没事了，按你说的，还能祸害千年，你不用再管我了，以后想去哪就去哪吧。”
　　鬼蝠低头思索片刻，才说道：“我听人说，曾有人在鄢国见过与倾一笑面容相似的人。若世上真有人长得像他，也定会出现在你身边。所以，我会留在此处一段时间……我就想见见那个人。”
　　“可是就算那人长得再像，也不是阿笑了啊！”
　　鬼蝠突然笑了，避而不答。
　　洛小瑶命人取来了美酒，今夜与鬼蝠一醉方休。
　　半醉半醒间，洛小瑶恍惚听到鬼蝠抱怨道：“倾一尘这个混小子，下手比他师父还重，疼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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