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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与商廷
比干与黄氏一族,都乃商臣举足轻重者。
朝歌的变故,姜尚自是一早就已通过探报知晓。
当日比干跟黄飞虎火烧狐妖洞,调集了不少兵马,事情又比较仓促,想要全部隐瞒下来并不容易。故而这两位一合计,干脆就放任流传,只于过程稍加引导。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很明智。
至少除了黄飞虎本人和已入土的比干之外,也就对白可身份心知肚明的姜尚猜到了事情的重点。
但这事儿姜尚不打算主动挑开。
毕竟对于周族的大业而言,商族有着一位被大妖迷惑的君主还不能引起列族百姓的仇恨,反倒还可能为帝辛引来同情。这样倒不如瞒着,让帝辛担下所有的罪责。
而黄飞虎前来相投这件事,姜尚与武王姬发开始也有商议。
并且,他们最后一致的决定是留下黄飞虎。
毕竟帝辛确是对不起黄氏在先,在黄飞虎的问题上,他们可以借题发挥,往商族共主之位这匹不堪重负的骆驼背上再添一根稻草——所谓君不正则贤臣另投,黄氏一门在商族,怎么也算是重臣、权臣,贤臣了。
黄飞虎至西岐城时,姜尚早已接探马急报。
一早便穿好官服于前堂等候,姜尚待黄飞虎于自己官邸前请见时,才拿了堂侯关递上的手本,仿佛认真地端着翻看了一下后,他像模像样地请见于黄飞虎。
却说黄飞虎只身进西岐,到了相府前等候。
此时黄飞虎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他倒不太忧心于姜尚是否肯接纳自己家族,毕竟他长儿黄天化拜在阐教上仙门下学艺。这周族为阐教扶持,无论怎地也要顾念下他黄氏与阐教间的香火情。
更遑论,他黄氏也还有些价值。
他只是有些感慨世事无常,作为截教弟子的自己,竟有朝一日会落得到阐教……想到这里,黄飞虎心下又不由自嘲,大概早在他叛出朝歌那一刻,师尊便已将他逐出师门了罢。
再者,也多亏了他长儿在阐教的地位,他全族才免了被当做囚徒押回朝歌。
正思索着,就见门殿内,一名年不过二五的青年男子快步而来。
却见他着正红色玄纹官服,雪色长发束以相冕。黄飞虎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前商廷下大夫,现周族宰相姜尚、姜子牙!
若论官阶,从前黄飞虎乃商廷镇国武成王,与周族君侯亦是平阶。然而此时黄飞虎却是落难,更兼明了周族礼制森严,故此时见了姜尚,当下便滚鞍下骑,俯身下拜道。
“见过相国。”
“武成王快起,您大驾来临,子牙不曾远迎已是失礼,又怎能再受此大礼!武成王快请。”
仿佛并不知晓黄氏现状,姜尚急让黄飞虎进殿,且待其依旧一口一个武成王,态度诚恳礼仪周全,直叫得黄飞虎满面羞赧,又无话可说。
到了殿内,黄飞虎站在宾客之位旁,却并不直坐。
“末将……乃商之叛臣。而今弃商来投,是如失林飞鸟,只求枝一栖,蒙相国接见已经是大恩,又怎敢列坐相国之侧。”
黄飞虎一句话,半是客气半是试探。
虽说他笃定西岐定会接纳黄氏,却不肯定在对方眼中自己一族的价值轻重。这一点干系重大,总要关节拿捏到了,方才能有自知之明,让黄氏于周族门下过得更舒坦一些。
“武成王此言确是重了。”
姜尚知道黄飞虎忧的是什么。
虽说以他的脾气,接待远客有些勉为其难。但大事当前,姜尚亦不会推辞。
为要凸显周族广纳良才之胸怀,与驱贤害能的商族形成鲜明对比,周族在接待黄飞虎这商之叛臣时总要摆出些高姿态来。
而这些由武王来做不妥。
为相国又为君主相父的姜尚,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此时,姜尚依旧客气非常地对武成王道。“昔子牙也曾在武成王治下,而今您又何必妄自谦薄?还是先坐了,也好请您告知子牙,您一族因何故而弃商。”
听了这话,黄飞虎对姜尚心底算盘也是明了。
这是在逼他与过去划清界限呢。
想想自己惨死的妻子妹子,黄飞虎心说罢了。他黄氏一门为商族尽忠七代,而今商君却是君欺臣妻,又令他妹子郁郁数十载,又将这两人一一害死,他若再忠,怕是只为愚忠而已。
再者,而今他一族都要指望周族庇护,又还有什么选择呢?
思及此处,黄飞虎决然道。“帝辛昼夜贪色,亲小人而怒忠谏,残害良臣全无底线,又兴土木而无度、透支民力。今元旦,末将妻按例往朝中贺正宫,却被他欺辱,以致于坠摘星楼而亡。我妹殷夫人因此愤而前去,最后又落同样下场!”
再亲口提及两名至亲之死,黄飞虎不觉被带起了心中恨意。
他咬紧了牙,于姜尚面前决然道。
“君不正则臣投他国,此亦为我族先贤炎黄二帝之古训。末将念此,反朝歌出五关,前来相投。若大周肯接纳黄氏一族,此便是相国对我一族之大恩大德!”
“武成王言重。”
听闻此言,姜尚面上不辨喜怒。他略一勾唇,端着客气的架子,起身对黄飞虎道。
“兹事体大,黄氏一族来投,我虽心中甚喜,然,也要报我王知晓裁断。故此,还请您稍后,待我前去内廷见驾禀报此事。”
话至此处,虽看不出姜尚情绪,黄飞虎心也已放实一半。
不好多探,黄飞虎就此放姜尚前去。
然姜尚刚乘马踏出相府不久,就于青天白日间,在长巷转角处被一股妖风掠走。
后背重磕在砖墙上,姜尚口间一甜,一口血几乎要自喉间涌出,却被一只如钳般的手紧锁住了喉咙强压下去。眼前一阵发黑,姜尚不觉以手攫住对方手腕,挣扎着想要喘息。
发花的双眸对上一双猩红眼瞳。
恍惚之间,姜尚就听那已被自己刻在心板上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渗人的阴冷,咬牙切齿地讽笑着念道。
“好久不见啊,我的丞相!”
“白……可!”
被紧掐住了咽喉,连血都吐不出来,更何况是声音。故此,姜尚只能微微张了张唇,以唇形描摹出掐住自己脖子的大妖姓名,成功让对方手指略略松开。
“真难得,丞相竟还记得小妖名姓。”
给了姜尚一丝喘息余地,却并没送开手。白可笑眯眯地凑近,一双妖娆的狐狸眼深处,却潜藏着如一般大妖无二的凶狠暴戾。
“咳。”
喉间痉挛,一口嫣红已自唇角滑落,染上白可手指。
姜尚勉强牵起唇,摆出自己惯常摆出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不愧是圣尊弟子,姜尚在面对着修为远高于己的暴怒大妖时,也保持住了自己的身价不堕。
“此……为周……京。”
“……”
眯了眯眼睛,白可手一甩,姜尚便狠狠撞上了旁侧的巷墙。
“呜……”
手扶着地,张口就是大口鲜血呕出。
浑身上下仿佛被砸散了架般疼,被摔在墙上,又滚落尘埃,姜尚头上戴的发冠早已落到一边,一头白发狼狈散下,沾了自己吐出的血,湿漉漉的黏在一起。
“丞相倒是与那叛臣相谈甚欢。”
看姜尚如此,白可眼底的狠戾并无半点消泯。
她单手负于身后,慢悠悠地行到了姜尚身边,居高临下地开口。
“想来,丞相也早就决定了那一群叛臣的结局。此番前去内廷与武王相见,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可否请丞相……先将之告知小妖听听?”
说到这里,白可笑了一笑,而后又操着一口又轻又媚的嗓音,柔柔地加了句。
“想来,丞相也不会令小妖失望。对吧?”
“你……早已料到,何必……我说。”
抹除唇边血迹,姜尚靠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嗓音嘶哑地回道。
“对啊。”
宛若恍然大悟的孩童一般轻喃一声,白可微微歪头看着姜尚,一双眼瞳却更是红得仿佛要滴血。“丞相……可又知道,小妖如今所思所想?”
还能有甚思想。
无非就是想杀了黄飞虎,顺带着再宰了他泄愤而已。
并未觉得自己此次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姜尚不觉用没沾过地上尘土的手捂了下适才遭受重创的咽喉——声带已不堪重负,却还要强行说话,这种感觉着实是差劲到了极点。
但是,此时不说却又不行。
于是,姜尚在吞了口嘴里血液润喉后,又强撑着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已说过的话。
“此为……周京。”
闻言,白可瞳孔不觉一缩,垂在身侧的右手骤然紧握。
姜尚话中涵义她是明了的——
是的,这里是周族京都。
不是商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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