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综)Gemini

　　『梦境小姐』的故事还要从数个月前的一场战役说起。

　　在白马丘上，德莫尼亚人与萨克逊人的尸体跌在了一起，其中还有他们的王储莫德雷德。但这是他们最大的损失了，因为亞瑟带着他的军队冲散了萨克逊人的攻击，从敌人手中夺回了龙旗，杀光了所有敌人连巫师也不放过，又一次为他辉煌战绩添上一笔胜利。关于他的故事、以及他的战士们的故事早已自阿莫里凯传回不列颠──若情况许可，旅人与吟游诗人绝对会不厌其烦地细数他们所知道关于亞瑟的任何一点讯息。

　　但这并不是本次要说的重点。尽管在这个当下，所有人只记得亞瑟和他的常胜军、记得萨克逊人的恐惧与悲鸣，不过做为当事人，亞瑟还是将一个看似微小、不足关注的事件记在心底──他做了一场梦。

　　模糊、眷恋而美好的梦境，冲淡他因为异母兄长莫德雷德死亡的忧伤。

　　这正是第一次。

　　之后，亞瑟带着莫德雷德的尸体回到卡美洛，但在城门口被拦下，乌瑟王不准他进入，也勒令他必须在秋季开始前离开不列颠，因为他害死了王储。

　　亞瑟平静地接受了国王、同时也是自己生父的安排，不过慷慨的巨石领主格兰特亲王愿意招待亞瑟和他的战士们修整几日，这位亲王是乌瑟的侄子，只大了亞瑟几岁，但性格敦厚老实，与亞瑟这位杂种表亲在短时间里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也就是在借宿在格兰特亲王的城堡几天里，重复地梦境不断上演，接着他布罗赛利昂拜访了他的姊妹安妮、回特雷贝斯岛复命的数日中，相同的梦又零星的出现了几次。

　　梦中只有两个人，女孩与他，他们站在碧绿如茵的无垠草原上，她站得与他有段距离，一身素白的裙装，自她背后冉冉而升的晨光为她洁白的面颊、沙金色的秀发、娇小的身躯打上圣洁的光晕。

　　亞瑟羞愧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不善长优美诗歌与华丽词藻，哪怕待在班国王陛下身边几年也没什么开窍，平时对生活细节自然也不会产生甚么诗意与感性，毕竟他的手是用来持盾提剑的，浪漫的诗歌与幻想不适合他。

　　但那反复出现的梦是如此的不寻常，仅仅是模糊对视、毫无交谈，亞瑟的内心竟被一种未知的力量填满──是的，他从没意识到过去的自己缺失了甚么，也是在这一刻彻底体会到完整，一种灵魂与精神上的完整。

　　她是谁？

　　亞瑟满怀好奇与一种罕有又难言的难为情，因为做梦而结识一位姑娘还真是不可思议，说出去肯定又要让凯他们笑话了，，如果不想被取笑，最好的办法就是谁都别说。但是──但心底的好奇如杂草一般孳生，而他又是一位任何事情都想与伙伴分享的人。

　　趁着一次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对贝迪威尔简短地提及了自己时常做一样的梦，以及梦中的金发女孩，希望贝迪威尔可以给自己一点想法。

　　「我不可能忘记一个人又时常梦见她，你觉得呢？」再说了，女孩的气质这么特别，他觉得自己看了一眼就不可能忘记。

　　「金头发、绿眼……」贝迪威尔沉默半晌，「有更多细节吗？例如她的长相？」

　　「……」亞瑟抓了抓头，「我没什么印象了……」可不是玩笑，要不是贝迪威尔提到，他根本从没回想过少女的相貌，「怎么说啊……在梦里的时候就是觉得对方让我很熟悉、很怀念，像是认识了好久的朋友……」他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些说词都没办法贴切的点到他内心的感受，「所以我从来没想要认真观察她的脸。」他的形容恐怕也很让贝迪威尔困扰，这样的回答有等于没有。

　　「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目前的状况。」

　　「甚么可能……高文、凯？你们怎么在这？」想不到还是让其他人听见了，亞瑟不免有些尴尬。

　　高文笑嘻嘻地去搭他的肩，「竟然只告诉贝迪威尔一个人，舅舅你也真是太小气了。说吧，到底是甚么样的女孩？在哪里遇到的？有甚么困难我们都可以帮忙啊。」一面说一面挤眉弄眼，「如果还有其他竞争者，我让加雷斯找人帮忙。」

　　「不、不是的……」

　　凯撇嘴，「也好，之前你满脑子都是那个特雷贝斯的姑娘，就跟你说她实在不怎样，尤其是她那父亲──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看上了谁？」

　　亞瑟叹了口气，「你们真的误会了。」但凯与高文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是梦境……我是说我在梦里一直遇到一个女孩。」

　　高文眨了眨眼，「梦境？」

　　凯哈哈大笑，「亞瑟，我亲爱的兄弟，你该结婚了。」怎么说都是儿时玩伴，凯的嘴巴会迸出甚么话亞瑟心中有数了，而凯下一句话也应证着亞瑟不祥的预感。「这是春梦，谁叫你为了一个无聊的姑娘单身这么久？」

　　毫无意外的，凯的调侃再次惹来了其他人的大笑。

　　自那以后，亞瑟与他的『梦境小姐』在一段期间里成为了伙伴之间笑谈间时不时会说出口的调侃词。

　　只是从来没人想过这会是真的。

　　※※※

　　亞瑟找了间干净的卧房安置的沉睡中的少女，他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天色渐暗、女奴在旁边的小桌点了蜡烛，摇曳烛火位床上动也不动的少女打上了柔和如纱的光影，室内一片静谧，亞瑟陷入难得的沉默，就连呼吸声也压到最低，一种未知的、满足的沉默洋溢其中，他专注地望着床铺上熟睡的少女，她小巧的鼻梁与唇瓣、卷翘的睫毛、柔软散在额前的碎发……一刻也不停地看着，彷佛怎么也不够。

　　「咳、咳……」贝迪威尔确认亞瑟看向自己这才缓步走进卧室，解释：「我有敲门。」

　　亞瑟没有不高兴，大梦初醒一般，小声说：「没事的。」

　　贝迪威尔提醒，「该用晚餐了，你一整天都没吃。」

　　「喔，我不觉得饿，不过没想到时间这么晚了。」亞瑟的声音还是不大，显然怕惊动少女，但又说：「她会不会受伤了？没有清醒、呼吸也很微弱。」

　　贝迪威尔摇头，「我也不确定，或许明天可以让摩甘娜女士检查一下。不过现在你该去大厅用餐了，你不应该缺席。」

　　亞瑟有些犹豫，「但是──」

　　「她在这里很安全的。」

　　贝迪威尔说的是实话，但──但他觉得自己着魔了，他就是不大愿意让少女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底就像小虫在爬一般难受。

　　「你总不可能去哪都带着她吧！」

　　这句话当然不是贝迪威尔说的，是凯，他最后还是妥协、压下了心底那荒谬的感受跟着贝迪威尔来到大厅。但在离开卧室前，他鬼使神差的拨了拨少女额前碎发、手指轻抚过少女光洁白皙的额头，前不久他们也不是没有肌肤上的接触，但这一次，一种奇妙的震颤令他感受到一股奇妙热流、热流自指尖窜上，在心底蔓延……

　　「别发呆专心吃饭，你真要我做你保母吗？」凯伸手在他面前挥啊辉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只是想──这是甚么声音？」他楞了下，在反应过来后皱起眉。

　　高文耸肩，试着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欧文和莱杜伊斯。」女人的哭喊声很快又被大厅的喧哗盖过。

　　亞瑟失去了笑容，他竟把这件事给忘个精光，他保住了甘德利亚却无法保护甘德利亚的妻子，而现在欧文正在行使自己作为奴隶主人的权力── 一想到这里，亞瑟便对少女前不久孤身在外、毫无意识的情况感到强烈的不安。

　　如果他没有看见她，会发生甚么事？

　　亞瑟深吸一口气。

　　「你又要去哪里？」凯吞下了嘴里的食物。

　　「我──我去看一下。」他没说清楚要去哪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过就算亞瑟不说也不会有人不清楚他去了哪，因为他今日已经在那里待了一整个下午了。

　　※※※

　　亞瑟担心的任何坏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他催促着要摩甘娜探望少女，进了卧室却发现少女双手吃力的撑着床面要下床，见到有人闯进来、视线机警地紧盯着他们，像是在评估他们的危险性。

　　「你可以松一口气了，她醒来了。」摩甘娜发出古怪的笑声。

　　亞瑟小心翼翼的上前，但因为少女的皱眉，他只能跨出一步，赶忙出言安抚，「没事的、我们没有恶意──等等，姊姊，还是麻烦你替小姐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摩甘娜叹了口气，「亞瑟，你这可不是征询我意见的口气。」见少女依旧面带疑虑，摩甘娜便也不动，「你要说服的人不是我，是她。」孤僻的女巫摩甘娜若不是因为提出要求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否则她绝对不愿意提供任何帮助。

　　亞瑟硬着头皮对少女解释：「小姐，你正在德莫尼亚的首都卡美洛，请不要担心，不会有任何人会伤害你。」不知是听到了甚么单词，少女神情略微松动，「这……」

　　摩甘娜提议：「告诉她你的身分，不列颠没有人不认识你，告诉她你是乌瑟王之子亞瑟。」这句解释似乎起了作用，少女瞪大眼看着亞瑟。

　　亞瑟面颊红烫，「我不是甚么王子，小姐。这位是我的长姊──摩甘娜女士，她向你介绍过我的身分了，我是亞瑟，埃克特族长的义子，效忠于贝诺克的国王陛下班……」亞瑟搔了搔头，不知怎么接续下去。少女则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摩甘娜，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你这是甚么介绍？」凯和高文这几个爱看戏的家伙竟然又跑了过来。凯不无刻意地说：「你还不如说甚么阿莫里凯的英雄、人民的守护者……我想小姑娘比较喜欢这些名号吧。」

　　少女已经平静下来了，视线转移到了凯、高文、加雷斯等人身上，不卑不亢地打量，不知是不是亞瑟的错觉，他觉得少女的视线有别于刚才的警惕与武装，竟多了几分怀念。

　　「总之，我们先让摩甘娜位小姐检查身体状况吧。」亞瑟不喜欢自己的奇怪联想，因此他趕緊招呼他的骑士们离开房间，好在少女没有反对他的话，这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你也放轻松点。」凯叹气，「真是的，你以前可不是这蠢样。」

　　「凯。」贝迪威尔警告。

　　「好吧、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凯用手肘顶了顶亞瑟的手臂，「不过我还是要说，放轻松。我知道你急着想跟她相认，但你毛毛躁躁的只会吓到她。」

　　「相认？」亞瑟有些反应不及。

　　「别装了，我和贝迪威尔都看出来了。她长得很像伊莲娜夫人。」凯想了想补充：「虽然伊莲娜夫人更加……更加纤弱一点，眼角和眉角比较弯。」

　　「……有吗？」提起伊莲娜，他的母亲，亞瑟无可避免的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高文笑出声，「亞瑟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你们这里有点像呢。」他一面说一面指着自己的颧骨和眉骨。

　　亞瑟有些动摇了，「她真的很像我的母亲？」

　　「「「……」」」

　　凯第一个回神，「不然你为甚么救了她还要照顾她？」

　　亞瑟半天都没能给出答案，最后只好说：「……我觉得自己认识她。」

　　凯揉了揉脸颊，「你常照镜子的话当然会觉得自己认识她！」

　　亞瑟没有辩解，但他不认为自己跟女孩长得像，或者说他也抗拒这个可能。

　　关于少女身分的问题并没有结束，在摩甘娜告知他少女并无大碍只是无法说话时，顺带说了自己听说的消息，「……有人说她是你的情.人，不过也有人认为她是我们的姊妹。她也确实与我们的母亲长得有些像。」

　　亞瑟说不出内心的忧郁何在，他今天实在不想讨论这件事。「姊姊，你认为她是吗？」

　　「你说是就是。不过亞瑟，不列颠所有的王族都有血缘关系。」这个可能让他精神一振，只听摩甘娜继续说：「你可能没听说过关于乌瑟的一些传言。当初他看上的并不是我们的母亲，而是一位真正的公主、母亲的异母姊妹。但乌瑟只想要情.妇、对方也不过十一二岁。所以他最后找了跟那位公主长得有些像的母亲。」

　　「你的意思是──」

　　「你就下来的这个姑娘或许身分不一般、又或许也只是某个国王的又一个私生女。但不管如何，她的双眼和甘德利亚的很像。」

　　「……」亞瑟努力去回想甘德利亚的长相，人们都说卢瑟瑞亚的年輕国王相貌英俊，至于有一双与少女一样漂亮的翠绿眼珠──有吗？他没印象旁人说过，他自己也没注意过。

　　说到甘德利亚，他和摩甘娜想到了一处。關於甘德利亚的去留。

　　摩甘娜提醒他，「你若是想留甘德利亚不死，别让妮慕靠近他。甘德利亚占领怀君岛的时候强.暴了她、还弄瞎了她一边的眼睛。她现在只想报仇。」

　　「妮慕？」亞瑟想到了，那位年轻、五官尖刻的女神官，他一方面不同意甘德利亚的野蛮行径，一方面也为甘德利亚敢于伤害神官而惊讶。「他的德鲁伊没有阻止他吗？」

　　摩甘娜讥笑，「如果那家伙有梅林一半的法力就知道该阻止自己的国王。」

　　他的脚步又放慢了一些，好让不良于行的摩甘娜可以与自己并行，而从长廊由内向外看，他们看见不远处的矮坡上那名为莱杜伊斯的女人正跪伏在关押甘德利亚的牢狱前哭泣，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直到欧文出现，扯住了女人的头发将她拖走。

　　他撇过视线，不愿再看下去了。

　　※※※

　　亞瑟并不能在卡美洛停留太久，卢瑟瑞亚的盟国波伊斯并没有因为甘德利亚的失败而止住脚步，就在这日早晨，亞瑟带着军队要北上驱逐敌军。

　　临别前，亞瑟实在放心不下阿尔托莉亚──他救下的那位少女，但平时他更喜欢叫她莉莉。亞瑟不愿留莉莉在卡美洛，但也不可能把人带往前线，所以他让摩甘娜当他不在卡美洛时代为照护莉莉，摩甘娜无奈地应下了。接着他厚着脸皮对莉莉没头没尾的说了好一堆话，他知道莉莉很无奈、也知道凯他们正在明目张胆的讪笑，他其实也希望在莉莉面前表现的……更正经一些、更成熟可靠一些。但现实情况是他完全做不到，他若是不傻笑、不说胡话，他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紧张。

　　最后，在上马背前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抱了对方一下，这极短的时间里他的指尖是冷的、脸却滚烫得不行，眼角余光注意到莱杜伊斯正紧盯着这里，但他没有多想，因为肯定也有不少人看着他，而他更加关注的则是莉莉并没有拒绝他拥抱这件事。

　　当他领着部队离开时他的内心在欢呼，嘴角完全无法掩饰笑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