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综)Gemini

　　风在耳边呼啸，因为激战而散乱的头发也随风拍打脸颊，一下、一下扰乱了阿尔托莉亚的视线，不过伸手要去拨顺碎发时强烈晕眩感让她重心不稳险些掉下马背，她赶紧抓住前方骑士的披风。紧接而来是后知后觉的虚胀无力，在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的状态就是如此，或者现在情况更糟一些。

　　现在前方有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为她阻挡风沙，但榨干体内那丁点可怜了魔力后的反馈相当剧烈，与其说她坐在马背上、不如说她是被一马一人任意带向任何一处。

　　接下来几次颠簸掣驰她勉强打起精神让自己不坠马，周遭的一片景色在她视线角落化为了迷雾，浓重的、灰白色的烟云，她更加专注盯着的是载着自己的骑士身上披着、现在被她抓紧的披风，便于隐匿在树林中的橄榄绿，边角随着气流拍打，像是海波，她不知怎么地想到了摩甘娜的眼睛，燃烧着欲.望与怨恨的绿眼，还有透苦又快意的咒语般的娇笑声──

　　「小心。」一阵天旋地转，她在跌下地前及时被骑士抓住。

　　「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她看起来快撑不住了。」随行的骑士虽然也戴着厚重的头盔，但可从声音听出来年纪很轻。

　　「我知道，皮带给我。」骑士拿长皮带系在他们俩的腰上以免她真的掉下去，「请小姐再忍耐一下。」

　　她点头。脑袋虽然还是昏眩沉重的难以思考，但怎么说都是熟识多年的伙伴，寥寥几句话，她认出这位骑士是谁了，康沃尔的王储，崔斯坦。

　　※※※

　　精神不济导致阿尔托莉亚只能大略判断出他们到了伊斯卡的南面，到达在这处茂密树林的河畔边夜色已经深了，一名骑士到了队伍最前方、下马到草丛前，半跪地并以康沃尔的方言默念驱邪咒语以免敌人察觉他们的藏身处。骑士最后吐了口痰在角落，这才招手示意崔斯坦他们上前。

　　在阿尔托莉亚下马后崔斯坦摘下了厚重的金属头盔，露出了棕红色的短发和苍白的脸颊，崔斯坦腼腆又不无警戒的看着她，所有忙碌于手边工作的骑士们也分神注意着这一幕。

　　崔斯坦问：「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曾在莫德雷德陛下的生日宴会上见过面，我是康沃尔的马克之子崔斯坦。」

　　在她平静的点头后崔斯坦的表情与姿态明显放松了，「我们现在是敌对关系，我原以为我得花上多一点的时间让你愿意听我解释。总之请不用担心，我无意伤害你，你也不会是我的俘虏。」

　　不远处士兵已经生火并滚了水，滚烫泡沫一下比一下急促的鼓动，士兵将捉到的鱼整只丢下锅中，一股鱼腥味传到了两人这儿。

　　「为了誓言。」崔斯坦向她解释，「妳的兄长亞瑟曾经有恩于我，以生命维护了我和康沃尔的尊严──先给小姐吧。」盛鱼汤的木碗到了她手上。「我知道自己背叛了父亲，但我更不愿背叛自己的良心。我想拯救小姐是我唯一报答亞瑟的方式了。」

　　给了她鱼汤的骑士离开了一会又折返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他们俩之间，「是不是该先让阿尔托莉亚小姐包扎个伤口？」他指了下阿尔托莉亚迸裂而渗血的右手臂伤口，然后把止血的药粉包放到她面前，自我介绍：「我是菲克，崔斯坦的兄弟。」在崔斯坦的眼神示意下他耸了耸肩说：「康沃尔的王子，这年头王子都不值钱。」

　　在她包扎过伤口后，崔斯坦问：「小姐想去哪里？到德罗寇布法斯与亞瑟会合还是到度诺维瑞阿？」崔斯坦拿了军队中将官们会使用的写字板给她，「你们的军队撤出伊斯卡后应该会先在杜诺维瑞阿停留。」

　　她写『杜诺维瑞阿』

　　崔斯坦点头，「那么请由我们来护送你到杜诺维瑞阿城吧。」

　　她现在受了伤，不适合单独行动，而且负伤的她对上连同崔斯坦在内的七名康沃尔战士是毫无胜算，崔斯坦若是有甚么企图没必要找借口欺骗她。因此她只能同意。

　　但这并代表疑虑完全消除，过去的崔斯坦是她熟悉且能交付重任的臣子，这里的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先是点头之交，前不久她又在战场上杀死了许多康沃尔人，而崔斯坦的相救仅仅是因为亞瑟有恩于他，理由稍显单薄。

　　但不久后她没能从旁人口中听到更多的计划，崔斯坦的兄弟菲克将所谓的「实情」告诉她时，她只意外得知了亞瑟又一次荒谬且不可理喻的选择。

　　一连两日的暴雨耽搁了他们的行动，崔斯坦担心派去给亞瑟递信的人没能及时将她安全的消息送到亞瑟那儿，另一方面，她想要冒雨赶路，但崔斯坦坚持要等到雨势小一点再行动。「你需要休养，雨水只会让你的伤势加剧。」没错，她的身体迟迟没有复原，大雨中单独行动也不保险，她更不想与这支关系未明的团队撕破脸，她暂时妥协了。

　　他们在附近找到了破败的神殿，菲克等人驱赶了躲在神殿中避雨的流浪汉霸占此地留宿。阿尔托莉亚因为身体因素被限制了行动，康沃尔的战士们会轮流留守神殿中，这个时候只剩下菲克与她，一些战士到外猎食，崔斯坦也冒着大雨去打探消息，前不久他们得知萨克逊人集结了一支大军重点攻击德罗寇布法斯，他们的首领似乎改变了想法，决定要从亞瑟手中正式抢走德莫尼亚的土地。

　　她离开德罗寇布法斯有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传讯也没有这么发达，但她可以肯定亞瑟面临了一场恶战，不可能抽身支持伊斯卡的战局──就在这时，无事可做的菲克凑到了她的身边向她打探起她和亞瑟的关系。「……我见过亞瑟，你们其实也不怎么像，你确定你们真的是兄妹吗？或许亞瑟其实是在追求你。」她皱眉，菲克无视她的警告继续说：「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可能只有崔斯坦不这么认为吧，反正那天我就在现场。」

　　哪一天？她以眼神询问。

　　菲克咧嘴，「正确来说我刚好都在场。第一天你还不在吧，那天早晨莫德雷德在举行登基仪式，我跟着崔斯坦到卡美洛，因为你们的第一勇士──之前的第一勇士欧文和凯杜伊亲王在前不久带着军队掠夺我们边境的村子还伪装成爱尔兰的抢匪，我们要你们的人交出罪犯，但只有亞瑟愿意帮助我们，第二天他还跟欧文进行的决斗、杀死了欧文，自己也差点丧命。所以就在那一天晚上崔斯坦发誓，若是亞瑟碰上困难，我们会尽可能的协助他。」

　　「至于亞瑟──他的回答还真是出人意料。」菲克因为好奇她的反应而双眼紧盯着，「亞瑟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菲克笑了，「你果然不知情。你们国王的生日宴会邀请可没什么贵族敢赴约的，不过崔斯坦忤逆了马克的意愿到场了，我们都想知道在这种危急时刻我们能为亞瑟做些甚么，结果亞瑟不要援军、不要黄金也不要我们保护他的妻子，但他要我们确保你的人身安全──」他顿住，等待她的答案。

　　有太多的绯闻与谣言，关于她和亞瑟、她和凯、她和高文、甚至还有和她的敌人，但这种事情解释了只会越传越凶，因此她原先不愿响应。

　　「你生气了吗？亞瑟没有恶意，人总会有一点私心的。」

　　她写『我可以保护自己，你们要守护的是德莫尼亚』

　　「这我们不管，既然亞瑟希望我们保护你，那我们就这么做。你不会真的认为自己不会死在战场上吧？你那时候可是被一群战士团团围住啊！」

　　『我不认为自己不会死』但为了自己的国家死又有何畏惧？她放下写字板不再理会对方。

　　菲克似乎没有察觉她对于交涉的反感，自顾自地继续说：「对了，你不会把刚才的对话告诉其他人吧？」

　　「这是秘密，要让崔斯坦知道我告诉你可就遭殃了。」

　　「不会说吧？」

　　……

　　这时候她开始想念自己过去做为国王的特权了，而现在她无权号令对方离开。

　　※※※

　　第二日的夜晚他们同样在潮湿、阴森的荒废神殿中听着户外的滂沱大雨入眠。

　　但阿尔托莉亚睡得很不好，她不会任由自己沉睡但近期的情况很不尋常，她隐约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的虚弱与自己的灵魂、与身处异地的秘密有关，右手臂的伤口烧灼一般的疼痛，她辗转难眠，猜想自己将会与困倦疲惫的意识僵持一整晚。

　　接着她看见距离自己最近梁柱上装饰着的大理石神像，神像有一对黑曜石装饰的双眼，阒暗雨夜散发微弱银光，一明一灭闪动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雕工粗糙的女性人形有了生命，正幽幽的望着她，她也从毫无感情的那双黑眼中望见了自己苍白的脸孔。

　　她着魔一般放空了思绪，闭上眼。

　　忽然之间，雨水、湿冷、血腥味、疼痛感……一切消失无踪。

　　微风吹拂，鬓边没有梳理整齐的头发刮搔着她的脸颊。

　　她伸手拨发，睁开眼，身处在一片原野，鼻腔还留存青草的腥味与木头潮湿的霉味，赤.裸的脚底可以感受到枝叶的湿润与嫩软，夜枭鸣啼，伴着微风吹奏沙沙的叶片摩娑声响。

　　「还在发呆吗？」

　　她循着熟悉的声音向后看去，「梅林？」没错，正是自己的导师。他身穿熟悉的一尘不染的长袍，背靠一座湖泊，湖面银光点点，映照了夜空星辰，银光在肉眼可见的弧度下顺时钟转动，整座湖面宛若一个滚动中的银盘。

　　梅林挑眉，「听你这语气像是三十年没见过我了。」他背后的银光依然在规律而平稳的转动，整片夜空也是。

　　「……是吗？」她想了想，「确实，好像有一阵子不见了，上一次见面是在甚么时候──」她愣住，忽然不确定自己身处何时何处。

　　「停止无意义的思考吧。阿尔。」梅林打断了她的思考，调侃无所谓的表情敛去，平静的看了她许久。

　　「怎么了？」

　　他笑，「很高兴可以再见到你。」

　　「老师？」这是甚么意思？

　　梅林动了动嘴唇，风再一次吹响了叶片筛动，连同细碎不属于梅林的、又听不真切的低语声盖过了梅林的话语，「等一下。」她想要上前一步，但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移动自己的指尖都无法。

　　光芒乍现，劈开了转动中的星空，她忍不住闭上眼，巨大的压力由上而下灌注，大地为之震动，压力让她难以喘息，吃力的睁开眼时，她发现梅林不见了，夜空瘫缩、拉伸，一切的景物都在扭曲变形，她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向后推动、远离──

　　……

　　阿尔托莉亚反射性地抓住了那人伸出的手，然后被拉上岸。

　　她咳出呛入鼻腔与咽喉的湖水，在骑士拿自己干燥的披风披盖住她湿透了的衣衫时，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崔斯坦？」她的声音沙哑，发声也相当吃力。

　　对方一顿，错愕的瞪大眼──其他人也在看着她，透着过度震惊下的不明所以。她想起来了，他们是康沃尔的士兵，康沃尔王储的追随者，她与眼前的这群人本该是敌人，康沃尔支持凯杜伊亲王，而她将守护德莫尼亚……

　　「果然如此。」崔斯坦释然，「这就是你装作无法说话的原因吧。」

　　「……」她自己都无法确信此前的情况了。

　　「我最近时常梦到你。」

　　所有人刚缓过劲，又被崔斯坦的一句话震惊得目瞪口呆。

　　崔斯坦下一个瞬间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充满了歧异，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请、请小姐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他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干脆撇开那令他尴尬的话题不谈，说：「请不要担心，我到死都不会将秘密说出去。我想我的战士们也是，除非他们甘愿被你取走灵魂。」

　　阿尔托莉亚不禁皱眉，「你们的灵魂属于自己的，我不会拿走。」

　　崔斯坦郑重的点头，「感谢你的宽容。」旁边的战士们跪下并向她道谢，目光中带有敬畏，就连一直以来表现得随兴无礼的菲克也是，尽管她之后解释自己没有取走他们灵魂的能力，他们的表现也显示了他们并不相信、而她的托辞只是希望他们能为自己隐瞒这一秘密。

　　「你们刚才看到甚么？」她问。

　　崔斯坦误会了她的意思，「甚么也没看见，小姐只是不小心跌进湖中。」

　　阿尔托莉亚发现自己没办法用真相说服他们了，只能换一种方式说：「我知道，你们不会泄漏秘密，但我要知道你们看到了多少，诚实回答我。」

　　其他人面带犹豫，似是怕说出真相她会杀人灭口又觉得她无所不知不得隐瞒，崔斯坦已经先开口了，「我们看到你在水中──站在水上，精灵守护在你的身边。」

　　精灵？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灵。但站在水面上的说法使他精神一振，这曾是湖中仙女赐与她的能力，若崔斯坦没有说错，魔力、仙女祝福与王选之剑──并非不存在，或许她有可能一一找回。

　　她对忐忑的众人保证，「我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们的灵魂，就算是萨克逊人我也不会这样对待他们。」

　　有了萨克逊人做对比，这群康沃尔的战士松了口气。

　　这一幕竟让她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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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天气一改几日的阴郁暴雨，高照的阳光甚至有些刺眼，再加上清晨的插曲，因此她的任何话语都得到相当的重视，他们不再做任何停留的向杜诺维瑞阿城出发。在即将进入德莫尼亚境内时，崔斯坦不只将象征身分的鹰隼纹饰盖去，还挂上了德莫尼亚军队的龙旗，免得他们在路上遭遇不必要的麻烦。

　　这段路程中阿尔托莉亚拒绝由旁人载送，他们误会了她的意思，苦恼着该从哪里得来车厢让马匹拖着载她，她解释：「我可以自己骑马，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她没有说谎，因为过度出力而撕裂出更大开口的伤处如今收敛成了一小道，想必再不用几天就会结痂了，不只如此，连日恍惚疲惫的精神也一扫而空。至於崔斯坦等人对她的解释依然是毫无异议的接受了。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不寻常的事，她甚至没能搞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转变究竟起因为何，很快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了。派去传讯给亞瑟的士兵依然没有一点声息，但德莫尼亚的人们都在谈论着亞瑟，旅人带来了来自德罗寇布法斯城的捷报以及无法让人置信的消息。

　　「亞瑟一个人杀死了一整队的萨克逊人？」菲克嗤笑一声，想要出言相讽，但忽然想到她还在旁边，不再说话。

　　「没错，他就像恶魔，浑身上下都染着鲜血，不停的杀啊杀，干掉了首领还干掉了队伍后面的巫师！」旅人梦呓般的神情让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萨克逊人敢靠近的，他们的王带着所有人逃跑了。再不用多久亞瑟就会带着大军过来了。」

　　「……希望如此。」作为康沃尔的王子，崔斯坦听说亞瑟和大军要来确实很难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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