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综)Gemini

　　在贝诺克使者布兰迪科会见亞瑟的第二日，阿尔托莉亚带着亞瑟的命令以及给兰斯洛特的信笺乘着凌晨介于月色破晓间的微光向西边的伊斯卡出发。除了随身且必要的武器还有亞瑟新赠与绘有大熊图案的新盾牌──上一面遗失在了战场中不知所踪。与她随行的只有两名战士，她的副官奥格还有机敏的欧赫，他们都是爱尔兰人，但心甘情愿为亞瑟效力。

　　凯杜伊亲王的旧都位在伊斯卡，城镇沿用了罗马人统治时期的建设，包括了市政官的行政所、道路与蓄水坝，首任的罗马行政官为这座城市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城镇的墙面、立柱雄伟又坚固，城镇之内的居民穿着罗马式服饰，无须烦恼来自康沃尔与爱尔兰的攻击，他们的生活富足又快乐。

　　她的两位部下奥格与欧赫都曾到过伊斯卡城，赶路的过程中零碎的小故事便成為了他們勞動一日後的休閒，两位战士绘声绘影为她说起了关于他们记忆中的伊斯卡，天气、美酒、强悍的美人，以及城墙外的别样风光，居住在山谷的男女袒.露臂膀、纹着蓝色刺青，女人会织布、持家也会射箭打猎，男人除了胡子上叮当作响的战士戒指，也喜欢一.丝.不.挂的战斗。

　　但这都是战火点燃之前的故事了，伊斯卡城成为了德莫尼亚军队的驻扎地，城外的西面都是敌人──原来的伊斯卡住民。如今的城内一片狼藉，荒废破败的程度与德罗寇布法斯相仿，路面是碎石、泥沙还有锻铁铺染上的浓浓煤烟，阿尔托利亚只能将它幻想做自己曾到过的布瑞恩城。

　　「亞瑟让你来帮忙的吗？」凯一听说了他们到来便抛下了手边的工作，在旧市政厅迎接他们这支风尘仆仆的三人队伍时脸色也相当戏剧化，他双眼发光，话说完还上前给了阿尔托莉亚一个结实的拥抱。「感谢诸神！」阿尔托莉亚无声拍了拍凯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神了？」阿尔托莉亚的副官奥格挤眉弄眼。「我记得你最喜欢嘲弄我们的活动了。」

　　「是啊，要我以前打死也不信，但情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我忽然发现信仰是如此的重要。你看，我信仰贝尔、兰斯洛特信仰他的上帝，我的战士们信仰密特拉，现在就看祂们哪一位能帮我们了。」阿尔托莉亚对于自己长高了多少有了更具体的认知，拥抱着她的凯与她视线齐平。另一方面，她越过凯的肩膀注意到兰斯洛特因为凯的话而皱起眉头。

　　「我们现在还缺一位萨克逊的神。」奥格。

　　「我的奴隶们会帮我负责这一部分。」

　　「你确定他们不是在背后咒死你我吗？」

　　「我从不随意打骂他们。」

　　「希望如此──噢，你抱着我的队长足够久了，你可以放手了！」

　　凯后退一步、摸了摸鼻子，他显然也为自己过激的反应感到惊讶与窘迫，这让他的语气难得拘谨起来，「原谅我，我一般不会像亞瑟一样随兴。」阿尔托莉亚当然不介意，她给了自己兄长一个微笑，尴尬很快消散，凯问：「你们带了多少人过来？」

　　「噢，关于这件事……」奥格小心翼翼的说：「事实上──」

　　凯翻了一个白眼，「我就知道，去它的亞瑟！」

　　「你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去它的亞瑟！」凯朝墙角吐了口口水，「你说吧。」

　　奥格耸肩，「亞瑟要兰斯洛特到贝诺克，队长会接替他的工作，班国王现在需要战士。」

　　「他需要战士？」凯嗤笑一声，「用来盖他的浴场还是图书馆？」接着对她解释：「如果可以──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在法兰克人放火把他们烧成灰烬前，你一定得去见识特雷贝斯岛，班砸了所有的钱在奉养那些一只羔羊都抱不起来的学者和那些光溜溜的雕像。」

　　「凯！」兰斯洛特厉声警告。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凯尖锐的说：「奥格，你不如直接把所有坏消息告诉我吧。有几个人要跟着兰斯洛特离开？」

　　「三十人。」凯啧了一声。奥格又对兰斯洛特提醒。「另外还有几人在德罗寇布法斯等着你，不过人数应该也不会太多，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兰斯洛特的脸色跟着难看起来了，阿尔托莉亚不禁猜想情况或许真如凯所说的这样糟糕，「这里要再拨出人手恐怕有些困难。」

　　凯重重的坐到地上，「我究竟该高兴阿尔过来还是该生气亞瑟把兰斯洛特调走又顺带从我这里抢了十五名战士？」他搓了搓脸颊，神情一瞬间变得相当困倦，「你们自行协调吧，结束了再叫醒我。」说完便闭上了眼、倚墙假寐，但阿尔托莉亚很怀疑凯在如此愤怒的情况下能否真正得到休息。

　　兰斯洛特向他们打了个手势要他们到户外的天井，「凯不是针对你们，也不是针对亞瑟。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真正睡上觉了。在我过来支持他之前情况只有更糟。」他们将亞瑟托付的信笺交给兰斯洛特，兰斯洛特大略看过，神情再度回归不喜于形色的冷淡，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愿。接着奥格和兰斯洛特交换起了伊斯卡和德罗寇布法斯的战况，阿尔托莉亚则是旁听。德莫尼亚没有任何一边的战事轻松，他们缺少人力，这是最根本与致命的问题。

　　坏事连篇，兰斯洛特难得有感而发，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你们不要责怪凯的抱怨，他压下的难题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如果不是我亲自过来，我也不会知道情势是如此的糟糕──」他斟酌着词汇，「凯的抗议就像他过去每一次会做的，轻松状态下的舒压，我想他也是刻意这么做好让亞瑟不要太过担心。这些战争不是单凭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就算来的人是小姐妳或者亞瑟，我想情况不会有太大区别。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是梅林呢？」奥格问。

　　兰斯洛特摇头，反问：「梅林还在不列颠吗？」

　　两名男性同时陷入了沉默，阿尔托莉亚发现他们的目光也先后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明所以，不管她现在能否开口，她都无法给出答案，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梅林不曾存在，在这个世界，梅林或许只是一个象征与代号，带给人们心灵上的依托，而她也包含在这群人当中。

　　※※※

　　兰斯洛特与挑选出来的三十名战士在第二日清晨离开了，替补的只有阿尔托莉亚与奥格、欧赫三人，阿尔托莉亚这时更加清楚的体认到凯的难处，他们仅凭最初亞瑟与大军坐镇的优势拿下了伊斯卡城，如今物资、人手缺稀，守住伊斯卡城花费了战士们大部分的精力，更遑论在凯杜伊的纹面战士们一次又一次骚扰中进行反击。

　　从这些守军口中得知，在兰斯洛特到达后，兰斯洛特组织了几次行动对敌人进行反击，但效果微乎其微，敌人相当了解自己的家园，一旦战况不利敌人便可以藏匿在山谷、树林之间，而作为外来者的他们不只毫无办法，也不敢深入山林以免落入陷阱。

　　零碎的叛变与械斗对镇压的德莫尼亚军队形成了重大的消耗，凯杜伊的战士们把持了水源与西向的所有隘口，兰斯洛特前几次的反击也意外造成了反效果，当他们把纹面战士驱退，后者混入了德莫尼亚与康沃尔的交界地，康沃尔国王马克对于老邻居在中立、敌对、友好三者之中选择了最后一项，康沃尔只需要付出相对微小的代价不只能保持边界的和平也能在德莫尼亚风雨飘摇之际从中分一杯羹。

　　阿尔托莉亚在近期的战役中放弃了马匹，徒步作战对这里的地形来说更加合适，她开始时以自己为诱饵，站在最前线并戴上鲜红鬃毛装饰的头盔让敌人将她视为攻击目标。在队伍布阵中，她让精锐战士位在后方，只留欧赫与奥格在身边，当敌人穷追猛打时，她给出暗号让后排的战士向后撤、诱使追兵进入狭长的山谷并让后者最终陷入包围阵中，计谋以及她以魔力编织的武装优势下，他们解决了为数不少的敌人，头几回她会在每一次的混战后反复擦拭以沙子磨利伤痕累累的短剑。

　　她在德莫尼亚境内的名声一直有着相当的威慑力，凯杜伊这些居住在山谷中的战士们受到罗马人影响的程度甚小，他们迷信而原始，亲眼目睹刺向她的短剑、长.枪被一股无形力量震开而她毫发无伤继续作战时，有些战士甚至敬畏的跪下、拒绝与她为敌。

　　胶着甚至后继无力的攻势给了守军喘息的空间，零星的小型战役中，阿尔托利亚和凯窥见了和解的微小可能性。

　　但也只是可能，敌人的退缩並没有持续多久。

　　康沃尔的援军出现了，阿尔托莉亚一次来潮精神不济闪神因而使自己划伤手臂也形同破坏了自己近期战场上无坚不摧的魔力频障──

　　最后且最糟糕的是，疾病降临德莫尼亚疲惫不堪的战士身上。

　　「瘟疫？但我怀疑凯杜伊让人在水里下了毒。」凯困倦而平静的审视那些腹痛而挣扎的战士们，大厅里弥漫的油脂与粪便的臭味，与病患的挣扎哀叫声溶成了一团，他们成为溺毙于绝望阴影下的囚徒。「我们还有多少战士可以上战场？」

　　奥格回答：「六十人。」

　　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但阿尔托莉亚没有害怕，凯也平静地接受了，「兰斯洛特也带着六十人在对付法兰克人，我想这对我们来说不是甚么糟糕事。起码我们还有即将痊愈的病患。」她清楚凯的性格与反应，凯低沉的口气证明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能完成亞瑟给予的任务，但不代表他决定放弃。「我们不可能放弃伊斯卡城。」放弃伊斯卡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大片德莫尼亚的河间腹地，东面不远的杜诺维瑞阿城将会面临严重的威胁。

　　欧赫试着缓和气氛：「有些人快痊愈了，他们或许也能加入战场。」实际上在这天夜里，因为疾病，他们又失去了三名伙伴。而真正养好身体能够参与即将打响的战役的战士不超过五位。

　　「或许吧。」凯摆了摆手，不带任何希望。又转而对她说：「阿尔，亞瑟总是不放心你，他甚至狠下心把你调来这里，他以为自己在保护你。不过你看到了，伊斯卡跟德罗寇布法斯的情况一样糟。」他阻止她打出手势，「我知道，让女性作战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这当中不包括你，所以我没打算赶你走。真是奇怪，如果你哪一天不再佩剑，我才会觉得不习惯。」

　　凯抓了抓脸颊，犹豫了几秒才说：「──这种老生常谈的话让我说出来还真是奇怪，总之，在战场上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她严肃的点头。

　　这种对话不常出现，战士之间不会这般问候彼此，凯的别扭性格也不会这么做，可见他内心的不安与忧虑有多么的强烈。但人们都说不要挑战禁忌，很快的凯也将为此后悔莫及，因为战前的关怀是一种诅咒，这道诅咒施加在了阿尔托莉亚身上，凯过去千万次的诅咒与意志没能成功一回，就唯独这一次诸神给予了回应。

　　※※※

　　这是阿尔托莉亚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败战，投身战场后她从不认为胜利与幸运常驻于她，但战败依然是令人羞耻难言的。

　　源源不绝的敌人在苦战中消磨了他们的经历与意志，接着在新一波攻势中加重对他们左翼的打击。尽管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敌人的意图，但他们无力抵抗，敌人最终冲破了他们的防线。开始时双方都不可置信，被推到角落那一地敌人的尸体证明了他们前期的优势，但不过是过眼烟云，在反应过来后，敌人狂乱吼叫与战友们死前的哀号在战场上四溢，被包围的战友们遭到无情屠杀，在阿尔托莉亚眼中只能看见，人迭着人、武器纠缠在一起。

　　她听见有人高呼要杀死她，欧赫和奥格替她击退了一部份的敌人，她的剑也划破了试图揪住她的敌人的腹部，肚破肠流，鲜血喷了她的手和盾牌。但这远未结束，阿尔托莉亚发觉自己陷入了一场针对自己的陷阱，凯杜伊亲王的士兵将她视为最首要的攻击目标，重重包围下武器的利刃虎视眈眈且如影随形，在防不胜防时她以魔力保护自己却因为过度透支而疲于应付，空荡、虚弱、疲乏，这些致命的阴影一点一点主导了她的身体。

　　奥格与欧赫试图带她撤离战场中心，但一次又一次被绊住，杀红了眼的战士们受到了集体意志的引诱，高举着武器要击杀她。她听见了身边的奥格惨叫一声，很快倒在地上任由敌人踩踏，欧赫也被人流冲出一段距离不知所踪，她彻底孤立无援。

　　一阵清冽的号角声响起。

　　阿尔托莉亚第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她麻木而专注于眼前的恶战，并趁着敌人的楞神又解决了一次麻烦、躲过了劈向她脖子的利刃。

　　又是一声鸣啼，紧接着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惊呼声由远至近传来人群如水流般被震荡、劈散，有一队没有挂着旗帜、全副武装的骑士直朝着她而来，敌人不及反应，被踩踏于马蹄下。

　　「快上来！」为首的骑士朝她高喊了两次并伸出了手，逆著斜阳、对方金属头盔的邊緣闪耀刺目，她忍不住瞇了双眼，接着想也不想搭住，在施力跳上马背的瞬间右手臂的伤口拉扯带来阵痛唤醒了她的意识，她后知后觉到自己此刻碰上了甚么样的情况。

　　而这个时候，载着她的这位骑士已经领着队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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