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尧第一高手

　　按竹息的说法，教我半月内不得运功练剑、不得劳累动怒，否则旧毒内伤与胸中积郁之气一起发作，恐怕保不得命。
　　两日后，园子里的桃花都尽数落败了，身子也已然好些。小王爷请我去天香楼喝茶散心。
　　两日来我一个人静静养在小园子里，竹息既不让乱走，少陵暂时也找不得了。搁在从前，喝茶这等闲事在本姑娘眼里不值得理会。但如今许是病养了多时，心也闲了，想着反正无事，便应了。
　　秣禳街便是江陵城最大最长的一条街，直通东西城门。起伏错落的楼舍管驿挨挤排列，流光溢彩的大字招牌连成高高低低的两条沿街长串。正值春夏之际，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行在街上，喧喧嚷嚷，最是热闹聒噪。
　　行了一会儿，小王爷回头来笑着看了我一会，道：“可要轿子？”我冷道：“我不爱坐轿子。”
　　我最烦身边一堆人围着，更不愿与抬轿的莽夫们挨近着。出门来我便令殷明烨不许带多少人，他说当然，身边果然只带了一个寇润。上街的时候寇润打量我，憨笑道：“溪凤姑娘出门喝茶也要带剑？”我冷笑道：“你们王爷出门喝茶也要带你？”他噎得之后一路不再作声。殷明烨笑道：“溪凤你总是如此！”
　　“那便擦擦罢。”他笑着递来一段巾帕。我方才发觉自己一粒粒的汗珠儿正顺着耳边和脖颈流下来。眼见得前面最高的一幢楼阁便是天香楼。我斥责道：“将府邸建在那冷僻之处，喝个茶都要行走如此之久。”他笑道：“王府占道，则扰乱民生，故迁至城中闲地。怪我使你累着了！”
　　进得天香楼，满室空荡，客人一个也无，老板伙计边行礼边引路上楼。上了顶楼一个小小的雅间，少少几样精致点心上了案几，小碳炉上烧上茶，左右侍者退下。临街的窗扉大敞，茶香满室，清风灌入，满室天光。从窗子望出去，整个江陵大城一览无余，而身居高处，耳边又是清静无匹。
　　小王爷望向窗外道：“这里便是江陵城最高而有名的处所，往日里来的尽是不群之人、风流骚客。写写珠玑诗赋、观观风花雪月，最是风雅。”
　　“想你在府里养病无聊，不若出来走走，我便自作主张安排，你看如何？”
　　我道：“不错。”
　　他便笑：“终于不是‘不怎样’了。”说着为我倒茶。
　　倒茶之时，仅隔着一张小案的距离，在朦胧而起的雾气里，他抬眸望着我，似笑非笑。
　　在王府待得日子不少，共历一些事端波折，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凡事可靠之处亦为甚多。在中原俗世里，他乃是我唯一结交之人。喝茶时，他让我叫他明烨，自此可算好友。我叫他“明烨”的时候他笑得很是欣然。他道：“其实这一整栋楼都是为你包下的，你若喜欢，这雅间永远为你留下。”
　　我道：“不必了，我是粗人，不会作诗不爱风雅不会常来。”
　　小王爷道：“若是为你，只要来了都是好的。”
　　我只觉过分体贴，便难得着意道了声谢。他的眼睛望着我，里面似乎还蕴着一番别样的深意。

　　良久，用了些点心，又议别题。
　　“……休养期间还有些什么禁忌？”
　　“半月内不可运功练剑罢了。”
　　“居所须得使人心胸幽畅，才可作休养之地。我只怕王府里对你不够周到。”
　　“不必。你已够周到了。”
　　他瞥了我一眼，看着茶盏淡淡一笑：“……外遭再周到，心中焦灼还是难免罢——都写在你脸上呢。”
　　我望着外面的天空，淡淡道：“除了少陵与师门，我本是无可挂牵之人。再过几日性命无忧便出去寻他，到时再与你别过。”
　　“既是如此，”他敛袖为我添茶，道，“养病在府里这几日不必担心，我已然命人暗中严查进出城门津渡之人，确保他出不得江陵城……你若是身子不好，多养几日也无妨。”
　　“多谢。”
　　他又看我一眼，笑上一笑，便将茶壶放下：“你对少陵，实在好得很。”
　　“他是我唯一的徒儿。”
　　他忽然淡淡道：
　　“——你真是只将少陵当做徒儿看的么？”
　　那瞬间，我心中似是有钟声震响。

　　我与少陵之间的事情，从来不屑讲与他人。
　　我不知道，殷明烨是何时窥见了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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