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尧第一高手

　　少陵好像有些——变了。
　　经几日相处，我竟有些不安。
　　他待在江陵、在俗世浸淫的时间，真要论起来，恐没有多少时日，可他如今却已经有如此变化。我生平头一回有些无措。
　　思前想后，我决定先杀了在中原曾与少陵为难的那些贱人，然后快些带着少陵回凉月谷，远远离开中原这浊尘俗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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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少陵住进王府起，已过了五六日。
　　殷明烨确实周到，每日必有大补之品送到少陵房里，虽然丫鬟的送来的补品我几乎样样不识。有时还要顺便给我带一碗粥汤之类的东西，我每每对丫鬟道，本姑娘既无恙在身，也惯不用这些劳什子，让殷明烨少费些闲心。

　　天刚蒙蒙亮，我起了往少陵住的院子里去。他在院子里练剑。好久没见少陵练剑了，我便立在海棠树后默默看了一会。
　　我瞧着少陵手中挥舞的洗石剑，忽然莫名有些眼生。
　　……没容得多想，忽然见到少陵一招不灵，自己绊了个趔趄。拿剑往地下一撑，才勉强站住。
　　那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几乎是练剑初学者才会犯的失误。
　　这失误似一个可怕的戏法，使他瞬间颓了所有的势。
　　他埋着头，很久没有动一下。而后望了望天，失魂落魄地向前走了两步。手中长剑在身后拖曳着，在地上划出刺啦刺啦的轻响。天空是惨白色的。
　　少陵，你要走到哪里去呢？
　　我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忽然间心如刀割。七年前我对他许下的诺言一字一句回荡在脑海里。那一年，少陵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第一次来到凉月谷，躺在桃花遍落的山石上，小脸上露出带着血迹的微笑……我一心慌，脱口而出：“少陵。”
　　“……师父。”他听见后快速收剑入鞘，再转回头来看我。
　　“练剑不必心急……你还年轻。”我稳住声音道，“急于求成才是大敌。”
　　“是。”他应了一句，面色低落无改。
　　“我们凉月谷的弟子，一旦学成，定然是天下无双的。”
　　“……是。”
　　“上回对你说了，出谷后遇事先报出自己的身份来，那帮中原的饭桶定然不敢轻易扰你。我在江陵找你不见，怎么你没有对人说过么？”
　　他将目光投向别处，“……没有。”我奇怪又急切道：“傻少陵，怎的不说出你是大尧第一的徒弟？”他苦着脸打断我：“……师父。”
　　他憋了很久，道：“……少陵怎敢借师父的名头。”
　　我冷下脸道：“什么话？我们师徒两个是一体，是一人，师父护你替你，与你自己所为也是一样。师父的功夫是你的，师父的名头就是你的名头。”
　　他低头皱了眉，眼睫扑闪，不去回答。
　　他默了一会，道：“师父，少陵听说你……又在江陵打杀了不少人，不少店家也……”我道：“那些鼠辈或是技不如人、或是对为师不恭，打了杀了又怎样。”少陵眉头锁得更紧：“师父，你可知，天下人之毁誉……”我冽声道：“天下人都是些凡夫俗子，大尧第一门，凭他们没资格议论。”
　　少陵咬咬嘴唇，低垂的眼眸中忧郁更浓。
　　他的一句话忽然低低地、苦涩地、若有若无地飘入我耳中：
　　“师父，你何以觉得凉月谷是大尧第一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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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的清晨，少陵不见了。
　　房间里留了一张字条，上面短短的一句话：
　　“少陵愧对师父，望不必寻。”
　　一字一字看着，看了三遍，五遍，十遍。只觉得自己好似浸在凛冬的冰河里。恍然觉得那寒气透骨之感，与三年前的那天很像，只是来得缓些。
　　少陵。你我本应是世上最亲最爱之人，为何如此？
　　生平第一次有如此打击。我不明白，不明白。心中只有一个执念，找不到少陵，我绝不回谷。
　　夜里我在屋内运功护体，身子却控制不住地渐渐寒僵。我越发心急。
　　忽然，胸腹中恶气上涌，吐出一口血来。
　　我怔在了那里，不可置信。只觉得脑中有一个无底的寒冷的深渊，在渐渐吞噬我的意识。
　　一个熟悉身影自窗外飞跃进来，将即将倒下的我扶在怀里，又匆匆投一粒绛色药丸入我喉中，急声道：“傻丫头，这时候运功是要害死自己么！”
　　……是竹息。
　　“放肆，你敢管本姑娘叫……”
　　他叹口气，皱眉道：“我比你大四岁，叫你声丫头又怎的？！全天下只你一个怪溪凤，快没命了还想着计较这些！”说着疾点我身上几处大穴，又急急坐到我身后，将手掌抵于我后脊命门之上。
　　真气流转，一股暖流从肌体里缓缓升腾环走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感觉“活”了过来。
　　我望着窗外繁星烁烁的夜空，淡淡道：“你通医理。告诉我，我怎么了。”

　　他在背后边运功边轻描淡写道：“——上回祛毒所留内伤。没好利索就忙着上蹿下跳，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有内伤都不知歇歇。”
　　“鬼话，”我冷笑，“除吐血之外，那怪寒之症三年前已然发作过一回了。”
　　他默了一会子，道：“你若是少操心操心你那好徒弟，这回也不会犯病——执念不平，心意激愤，气血逆行，人哪里好得了。”又紧接着说教道：“好好养养便没事了。这半月什么也别做，尤其不许动怒，不许练剑，更不许运功。”
　　我没有心思搭理他的说教，他却不肯停下来：“还有，我上回已然劝过你回凉月谷去。如今仍再说一遍：溪凤，中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信言不美，你的心思太执！”
　　我抹掉唇边的鲜血，闭上眼，满心满脑都是少陵。
　　“一日找不到他，我一日不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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