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少女

　　“指教谈不上，你婆家姓穆，我婆家姓沈，也不在一个院子里头住着。我这一个媳妇儿总不能管婆婆娘家的事儿。赵姑娘怕是托错人了。”周氏性子本就不是伏低做小的，如今对上赵家人，她更是不能输了气势。

　　赵姑娘脸上的笑容一滞，立刻抬眼看向了赵春花。赵春花手里的帕子一甩，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呵，这姑太太一向不是在婆母那边最说得上话的吗？怎么今儿个反倒是推辞了起来。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或者说，这沈家已经自顾不暇了？”

　　“大嫂，我尊你一句大嫂，不是为了让你奚落人的。母亲还在这里坐着呢，你就在那里随口说着些没根没据的事情。别说沈家如今好端端的，若是沈家真出了什么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周氏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怎么没好处，我心里痛快啊。赵春花本想说，瞧见周老太太的脸色及旁边的侄女，最终侄女往后能给她倒腾的银子还是让她成功瘪瘪嘴，不过还是说了一句：“是骡子是马，且瞧着吧。”

　　“行了！都少说两句。饭得了，用饭吧。”周老太太出来和了一趟稀泥，起身就走。赵春花跟了上去。

　　这娘就是太心善，才老是被这不要脸的赵春花辖制着。若是硬气一点儿，这周家也不会如今越发败落了。周氏心里叹了口气，正欲跟上去，居然感觉到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周氏转头，对上了周二太太马氏的目光。她正在疑惑，只见马氏低头飞快从自己身边掠过：“姑太太，若是有法子，晌午后穿堂有话说。”

　　周氏看着马氏的背影，心里有些狐疑：这位二嫂嫂马氏平日里仿佛隐形人一样，不吭声不出气，被赵春花踩到泥里去了。往常自己和她也没甚交集，怎么今儿个反倒是跟往常不一样了？

　　心中存着这个事儿，晌午用饭的时候周氏的心思留意着马氏那边。有客的时候周老太太都不会让媳妇儿们立规矩的。当然赵春花是在周老太太开口前就拉着赵姑娘的手直剌剌地坐下了，而马氏是在调桌拿箸一切准备都准备好后，在周老太太说话之后才坐下了。周氏心里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那酒酿桃花鱼：这蛮横的又太蛮横了，这胆小的又太胆小了。若是自己娘家嫂子有陆氏的一半，自己在婆家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用过饭后，周老太太不耐烦再见到赵春花，就借口自己乏了，只让周氏送自己回去，其他人都让她们回去了。周氏瞧着周老太太躺下后，向她辞了行，也就出来了。她出来走了几步，快到穿堂的时候，周氏停住脚，对跟着自己的春花说让自己的帕子丢了，让她去寻，自己在穿堂等。春花不疑有他，想着这是在周家，就放心地去了。

　　春花走了之后，周氏进了穿堂。穿堂的月洞门后，马氏轻轻唤她：“姑太太，这边说话。”

　　周围静悄悄的，大家都趁着下午这会儿没事歇会儿，主家也都歇晌午了，丫鬟们自然乐得偷懒不想随意走动。周氏走了过去，还是拉开了些距离: “不知道二嫂嫂找我何事？”

　　马氏还是谨慎地看了一眼左右，见确实没有人，这时才说道：“昨儿个大嫂母亲送了赵姑娘过来。母亲唤我去给她们送新鲜果子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几句，有浩宇楼，有香满楼，还有走水什么的。”

　　周氏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的可当真？”

　　沈随心歇了晌午觉起来，还在漱口，就听见小米说周氏过来了，还穿着早上出门的大衣裳。沈随心微微一愣：回来后直接来大房，周氏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脑袋里闪过那日的火光，但是随即她又摇摇头：周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过是回了一趟娘家，那周家又不是包青天，怎能一下子知道凶手。

　　沈随心收拾好后过去，一进门就瞧见陆氏正在发呆。听见沈随心的声音，陆氏抬起头来，冲她招手：“方才你三婶婶过来了，说是她娘家二嫂子马氏听见赵春花和她娘说起了我们家酒楼走水的事情，还提到了香满楼。”

　　还真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沈随心靠在陆氏的旁边，抬起头：“周二婶子瞧见了？”

　　“没，只是说听见了。”陆氏轻轻抚摸着沈随心的鬓角，“你三婶婶说这话，也是给我们提供一个线索。的确，这酒楼的事儿，若论浩宇楼倒了谁最会得利，自然人就会首当其冲想到香满楼。”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这样不会是太明显了吗？本来香满楼就在花钱撬浩宇楼的墙角，这听上去，也没觉得浩宇楼有人真的忠心到不为钱财非留不可，也没觉得这浩宇楼的人能够让香满楼做那得不到就毁掉的计谋。这，真的不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吗？沈随心心里过了万千个想法，但是一个也没有说，只是问道：“舅舅今儿个来吗？”

　　陆氏回过神来，将沈随心被自己弄乱的刘海重新打理整齐:“你舅舅开着医馆，有正经营生，都像你似的，隔一天念一个书，都还要借口没睡饱逃了一天。若你真的是个小子，我瞧这状元之才也是睡觉的状元吧。”

　　“才不是呢，舅舅让我昨儿个不去的，说我人小，缺了一天觉可不是小事。”沈随心自然抬出了自己的挡箭牌，“再说了，舅舅昨儿个和我约好了今儿个会来的，他最是信守承诺了。”

　　“你呀，这不是跟你舅舅玩，就是跟你两个哥哥玩，倒是没见你闹着去跟什么姐姐妹妹玩儿。我瞧瞧，你是不是真的是个小子，假冒我家随心呢？”陆氏捉住了沈随心，特意跟她调笑两句。这小孩子就该天真烂漫，烦心事儿由大人来操心就好。

　　沈随心配合地小小着急了一下，外头卢安家的就来回事了。沈随心在旁边吃着绿豆酥当着乖孩子，耳朵竖得高高的，听着卢安家的回报目前的情况。

　　如今财物损失已经清点得七七八八了，这一笔一笔听下来，这段时日对沈家整个情况已经有些了解的沈随心心里是结结实实叹了口气：父母这几年赚的钱全投进了那个酒楼，如今这一烧，虽不至于全毁，可是这规整就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哪一笔不需要银子，那香满楼下个月又开张，有一个老伙计被挖走了，浩宇楼简直是腹背受敌。就算想东山再起，又得好几年。但如今，还能不能重新再立起来，估计现在沈浩和陆氏心里比谁都打鼓，也迫切地需要信心吧。

　　除了卢安家的，来回事的人越来越多，陆氏顾不上沈随心，就让人把她带出去。沈随心百无聊赖，想去寻沈老太爷。可是走到了沈老太爷的书房，沈随心看着那紧闭的门，再一问，这才知道沈老太爷用过午饭后出门了。等闲沈老太爷几乎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沈随心一时之间还不太习惯：怎么所有人似乎都有事情做，就自己没事做呢。想来想去，她转向二房瞧小哥儿去了。

　　两天没见到沈随心的沈念心顿时就亮起了眼睛靠过来，然后得意洋洋地跟沈随心讲这两日小哥儿又长大了许多，老是吧唧嘴吐泡泡。正说着，小哥儿就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嘴动了两下，一个泡泡吐出来了。沈念心嘿嘿一笑，拉着沈随心看。沈随心随意点了点头，心思却转了开去。

　　钱，钱，钱啊。上一世她管过家，也为开销操心过，但是那也就是指缝松一些紧一些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丫鬟小厮人手太多，是不是要勒紧裤腰带少吃两顿肉。毕竟自己前世一个金镯子就够许多人家吃上好几年的。但如今前世已经是梦幻泡影，如果没有营生，只是庄子靠天吃饭，虽然不至于吃不上饭，但是，很有可能他们真的以后连吃肉都得逢年过节了。这样的生活，她从没想过，可是如今已经真真切切摆在面前了。她要赚钱，要帮沈家赚钱，在没肉吃的恐惧下，她觉得这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随心也不想看小哥儿了，问候了秦氏几句，就借口说陆氏嘱咐先走了。她一路走一路琢磨着生钱之道，回到大房的时候，她发现沈浩竟然已经回来了。她刚想问，想起酒楼如今的形状，他在外头的确也没什么可忙的，心里又叹一口气。

　　沈浩瞧见自己的小闺女回来，乱糟糟的心里总算是舒服点儿了，他冲沈随心招招手：“丫头，爹这边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沈浩立刻端正了形容，抬声道：“谁在外头？”

　　“大姐夫，是我。”窗户外头，付姑父的金石之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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